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的路上,童濯心看到一個身形嬌小,着紫色男子短衣窄褲的姑娘正和裘千夜湊在一起說着什麼。那姑娘的舉止親密,挽着裘千夜的胳膊嬉笑不停,裘千夜微微低下頭,側耳傾聽,嘴角也掛着一抹笑意。
太監先一步跪下,連聲說:“奴才拜見錦靈公主殿下,拜見裘殿下。”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這是童濯心第一次和錦靈公主當面以真實身份相對,她也拜了下去。
錦靈看着她笑道:“童姑娘就不用拜了,當初在青龍山咱們是見過的。不過那時候……裘殿下抱着你,你的眼裡大概就看不到旁人了。”
童濯心又是尷尬又是羞慚,臉都紅到耳根子邊了,聽到錦靈還在揶揄裘千夜:“佳人當前,你怎麼也不扶她一下,就讓她這麼給你跪下去了。”
裘千夜的語調卻是涼涼的:“在宮裡該有宮裡的規矩,她拜我還是拜你,都是應該的,總不能亂了規矩。”
童濯心的心一寒,微微擡起眼,看到裘千夜的目光雖然投注在自己身上,卻沒有一絲柔情。
當初那個爲了她的腳傷願在寒夜之內爲她守窗的少年好像是隨着那時美好的記憶都一起隨風飄散了。
她重新低下頭,低聲道:“殿下說得對,民女剛剛已恭聆太后教誨,深知平日輕狂放縱,無視身份之魯莽行爲過多,以後定當閉門思過,多做反省。”
裘千夜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淡漠道:“許久不見你,你倒是真的長進了。看來住在丞相府對你是有好處的。你那位晨曦哥哥沒少教你做人的道理吧?”說着,他又對錦靈公主說道:“雪嵐,日後你若是嫁到丞相府,那個‘晨曦哥哥’也能教你不少事情。人生得一佳偶,不容易啊。”
童濯心聽不下去了,起身說道:“民女家中還有事情,請恕民女告辭。”
她丟下爲她領路的太監,衝過錦靈公主和裘千夜的身邊,幾乎是一路小跑着衝出皇宮。
臉頰兩側,有什麼東西溼溼涼涼地飛起,直到她衝出宮門口,守在宮門外隨行丫鬟翠巧不由得驚呼一聲:“小姐,怎麼了?您怎麼哭了?”
她用手一摸眼角,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原以爲再也不會哭了,可是今天,在太后的犀利數落面前,她也不曾委屈落淚的,爲什麼卻在最後時刻崩潰?
是因爲裘千夜的冷麪冷口冷心,還是因爲看到他和錦靈公主在一起的親密舉止?或是因爲裘千夜拿越晨曦和錦靈的婚事來戳她的心?
那個人,是真的以爲她的心死了,不會疼了,可以任她折磨嗎?
她倚在馬車旁,好一陣沒有力氣上車。此時從皇宮中走出兩人,都是文官穿着,兩人一邊走一邊小聲議論:“這次童大人一死,吏部那幾件案子是不是就成了無頭公案了?”
“童大人雖然死了,但丞相還在啊,總會繼續追查的吧?”
“你沒看這些日子丞相再也沒調取卷宗,追問那幾件案子嗎?顯然就是要不了了之了。”
“可是陛下要是追問下來……”
“人死爲大,陛下也不能和個死人追問什麼。再說這件事牽連廣大,真要是搗騰開了,大家有什麼好處?”
童濯心悚然驚住,似是被人用寒冰將全身上下罩起,冷得打顫。
怎麼?爹生前有什麼案子是在被陛下追問,被丞相追查的嗎?可是從來沒有聽爹提起過啊。
難道,在她心中清清白白,爲官無瑕的父親,死後卻要揹着個不清不白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