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花谷的這幾天日子裡,是童濯心平生所過的最甜美的日子。
原本只是想在這裡停留一日就儘快催裘千夜回宮,但是因爲一夜的激狂讓彼此內心深處深埋已久的那份情慾在這滿天花海之中迸發綻放。
顛鸞倒鳳地連過了三天三夜,整個人似乎都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噩夢奇蹟般地不再糾纏,看到閒雲野花也不會傷春悲秋,自顧自憐。
和裘千夜黏膩在一起,不知道是誰離不開誰,只是好像越來越依賴對方的身體,在一次又一次羞澀與放浪地探尋着彼此的身體秘密之後,她終於相信牀笫之歡是任何一對恩愛夫妻不能跳離的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到了第三天,青娥忽然出現在門口,帶了新的換洗衣服來,笑眯眯地在門口伸着脖子問:“娘娘,奴婢現在能進來嗎?”
當時她剛起身,晨妝懶扮,裘千夜正在給她梳頭,她只軟軟地靠在他牀頭,像只溫順的小貓。
聽到青娥的聲音,她驚喜地說道:“青娥?快進來。你這幾天跑到哪兒去了?”
“主子不讓我打擾你們嘛。”青娥進了屋纔想起改口的事情,好在這庭院向來清靜,沒有吩咐,庭院裡的下人和官家都不會隨便走動於人前。
青娥走到兩人身邊,打量着正默默梳頭的裘千夜,驚歎道:“主子您梳頭的手法奴婢都比不上呢。”
裘千夜笑道:“那就坐在一邊好好學着,以後給你們娘娘梳頭別讓我挑出毛病來。”
青娥又看着童濯心,忽然捂着嘴撲哧一笑,“幾天不見,娘娘的樣子好像變了。”
“哪裡變了?”童濯心不解地摸了摸臉。
“變得更美了嘛。奴婢不會說,也說不出來,只是覺得……與之前很不一樣,美得……更有風韻了吧。”青娥搜腸刮肚的找詞兒,也搜不出什麼好詞兒來。但她的意思卻也表露得非常清楚了。
童濯心臉一紅,輕叱道:“這丫頭,越來越大膽,你先在外面等着,別進來。”
“是咯,奴婢這就出去。”青娥笑着將衣服放下,跑出房間。
“真是捨不得離開這裡,是不是?”裘千夜爲她插上金簪,手指順勢從她的頭上滑落到臉頰,輕輕摩挲着她柔細的肌膚。
童濯心的臉上還殘存着昨夜的繾綣春色,眸中水色氤氳,似是個一碰就會化了碎了的雪堆玉做的人兒。
但是聽到裘千夜的問題,她不由得一震,這幾天丟到九霄雲外的那點理性都隨之被拉了回來。
“我們……要回去了嗎?”
裘千夜笑着吻住她脖子的後面,“果然捨不得了,嗯?”他輕哄着:“以後我們要經常抽空出來。你若喜歡這裡,我付錢給鄭於純,買下來作爲行宮,如何?”
她苦笑着:“君子莫奪人所愛。人家紅月夫人還指望着這點收入養家餬口呢。”
“她這座房子對你我意義不同,我得先謝謝她幫了我一個大忙,自然會還她一份大禮。養家餬口的事情還會要她發愁嗎?”裘千夜脫了外衫,換上青娥送來的新衣,回頭看她還對着銅鏡中自己的影子怔怔出神兒,便從後面抱住她,低聲問道:“怎麼了?一說回宮就這麼失魂落魄的?”
她輕嘆道:“總怕這幾日因此便是……一場好夢。”
“那要證明這件事其實很容易。”他忽然拉下她衣襟,露出香肩,在她肩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她負痛之下哭笑不得地推他:“你怎麼那麼像個小孩子似的?”
“在你面前,我願意做一輩子的小孩子。你也是。”
童濯心連忙推拒:“大白天的,隔牆有耳,你讓青娥聽了笑我嗎?”
“笑你?笑話纔是吧?當奴婢的聽主人行房還要笑主人嗎?”
縱然是他其實也會有怕,怕離開了這個世外桃源,她又變回那個糾結自苦的她。所以要趁着人還在這裡的時候,竭盡全力釋放她的天性。最起碼,不能讓她再有將他推開別的女人的蠢心思。要讓她戀着他的身體,離不開這份纏綿,她纔會更加不顧一切地緊抓住這份感情,任誰都無法將她從自己的身邊拉走。
再重新沐浴更衣之後,兩個人才懶懶地出門。那管家很識禮趣地站在院門口相送,這一早上都沒靠近房間一步。
裘千夜出門時問道:“你家主人會經常來桃花谷嗎?”
管家一愣,說道:“主人的府邸不在這邊,每個月也會來一兩次。”
“只一兩次而已,實在是太少了。”裘千夜看了看旁邊的牆壁,忽然說道:“麻煩給我準備筆墨。”
所有的住客都習慣在這裡題字留詩,筆墨當然是隨時都能端出來的。但童濯心還從未見裘千夜寫過詩。好奇地看着他飽蘸濃墨之後,在雪白的牆壁一角酣暢淋漓地揮臂寫下一首七言絕句。
桃花塢下生飛煙,清歌無酒自纏綿。
若得一夜春風顧,人間何處不羨仙。
那管家連忙稱好,裘千夜自己卻笑道:“倒寫得像首淫詞豔曲了,也罷……也是我的心境,更合了我心中本意。”
他在那詩下題了個名字爲:元夜。然後將筆擱下,攬着童濯心出了院門。
童濯心不解地問:“你那‘元夜’二字是故意留給後人去猜的?”
“那紅月夫人是個極聰明的人,若有一天知道你我身份,必然要對外大做文章。飛雁帝后纏綿過的屋子,能被世上百姓親眼目睹的,也就是她這一間了。再有我的題字留詩,此地必然身價百倍。但我自然不能留下話把兒讓史官爲難。開元帝裘千夜,這元夜二字是大有講頭,我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都由世人去猜吧。”
他得意地笑着,眼底眉梢都是春意飛揚。
童濯心看着他笑得這麼開心,忍不住也靠着他的肩膀,和着他的笑容翹起嘴角的弧度。
半生氣苦,半生惆悵,半生糾結,半生心酸,似乎在此時都煙消雲散了。
也許回宮之後還有許多老問題又要一一冒出來吧?但是……她心中卻比過往要豁然開朗許多,因是與他有關。許久都未曾見他這樣恣意張揚,意氣風發了,好像是解開了多大的心結似的。早知道一夜如此,就不該錯失那麼多的良宵……人世間的許多煩惱,難道都是因爲庸人自擾嗎……
暗中一笑,擡眼看他,他正低頭含笑望着自己。
他的黑眸閃爍,瞳中映着一個同樣含笑的人影兒。
她不禁踮起腳尖,在他脣上輕輕一吻,似是有無數心語,都在這一吻之中了。
此時。金碧。太子府。
南隱看着面前剛剛送來的公函,蹙着眉頭,久久沉吟。
此時殿外傳來妹妹錦靈公主的聲音:“別攔着我,我就是要見太子!誰攔着我,我就砍了誰的腦袋!”
南隱不悅地起身走到門口,看着那一臉憤怒的錦靈,問道:“錦靈,你又發什麼瘋,鬧什麼脾氣?”
錦靈衝到他面前,怒氣衝衝地問道:“太子哥哥,我要問你,爲什麼要把錦旗調派到齊漢州去?那裡距離京城有千里之遙,又地偏山高,聽說還有山匪野獸出沒。你只給他五百兵馬,讓他去那種鬼地方,是想害死他嗎?”
南隱冷冷道:“錦靈,你雖貴爲公主,卻也無權干預國事。你若是不服氣不放心,可以陪着他一起去齊漢州啊。到時候夫妻同心,說不定能把齊漢州那種荒地變成沃土。”
錦靈怒道:“你以爲我不捨得離開皇宮嗎?我來就是要告訴你!我這就回去收拾行李,他幾時走,我幾時陪他一起走!這輩子不回京城我都不稀罕!但是你還沒繼承皇位,就這麼大肆對付朝廷功臣,太子哥,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未必贏得了飛雁的裘千夜!”
她摔袖而去,差點與正要進門的施成傑撞到。她惡狠狠地瞪着施成傑:“陸大人,恭喜你年紀輕輕就得到兵部侍郎的位置。以後前途遠大啊,金碧的未來就靠你了!”
施成傑忙要行禮,錦靈已經衝過他身邊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