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尋了一個簡易店鋪,進去選了一些常用用具,老闆含着淚擺了擺手:“娃兒,你也是來幫助我們吧?這次四川吶,遭大難了,屋子一瞬間全塌了。”
“老闆,別傷心,一切都會過去的。”
“謝謝你們,我代表這裡謝謝你們。”說着就要鞠躬。
我連忙扶着他:“老闆,你們受苦了,加油!”
我知道老闆是在這裡,幫助這裡的人提供一切用品,在附近搜尋各種東西,統一歸置在這裡,救援工作也並不只是在倒塌的廢墟中搜尋生命,物資和醫藥也是救援的重要環節。
揹着包拿着指南針、地圖,帶了一些簡易工具,我帶的最多的是醫藥用品,畢竟受傷的人太需要緊急處理,收拾完之後,就直奔北川。
一路上都是被地震破壞的房屋、抱着屍體嚎啕大哭的人,天氣依然是大雨瓢潑,或許是爲殞難者而流的淚水吧,爲這場地震中失去的生命而哭泣,是在撫慰遭受痛楚的大地。
進山之前,碰到一些往出走的受災人羣,一個扶着一個,一個鼓勵着一個,他們看到我之後,立馬撲了過來。
“救救我的娃兒,救救她。”一位婦女拉着我的手臂,我看了一下,孩子已經沒有了呼吸,失去了生命的特徵,旁邊人過來扶着她,“娃她媽,娃兒已經走了。”
看到這幕,我心痛了,曾經經歷過死亡,手刃過敵人,也見證過隊友在我面前死去,有的在我懷裡死去,可都沒有這一刻刺痛,沒有這位母親眼中表達的情緒直衝人內心,我從她看中看到了絕望和奔潰,看到了一種刺痛人心的情感流露,那一刻,似乎感同身受,又似乎不及萬分之一。
孩子的身上都是血和土,被她母親緊緊着抱在懷裡,那位母親身上披了一個袋子,單薄的衣物已經被雨水打溼,身上沾滿了血和土,在雨水的沖刷下也依舊存在,她的手更是鮮血淋漓,血水夾雜着雨水慢慢從手掌滑落,滴入腳下,幾個指甲蓋都沒了,看的出來她是用雙手將孩子從土地刨出來的。
我拿出一條毯子,給這位母親披上,用揹包的物資簡單爲她將手包紮了一下,讓她可以抱着孩子繼續前進,哪怕孩子已經走了,我知道現在的孩子就是她的信念,就是她的支柱。
“大哥,前面情況怎麼樣?”我問攙扶的那位男子。
“都沒得了,房子…...塌了,人,人…...都被埋了。”男子用手摸着淚水說道。
聽到這裡,我隱約猜測到了前方的情景,天空中直升機在不停的飛來飛去,我擡頭看着天空,在這惡劣的天氣情況之下,根本沒有辦法着陸,空降的辦法現在肯定行不通,裡面信息不通,實際情況外界無從得知。
向他們告別之後,看着她們無助的身影遠去,這場災難讓他們失去了太多,我現在能做的就是儘快前進,搜救更多的倖存者。
我繼續向前,心裡明白這纔是冰山一角,前方的情況比這還要慘烈,因爲越往前走,環境遭受地震破壞越嚴重,有些地方,兩座山已經合在了一起,讓整體的地形地貌發生了改變,拿着指南針,此刻的地圖已經失去作用了,這裡幾乎都變了,道路沒了,橋樑斷了,山形變了,只能根據方向,在餘震中慢慢前進。
這裡的山很大,雨水依舊不停,從天空傾倒而下,時不時的伴隨着餘震, 山上的石頭就像脫繮野馬,在山林中穿梭,或者砸斷樹木,或者引起連鎖反應,讓更多的石頭也開始滾動,山體也偶爾間傳來塌陷,“譁”的一下,整塊山體便開始崩塌。
環境讓山路變得異常崎嶇,到處都是坍塌之後露出的“新傷”,我已經爬了很久了,走了很久了,雨衣也被沿路的東西扯碎,期間還有幾次差點被落石打中,有幾次踩空之後差點隨着山體一起滑落,在匆忙中,幾個工具脫落了。
走了幾個小時,現在路上終於碰到零零散散往出走的災民。
“都沒得了,山塌了,人都被埋嘍,全都不見了。”大家泣不成聲。
“有些人捨不得走,還留在那裡,想救人吶!”
…...
每個人似乎還是不相信自己遇到了災難,感覺眼前一切都是夢,畢竟這一切來的讓人猝不及防。
隨着一步一步的前進,我看到了一個村莊,不,準確來講,是曾經的村莊,現在已經被大山吞沒,如果不是有一點點跡象表明,根本看不出這裡曾經是一個生活過人的地方。
環視周圍,雨依舊不停的傾倒,餘震還在持續,感覺眼前的大山都開始晃動了,雨水匯成的水流從山上往下奔流,我不敢停歇,從山上開始往下滑落,去村子中搜尋是否還有生命的跡象,滑落的時候很危險,路很滑,很容易就不受控制直接跌下山去,還要防止身後的落石的斷樹。
跌跌撞撞終於下了山,下山之後才發現,山下的情況很危險,山上不停的塌方,也不停的跌落石頭,讓人感覺山隨時就要塌下來一樣,因爲天氣的原因,現在很陰沉,讓人覺得很壓抑,很苦悶,好想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我衝到村子的地方,想拯救生命,哪怕只有一條,可是我搜尋了半天 ,呼喊了半天,迴應我的只有滂沱大雨打在地上的聲音,在山地滑落的邊緣,我看到了一個鏟子,做飯用鏟子,我拿着鏟子,看了半天,這裡的人或許已經搬遷了,我心裡安慰自己,可是這個鏟子上的油漬告訴我,我只是在自欺自人罷了。
這裡的情況讓繼續前進,已經連續走了幾十裡山路了,但我不敢停歇,看着這把鏟子,我更加有了動力,心裡迫使自己繼續快速趕路。
剛纔是在山上行進,雖然坎坷但是危險係數很低,現在夾在兩山之間,時不時有石頭從上面掉落,有些地方被兩邊塌陷的泥土擋住了去路,有些地方被山石砸斷了,翻越石頭的阻攔容易,可是翻越泥土的攔截卻很困難,或許一個不小心,人就會陷入其中。
就在一路上翻石躍泥中艱難前進,現在我才知道,之前都在考慮如何救援,可走了一部分才發現,真正困難的是如何到達災區,在這惡劣的天氣,空降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只能選擇冒雨徒步趕往災區,災區的道路因在山區,環境驟然惡劣,給行進帶來了很大困難,人到達都很困難,更不要說是救援機械了。
通信中斷,導致這裡彷彿就被隔絕了一般,與外界失去了聯繫,對於裡面情況一概不知,救援工作不能及時到位,前期只能通過人力來自救,醫療器材等一些必要的救援工具根本不能第一時間到達,儘管現在外面正在晝夜不停、爭分奪秒的想打通救援通道。
又遇到一個村莊,這裡的人已經展開了自救,有人趴在屍體上放聲大哭,有的抱着傷員大喊:“救救我的娃兒。”,更多的人是在從廢墟中搶救傷員,旁邊也有幾具遺體,靜靜的躺在那裡,身上蓋着一些袋子之內的。
我趕緊加入到了其中,搬開一個個重物,挪開一個個障礙,餘震又來了,周圍房屋又發出聲響,悲痛的人們依舊趴在廢墟前面,看着廢墟中的親人,不肯離去。有多少人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她又一次的被廢墟埋沒,趁着餘震的間隙,我找到一些可以擋雨的東西,和人們搭了一個簡易的帳篷,讓重傷員有一個避雨的地方。
帳篷搭建完之後,雨水瞬間就在帳篷的頂部形成水潭,儘管我們搭建的是斜坡式的。
餘震過後,繼續搜救,有些重物依靠人力根本就不能搬動,找尋能用的工具,用鐵鎬,一撬斷了,用木頭,還是斷了,用鎬頭,斷了,用木板,斷了,此時我多麼希望我是一個大力士,可以很輕易的就將這些重物挪動,挽救一條又一條的生命,可是我們試了一次又一次,重物紋絲不動。
雖沒工具,我們沒人放棄,依然努力着,我們心裡告誡自己,不能看着一條條生命在眼前逝去,可是努力了半天依舊是徒勞的。
我現在也就剩一些急救藥包,工具也都折在這裡了,我想在附近搜尋一些能用的工具,在扒土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手上全是傷,幾個指甲蓋也折了,可我卻並沒有感到疼痛,或許現在一心就想救人,救那個埋在廢墟中,觸手可及卻無能爲力的那個倖存者。
“娃她媽,你挺住。”被埋女子的丈夫依然在嘗試着搬動重物,儘管我們這麼多人已經嘗試了很多次。
我不敢有片刻的停歇,現在就是爭分奪秒,或許下一次餘震來臨,她就會失去活着的權利,就像剛纔眼睜睜看着一位老人在餘震中失去了生命,搜尋了很久,什麼工具都試了,可是依舊不行,女子的丈夫依舊陪在那裡,哭着和她聊天,讓她不要放棄,說我們一定會救她的。
可是怎麼救呢?我們儘管心裡不願意,也不能接受,但是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放棄去搜尋其他人,或許還能再拯救一兩個人,或許在搜尋的過程中可以找到適合的工具。
當一個倖存者從廢墟中被救出來的時候,人們臉上都會露出笑容,露出那種我目前見過最美的笑容,那種笑容是災難之後的信心,是融入希望的笑容,是對生命的笑容,而我希望以後大家一直這麼笑下去。
當然,也有一具具遺體從廢墟中搬出,慘不忍睹,讓人不忍直視,我們找了一些東西將遺體包裹起來,或者拼湊起來,整理的時候,有些大人會將小孩的眼睛捂上,怕他們夜晚做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