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皇宮之外,突然響起一片急促的馬蹄聲,這聲音猶如千軍萬馬,踏地而來,旋風似的,震得宮牆之內值守的太監和宮女都被驚嚇得面面相覷,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忽然間,馬蹄聲停止在東南角的一處側門門口,只聽外面有人說道:“是這裡嗎?這一次只怕是又錯了。”
然後另有一人說道:“是不是這裡,總要進去看看才知道啊。”
“可這裡是皇宮……”
“皇宮又如何?”
幾句張揚的對話之後,是急促地拍打宮門的聲音:“開門開門!”
值守宮門的太監怒道:“什麼混賬東西,敢來敲皇宮大門?找死呢嗎?一會兒要侍衛捉了你去……”
“是三殿下,快開門!”外面之人喝道。
太監吃驚地打開一條門縫,只見外面火把無數,亮如白晝,裘千夜一臉沉鬱站在衆人之中,冷幽幽地看着宮門。
那太監急忙拉開宮門,跪下說道:“小人不知道是殿下,小的狗嘴胡言亂語,求殿下恕罪……”裘千夜冷冷問道:“三日前,這宮門外可有一輛雙馬馬車停下過?”
太監錯愕地問:“雙馬馬車?殿下所指是……”
“進去搜!”裘千夜一聲喝令,宮門已經被十幾名刑部士兵撞開,魚貫而入的大批兵士也驚動了負責內宮防守的侍衛,侍衛長匆匆趕來,慌忙問道:“三殿下這是怎麼回事?”
刑部尚書邱隱低聲說道:“童姑娘失蹤之事想來你們都是知道的。莫姑娘現在已經回家了,並且寫了一份地圖,現在我們按圖索驥,幾番查找,找到這裡……”
那侍衛長驚詫道:“童姑娘被綁,那是外面的綁匪所爲,怎麼可能會被綁到宮裡藏起來?”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裘千夜款步走進宮門內,四處掃視一圈,對那太監說,“無論那馬車上押解下來什麼人,你若說出來,我便饒你一命,否則,就別怪我下手無情了。”
太監嚇得直哆嗦:“殿下這是在說什麼?小的,奴才真的不知道啊……”
裘千夜感慨地看着四周:“這裡曾經是冷宮,但是也荒廢多年了,在這裡值守的太監和宮女,大都是在各宮不得寵的,不會巴結,或者沒錢巴結,而被丟到這裡自生自滅的。如今我給你們一條活路,你們竟不肯領我的情?不是蠢又是什麼?”
邱隱勸道:“殿下,要說這綁匪縱然再兇悍,也沒有把兩位姑娘綁架到宮裡的本事吧?”
“那要看綁匪背後的真兇是誰。就這麼幾隻小貓小狗,當然沒膽子做下這驚天大案。”裘千夜說話之時,這裡的宮女太監都被驅趕到宮院之內。
內宮的侍衛長所以負責內宮安全,但是在裘千夜的重壓之下也不得插手干預,他立刻和手下人悄悄說:“快去稟報太子!三殿下大概是失心瘋了,非說綁匪將童姑娘藏在宮裡。”
裘千夜知道他派了人出去,也沒有理睬,在十幾名宮女太監中間轉了幾圈,隨便用手一點一名宮女的額頭:“你,這幾日可曾服侍過什麼姑娘用飯嗎?”
那宮女叩首道:“奴婢只負責這裡的打掃,不曾伺候什麼姑娘……”
“那日子過得還真是清閒呢。”裘千夜一笑,又看了看衆人,“誰是這宮的總管?”
一名年紀大一點的太監顫抖着伏在地上,啞啞地說:“奴才是。”
“哦,叫什麼?”
“奴才長春。”
裘千夜笑道:“長春?身爲太監叫這個名字,真是有些可笑。好吧,長春,既然你管這個宮,那這宮中這幾日有沒有外人進出你是最清楚的。”
“奴才擔保這幾日的確沒有外人進出本宮。”太監長春斬釘截鐵地說。
邱隱見對方答得這麼幹脆,本來就對此地充滿質疑的他再度勸慰裘千夜:“殿下,咱們按着那地圖也找了一天了,找過不少地方,最後都證實不是,這皇宮就更不能是了……”
“怎見得就更不可能?”裘千夜瞥他一眼,“邱大人是刑部尚書,經手的各種離奇案件無數,當知道世上之事只要是發生了,就無不可能的答案。如今濯心丟了,莫岫媛出具的地圖顯示此地有嫌疑,便不能這麼簡單的排除。難道僅僅是因爲這裡是皇宮,我們就不查了?自家丟了錢,老子要不要查問兒子?還是直接推賴到外人身上?還是邱大人怕查這裡會得罪什麼人?”
邱隱被問得啞口無言,裘千夜突然嗆啷一聲,從旁邊一名士兵的腰畔上抽出一柄長劍,劍鋒閃着寒光,緩緩指向地上那一衆宮女太監,“我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如果你們當中再沒人說實話,我就只能給某些人一點疼痛了。”
衆人大驚,紛紛叩首求饒,人人都說不知道這件事,更沒有外人來過這裡。
邱隱也阻攔道:“殿下,好歹是皇宮,可不能胡來。”
“胡來?濯心都被人綁了,堂堂飛雁皇都,光天化日,兩名姑娘被人在兵部尚書府門前綁架,這樣的胡來還不夠聳人聽聞的?我現在不過是幫大人查案,查案中用刑逼供難道不是刑部常用的手段嗎?”
“那也要先有證據才行啊。”邱隱生怕出大事。
“證據?”裘千夜掃了一遍衆人,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夜色裡有她的味道。”
衆人一愣,都沒聽懂。
裘千夜接着說:“濯心平時最喜歡塗的胭脂是金碧國特有的,買自彩蝶軒,名曰胭脂醉,這香味只要聞過,我便不會忘記。她從未到過這裡,但這裡的卻瀰漫着胭脂醉的香味,若非是她在這裡,如何會有這個味道?”
邱隱被他說得也深吸了一口氣,卻並未聞到什麼香味。“殿下……真的聞到了那胭脂醉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裘千夜瞪他一眼:“你以爲我是故意編派出來騙你嗎?我是瘋了,纔會帶着人馬在自己家翻天覆地要找未婚妻的下落?”
邱隱苦笑着:“當然不是,微臣知道殿下尋人心切,但皇宮之中……”
裘千夜不理他,長劍已經指到太監長春的脖子上,那長春嚇得一個激靈,連忙央求:“殿下千萬不要開玩笑,奴才膽子小得很。”
“膽子小就要說實話啊。”裘千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猛然間,那長劍一抽,並未劃破他的脖子,而是扎向長春的腳踵。那長春本能地身子一縮,弓成個球形,避開了那一劍。
“果然,你還是個練家子呢。”裘千夜冷笑着,“這內院冷宮之中,一個會武功的太監做總管,真是有趣。”他說話時,手中長劍已經從刺改揮,橫抹到長春的脖子邊,這一回長春已經不敢再躲,只是聲音都變了,淒厲地說:“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此時,從宮門外又有一隊火把蜿蜒而至,太子裘賦鳴出現在宮門口,大聲說道:“三弟!你在這裡鬧什麼?”
裘千夜緩緩擡起頭,看着裘賦鳴淡笑道:“大哥來了,正好,看我幫你剷除宮中逆賊!這太監膽大妄爲,竟然敢綁架我的濯心,將她藏匿起來,我正在逼供。”
裘賦鳴臉色很是難看,問道:“你有什麼證據說是這太監做的?他在宮中深居簡出的,怎麼可能做下那種大案?”
“大哥不要先忙着給他開脫,要先看我是不是先有證據。”裘千夜的長劍並未從那太監的脖子上撤下,而是問道:“御膳房的人來了沒有?”
不知幾時,他竟叫人把御膳房的總管帶來了。
裘千夜朗聲問道:“這冷宮中這幾日的飲食可有什麼特殊的變化嗎?”
御膳房的總管跪下說道:“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沒有?他們每日吃喝都該是有定數的吧?平日幾人吃飯?”
“回稟殿下,這寒月殿中一共有太監七名,宮女七名,一共十五人。”
“十五人的吃喝都要御膳房提供麼?”
“他們是冷宮之人,身份低微,配不上御膳房的食物,所以由外宮的廚房單做。”
裘千夜微微點頭,“這麼說來,要問外宮的廚房了?可他們這兩日派宮女去御膳房找你們多要了十幾個雞蛋,七八種青菜,五斤大米,難道也不算在你們的頭上?”
御膳房總管一愣:“這……這件事小人並不知道。”
“不知道?”裘千夜再冷笑道:“御膳房的管理倒真是雜亂無序,看看你們的賬本去!”
賬本送來,上面的確記錄着有這樣一筆支出,顯示是某宮單獨提調的,但是,並不是寒月殿……御膳房總管看到上面的文字鬆了口氣,說道:“殿下是記錯了,這筆食物不是寒月殿要的,而是吉慶宮調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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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場內一片寂靜。邱隱只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如擂鼓一般咚咚咚咚,幾乎要跳出胸膛。他幾乎不敢看裘千夜和裘賦鳴的臉色,卻聽到裘千夜的笑聲:“原來是太子要的東西?那是我瞭解錯了?大哥?是嗎?”
太子凝着眉:“我宮裡要調取什麼東西,還要報備你嗎?幾時你管起御膳房的事情了?”
“那,大哥是否確認這些東西的確是吉慶宮調取的?”
裘賦鳴遙遙看着裘千夜:對方眼中的精光閃爍,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明澈,在靜靜等待他的答案。他本就心浮氣躁,此時脫口道:“這種小事豈要我去管?或許調過,那也要問我宮裡的總管才知道。而且縱然是我的人調取的,和你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