亞默聽到身後有追兵的聲音,心下一沉,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發現了。不禁雙腳用力,揚起馬鞭,讓馬跑得更快些。
“你抓緊了。”亞默不時叮囑挽衣,挽衣一張慘白的小臉,雙脣也開始微微泛白,看樣子,這陣折騰仍是讓她吃不消的。不過,她用力點頭,說道:“放心吧。”
亞默的馬越跑越快,但後面的追兵也追得很緊,相國府裡常年都養着一批禁衛軍,個個武功高強。單聽他們追趕的速度就知道來者不善。
挽衣流血過多,眼前本就掩在夜色中的景物,越發模糊不清,她拼命地瞪着眼睛,不讓自己睡,她知道這一睡十分危險。
可沒過多久,挽衣也聽到了後面追兵的馬蹄聲,“他們追來了。”輕聲問亞默,而這時,她也因傷口太痛,氣息不勻,微微喘着氣。
亞默心知挽衣的辛苦,不知爲何,竟然心中一陣異樣的波動,這感覺從未有過,他輕聲說道:“堅持住,不要睡。”
“嗯,不睡。”挽衣答得很吃力,越發讓人心疼。
身後的追兵卻並沒有因爲他們加快了速度而被落下半分,反而是越來越近了。亞默縱然焦急也沒有辦法,相國府裡禁衛軍的馬怎麼會跑得慢?他越發覺得要被追上了。轉目向旁邊的樹林看去,心想,或許山路不便於追趕,更利於躲藏。馬繮一提,當機立斷,轉向山林之中。
古樹林立的山林中,果然不似剛剛的山谷那麼好追趕,但亞默他們也同樣減慢了速度,他左右閃躲,試圖甩掉追兵。
“譁!”
亞默突覺前方自高處跳下來五個人,攔在他的馬前,看那些人的裝扮亞默一眼便認出是相國府的禁衛軍,毫不猶豫地繼續往前衝,試圖衝過他們的身體。
相國府的禁衛軍也都不是凡夫俗子,只見兩名禁衛軍,單膝跪地,手執長刀,當亞默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和挽衣身下的馬像是折斷了雙腿一般倒地,將他二人摔出數米。
“啊!”這一摔,挽衣痛得差一點透不過氣來。絕望,除了絕望,挽衣沒有任何感覺,馬上就要到宋營了,爲什麼,爲什麼近在咫尺,我還是回不去?儘管這不是哭的時候,她的淚水仍是無法抑制地奪眶而出。
“你沒事吧?”亞默有功夫,自馬上摔下時施展了輕功並沒有摔得很重,可他知道,挽衣絕然受不了這一摔的。看着挽衣嬌柔的身軀,倒在前面的草叢中,擔心地衝了過去,將她抱入懷中,試圖看清她的臉,亦或是看清她的眼睛是否是亮的。
“還是跑不回去。”說這話時,換衣的眼角涔涔不斷地流着眼睛,那雙明亮清澈的美目,悽婉動人,惹人心疼。
亞默並不甘心,抱起挽衣擡步就跑:“還沒到最後,你怎麼知道結局?”
可他才跑了兩步,便感覺到身後兩陣風似地襲來。亞默一個閃身,躲開了兩名禁衛軍的攻擊,那二人顯然
顧忌亞默的身份,未敢下手太重。
亞默不是沒有察覺,既然如此,他就越發大膽與他們一邊周旋一邊繼續跑。
可畢竟寡不敵衆,何況他懷中還抱着個人,一招一式十分吃力,挽衣儘管一心想逃,但她知道現在已經失去了這個機會,這些人不會讓她回去的,她不想害了善良的亞默。
“沒用的。他們不會放過我。”挽衣一邊流淚一邊說,臉上卻是沒有半點表情,哀莫大於心死,大概就是她此刻的心情吧。
“亞默!你瘋了!?”亞卓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亞默抱着挽衣轉過身,正對着騎在馬上的亞卓。
“你居然公然與爹爲敵?救了一個漢女?你不知道她的作用嗎?”亞卓一臉怒意,手執馬鞭指着亞默喝道。
亞默面上從容,看不出半點慌亂,只是那頭飄逸鬆散的長髮,因這般折騰越發顯得狂野。他仰天長笑,笑夠了,一雙深邃的精目盯視着亞卓,說道:“爹的心裡有過我們嗎?你覺得他是真的喜歡你?他只喜歡他自己,即便我們是他的子女也都是他隨時準備出賣的棋子,一個已經被權利迷住雙眼的人,早就不是我們的父親了。”
“看來,你真是瘋了。馬上跟我回去,趁現在爹還不知道,我不會告訴爹。”亞卓雖然好大喜功,急功近利,但對自己的一弟一妹還算有些情義,單這一點至少是比他們的父親有些人情味兒。
“大哥,還是你不要執迷不悟了,你還沒做夠爹的棋子嗎?”亞默意志決然看着亞卓的眼神絲毫沒有妥協之意。
“你非要逼我動手?”亞卓被亞默的話激怒,他從不願承認自己是父親的棋子,他一直認爲是他和父親志同道合,所以惹其他兄弟姐妹嫉妒,所以才背地裡議論他,可自己的親弟弟這樣說,倒底撥動了他的一根心絃,那根他不願承認也不願觸碰的心絃。
“我是不會回去的,要麼你的這些人有這個本事把我綁回去,要麼就殺了我。不然,我就會帶挽衣走。”亞默斬釘截鐵地說完,又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亞卓被他氣得暴怒,他和父親策劃了許多的引君入甕,豈能如此前功盡棄?他還指望這次活捉韓世忠,到皇上那去邀功請賞呢?即使是父親的棋子又如何,他要借這次的機會,成爲皇上眼裡的人。
權利,又是一個利慾薰心的可悲之人。
亞卓見亞默如此,而那些禁衛軍對亞默畢竟忌憚三分,不敢下死手,畢竟這是三公子,可亞默對他們並不留情,上來一個傷一個。
“亞默,你當真與父親爲敵?與西夏爲敵?”亞卓又喊道。
“父不稱父,君不是君,家不爲家,國不爲國。”亞默一打倒剛剛撲上來的禁衛軍後,說道。
“那你就不要怪爲兄了!”亞卓緊咬下牙關,顯然做這個決定也讓他十分痛苦,可就算是痛苦,都不及他要的權勢重要。他伸手
向隨身侍衛要來弓箭,上箭,拉滿,瞄準,嗖!
“不!”
“不!”
亞卓和亞默,包括已經有些意識不清的挽衣都聽到一男一女兩個人的聲音,而那兩聲“不”落地的同時,又傳來一聲重重的倒地聲。
“亞蘿!”亞卓驚呼。
一切發生的太快太快,當亞默回過頭時,看到的是地上倒着兩個人,冉俊和亞蘿。而亞蘿胸前,是亞卓剛剛離弦的箭……
亞默大驚,將懷裡的挽衣放下,向亞蘿狂奔過去。亞卓也驚訝地從馬上跳了下來,跑上亞蘿。亞蘿手捂在胸口那隻箭上,倒在冉俊的懷裡。
“亞蘿!亞蘿!”
“小妹!”
冉俊和亞默看着亞蘿,看到那隻深深植入胸口的利箭,自胸前流出的血是黑色的,冉俊和亞默看了,錯愕地說不出話來。箭上有毒,是的,箭上有毒,亞卓的箭怎麼會沒毒,他就像一條毒蛇一樣,盤在父親的腳下。
可亞卓再壞,他的體內還有一絲親情的血液,剛剛那隻箭也是想嚇嚇亞默,根本就沒有瞄準,他哪裡料到,冉俊會突然衝出來擋在亞默的前面,更始料不及的是亞蘿又擋在了冉俊面前,他們都是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他全無察覺?此刻,亞卓越顫抖着看着面色青白的亞蘿,顯然是蛇毒就要發作,悔之晚矣。
冉俊完全沒有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他去看挽衣時,看到亞蘿走出來,正懊惱的以爲她又要對挽衣不利,便聽亞蘿說,挽衣不見了,這時見亞卓帶人出府,便知道出了事,也跟着追出來,而亞蘿什麼時候追出來的,他竟然全然不知。
一路跟着亞卓的人來到這裡,才發現是亞默要放挽衣,大惑不解,但即便心中疑團重重,他看到亞卓向亞默舉起了箭,大腦一片空白,不及思考便衝上去,欲保護亞默。
他看着那箭向自己刺來,扯出一抹笑容,這一生終因你而生,也是無憾!可隨着“嗖!”地一個刺入肉身的聲音傳來,他不知何時亞蘿竟然接在他面前,而亞蘿向後仰去,兩個齊齊倒在地上。冉俊纔看清亞蘿胸前那把箭。
“亞蘿?”挽衣僅存的意識知道發生的一切,也知道亞蘿中箭了,心中說不出的滋味,這個女人,最終還是死在最愛的男人身上,這個傻女人,這個專情的女人,這個爲愛而生的女人啊!挽衣心痛得伏在地上痛哭。
“亞蘿,你這是懲罰我嗎?”冉俊與亞蘿半生的情緣,半世的敵對,終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他其實想將這個女人氣走,讓她有再次尋找幸福的機會,不要浪費在他這樣的人身上,他怎麼會想到,這女子對愛如此執着,執着得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亞蘿卻面色平和,彷彿那清秀的臉上還泛着一點淡淡的笑意,“我先解脫了,對不起,三哥、冉俊,我……”
亞蘿終是沒有說完後面的話,便因劇毒攻心,香消玉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