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山縣,位於日本本州島東南部,從東到西分佈着吉備高原和津山盆地,由於自然風景優美,氣候溫暖,日照時間長,擁有“晴天王國”之美譽,又因溫泉資源豐富,向來是愛好溫泉浴的日本人喜歡的旅遊聖地。
在岡山縣的北部,有一片連綿起伏的山區,覆蓋着茂密的森林,山勢陡峭,人跡罕至,其中最大的一座山叫做桓原山,由三座三峰組成,整座大山方圓有三公里,枝繁葉茂,野花紛呈,每個月都會有一些旅者遠道而來爬山探幽,然而到了十一月中旬,大批穿着黑西服打着黑領帶的青壯年男子到達了這裡,守住了進入桓原山的各個路口,當看到有人要想入山,便會阻攔並告訴他們這山會暫時封鎖一個月,請他們一個月之後再來。
這些黑服男子個個都兇巴巴的,毫無疑問是幫會分子,自然沒有人敢招惹,都選擇了返回,而桓原山就顯得更幽靜了。
在桓原山的西南山腳,有兩幢獨立的小木屋,是最近才新修築的,目前各住進了一個人,一幢木屋裡住進去的是一個身材瘦削皮膚黝黑,留着一綹小鬍子,頗有男子氣,大約三四十歲之間的男子,而另一間房卻住着一名身材高大魁梧,剃着光頭,戴着墨鏡,讓人望而生畏,年紀在四五十歲之間的男子。
這兩人,自然就是方寶和禿鷹了,在聖嶽山與白鳥哲男定下決鬥之約,由白鳥哲男把這事公佈於整個日本黑道並請到了山口組的七代目加藤秋元主持這決鬥後,他們才離開聖嶽山,白鳥家族的人也並沒有絲毫的阻攔。
白鳥哲男沒有失約,在方寶等人離開的第二天,便把那些被他們捉住並控制了思維成了東京殘殺平民案兇手的龍盟兄弟的屍體送到了東京警察署,而只需要經過化驗,便能夠檢測出他們生前被注射了什麼樣的藥物,把龍盟從恐怖組織的行列中除名了。
五天後,方寶接到了加藤秋元的通知,說把他和白鳥哲男決鬥的地點定在了他的家鄉——崗山縣的桓原山。
加滕秋元是十一月二號定的決鬥之地,按照和白鳥哲男的約定,那麼決鬥的時間就是十二月二日,爲了公平,在這一個月內,雙方都可以到桓原山實地勘查地形,而加藤秋元讓人在山的南北山腳各修了兩幢木屋,讓方寶和白鳥哲男各帶一名助手前去,禿鷹知道後,便主動要求陪同方寶前來。
……
當兩人住下,加藤秋元派人向他們通知,爲了避免決鬥前兩人在山中勘查地形時碰面,因此分了時間,方寶是雙號入山而白鳥哲男是單號進入。
加藤秋元派來的人叫做麻山近,對白鳥家族很是仇恨,也知道龍盟就算髮展也不會對山口組造成毀滅性的威脅,自然希望這場決鬥方寶能夠殺死白鳥哲男,悄悄告訴方寶,白鳥哲男已經帶着一個助手到了,不過他穿着忍者服,成天戴着黑頭罩,只露出一對眼睛,看不清容貌到底是怎麼樣的。
每逢雙號,方寶便會和禿鷹一起進山,這桓原山的地形頗得複雜,三峰相望,方圓雖然只有三公里,但卻有山谷、森林、瀑布、深洞等各種自然環境,處處都可以設伏,處處都可以成爲決鬥者的葬身之地。
在這段時間裡,禿鷹發現方寶變得沉默了,除了進山勘查之外,每天會在木屋前的空地上練習刀法,然後捧着一部有些殘舊的書長久觀看,而在晚上他還常常站在草坪上負手仰望着星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禿鷹很少去打擾方寶,因爲他知道,面臨着這場生死難測的決鬥,除了想決鬥本身的問題,還有更多思索的,這個男子在進行一次徹底的蛻變,回味自己的人生領悟生命的無常,而在他身上透出的男子魅力已經越來越濃郁,而這種魅力不僅可以征服女人,同樣也能夠讓男人心折。
十二月一日,離正式決鬥還有一天時間,按事先的約定,十二月二日上午九點雙方開始進入桓原山,而進入之後,只有一個人能夠活着離開了。
下午三點,秋陽明媚,方寶正坐在木屋外的草坪上慢慢擦拭自己的武器,這次入山與白鳥哲男決鬥,他帶着三樣武器,一樣是狼王寶刀,一樣是金龍短刀,而另外還有六把最新鑄造只有五寸來長的尖薄飛刀,另外白蟒甲也穿在了身上,決鬥的約定只是不準用現代火器,白鳥哲男同樣也可以穿防彈背心。
禿鷹默默地坐在方寶的對面看着他擦拭武器,良久才道:“阿寶,你真的不通知你的家人,不與他們說兩句。”
方寶正在用一塊絲布仔細地擦金龍短刀,聞言緩緩的搖了搖頭道:“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他們的生活我已經拜託師父照顧,把這事告訴他們,只會讓他們擔心,又何必說出來。”
禿鷹當然明白這樣的事最好不要告訴家人,凝視着他道:“無論輸贏,你的家人都會爲你驕傲的。”
方寶淡淡一笑道:“驕不驕傲,我已經不再想了,我只知道,我和白鳥哲男之間的這場決鬥必須進行,他如果不死,今後不知還會想多少的陰謀詭計來對付我和龍盟,這樣解決,要乾脆許多,也能夠避免兄弟們和我家人更多的傷亡。”
說到這裡,他望着禿鷹道:“禿鷹老大,如果這一趟我回不來了,拜託你幫我做兩件事。”
禿鷹立刻點頭道:“好,是什麼,你說吧。”
方寶道:“我的計劃已經給你說了,如果能夠殺死白鳥哲男,就會扶伊澤百合登上家長的位子,白鳥家族的精銳被我們消滅了幾乎三分之二,至少給龍盟留出了五到十年的發展時間,阿展人很聰明,性格也很剛毅,更是一個對兄弟夠義氣的人,在智謀上有老柳和歐陽光輔佐他,我很放心,但在一些軍事行動上,我希望你能夠給他意見。”
禿鷹“嗯”了一聲道:“前段時間在泰國我和阿展接觸過,他的確是一個可造之材,幫他沒有問題,不過白鳥哲男有女兒有外孫,你說的那個伊澤百合能不能當上家長,還很難說。”
方寶咬了咬牙道:“如果我幹掉了白鳥哲男,易易還小,不必考慮太多,最重要的是白鳥信子,可以肯定,白鳥哲男一定會讓她掌管家族大權,日後好能夠讓易易順利接位。”
禿鷹的目光盯在他的臉上道:“阿寶,你是不是打算連白鳥信子一起幹掉,她可是和你正式舉行過婚禮的女人。”
方寶的眼神掠過一絲黯然,但很快射出犀利之光,沉聲道:“過去她叫江凝雪,是我的老婆,可是現在叫白鳥信子,是我敵人的女兒,如果她對龍盟的事業沒有阻礙,我只會當自己沒認識過她,可是一旦她對龍盟未來發展形成了威脅,那麼我和她之間就只有敵我之分。”
禿鷹立刻道:“那你真打算殺掉她了?”
方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禿鷹老大,我拜託你的第二件事是,如果我這一次和白鳥哲男決鬥被他殺死,那麼可以肯定,易易會在他的教育下長大,然後在白鳥哲男老了之後直接登上家長之位,到了那時候,希望你能夠把這個給他。”
說着話,他從懷裡掏出了一支錄音筆交到了禿鷹的手上。
禿鷹知道是他悄悄錄下的,自然是有關易易身世的訴說和對他一些有別白鳥家族教育的引導,接下來放在懷中,嘆了一口氣道:“當時白鳥哲男不是答應讓白鳥信子來見你一面嗎,可是她一直沒來,要不要讓人去提醒?”
方寶搖了搖頭道:“沒必要了,我當時提的條件是讓白鳥信子和易易一起來見我,我想趁機帶走易易,但白鳥哲男提防到了我這一手,只答應白鳥信子和我見面,而我和她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
禿鷹“嗯”了一聲,跟着道:“那你現在別的事什麼都不要想了,只需要一心一意的思考如何對付白鳥哲男,桓原山的地形非常複雜,該提醒你的這段時間我已經講過,你的野戰經驗並不在我之下,一切靠你自己掌握,總之一定要保持冷靜,對付像白鳥哲男這樣的人,絕對比平時要加倍的謹慎小心。”
方寶當然明白這事,一點頭,抽出了狼王寶刀擦拭起來,這狼王寶刀長四尺有餘,連鞘足有近七公斤重,攜帶在身上,絕對影響步法的快捷度,可是通過對白鳥哲男一些情況的掌握,他知道此人從小就開始學習劍道,後來又在外公上野川那裡學會了伊賀派最厲害的忍者技,如果只用金龍短刀與他相拼,無法發揮“血狼刀法”大開大闔的長處,那麼自己必敗無疑,因此只能帶上這柄寶刀了。
禿鷹知道他表面上雖然在擦刀,其實是在思索對付白鳥哲男之法,正要起身離開,卻見到負責給他們聯繫的麻山近從一道山彎走了過來,而在他手上還提着一個盒子。
方寶這個“修羅王”在日本近年來原本就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聖嶽山這一戰更是轟動了整個日本黑道,而日本人向來是崇拜英雄的,麻山近對他可說是畢恭畢敬,大有奉爲偶像之狀,這時過來,向他深深的鞠了一個躬,然後道:“方先生,白鳥家族派人拿了一個盒子過來,說是讓我轉送給你的,你要不要收下。”
方寶和禿鷹同時站起了身,看着那個盒子,卻見是正方形的,大約有兩尺來長寬,外面鏤着精美的花鳥圖案,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應該是純銀所制。
日本人對決鬥很看重,而且白鳥家族的人很看重榮譽,應該不會玩什麼花樣兒,但明天就是決鬥之期了,白鳥哲男又是一個非常之人,絲毫不能大意。不等方寶說話,禿鷹已經將那盒子從麻山近的手裡接過,向前走了一陣,離着方寶足有十餘米遠,這纔打開盒子。
當那盒蓋一打開,方寶見到禿鷹臉色一變,跟着立刻將盒蓋關上,便道:“禿鷹老大,裡面是什麼?”
禿鷹流露出憤然的眼神,道:“白鳥哲男的確是一個卑鄙的人,他是想擾亂你的心神,這盒子的東西,你最好不要看。”
方寶微微一笑道:“我如果不看,反而會胡思亂想,心神更容易受影響,白鳥哲男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而我就必須什麼事都去面對。”
說着話,他就大步走到了禿鷹身邊,將銀盒拿在手下,將盒蓋一打開,看清裡面是什麼,饒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一瞬間還是悲憤交集,咬牙罵道:“我操他祖宗的。”
在銀盒裡裝着的,並沒有什麼機關暗器,也不是什麼物品,而是一顆人頭,一顆五官精緻的女人頭,頭上秀髮柔順地披散着,皮膚還沒有失去光澤,顯然才割下不久。
伊澤百合,這個人頭竟然是他準備幹掉白鳥哲男後重新扶植登上白鳥家族家長之位的伊澤百合,那個豔麗雅緻,和他有過肌膚之緣的女人。
方寶雖然越來越沉穩,但還沒有練到高僧般心如止水的地步,目睹着這顆人頭,除了爲這個女人和他曾經的關係而悲憤之外,還有一股子深深的失落,因爲他對付白鳥家族的整個計劃最重要的就是押在這個女人重掌大權之上,現在她被白鳥哲男殺害,就算是他殺死了白鳥哲男和白鳥信子,龐大的白鳥家族一定還會有別的人執掌,未來就很難去猜測了,以白鳥家族在東京目前的勢力和成員的忠誠度,龍盟要站穩腳絕不容易,而如果捨棄東京,到日本別的地方發展,無疑要引起山口組的猜忌從而和龍盟爲敵,最後讓白鳥家族漁翁得利。
見到伊澤百合的眼眸睜着,還有着臨死前的恐懼,方寶伸出了手,緩緩的給她閉上了眼睛,他不知道白鳥哲男是如何發現伊澤百合和自己有不尋常關係的,但是,他再次看準了自己的意圖,就像是下棋一樣,及時封斷,打亂了他的整個計劃,這實在是一個極度可怕的對手,有着一雙洞燭先機的眼睛,和這樣的人爲敵,他真的算不過,包括柳昭和歐陽光在智謀上都不是其敵,若不盡快讓此人從世上消失,他越來越肯定,自己的朋友和親人會一個個的遭到毒手,而龍盟也會有滅頂之災。
這個時候送伊澤百合的人頭來,白鳥哲男的用心當然昭然若揭,方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抑着自己心中悲傷與憤怒,請麻生近回去,然後關上了手中的銀盒,交到了禿鷹的手上道:“禿鷹老大,這就是我給你說的伊澤百合,收在你那裡,如果我回不來,請把盒子送到伊澤井川先生那裡。”
禿鷹聽方寶說過伊澤百合的背景,忍不住道:“伊澤井川是民聯黨的黨首,還當過日本的官房長官,白鳥哲男的膽子還真大,敢割掉他女兒的人頭。”
方寶沉聲道:“伊澤井川的理想是當首相,但在做官房長房時犯下了過錯被迫辭職,已經不可能再登上首相的位子了,如今已經失勢,白鳥家族一向與日本政界重要人物交好,不會畏懼一個已經失勢了的政客,更何況白鳥哲男是一個瘋狂的人,沒有他不敢做的事,百合和我的事非常隱秘,他未必知道,對百合下毒手很有可能僅僅是因爲懷疑,或者是要爲白鳥信子接掌家族掃清障礙。”
禿鷹點了點頭道:“應該是這樣,不過由此可見白鳥哲男對你也很忌憚,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贏,纔會事先作好安排。”
方寶沒再說話,抽出了擦得雪亮的狼王寶刀,大吼一聲,在草地上騰躍伸展,施起“血狼九式”來,這路刀法是從“王家刀法”脫胎而出,雖然後來由張浩天根據自己所學改動,特別加了“旋風刀法”的一些精巧之技,但總體上還是以大開大闔的招式爲主,此刻他除了練習之外,更多的是想發泄心中的憤鬱之氣,他對伊澤百合雖然沒有多少的感情,但那畢竟是一個與自己有肌膚之親的女人以及非常重要的事業夥伴,眼見着死得如此之慘,要想在短時間平靜下來,實在很難做到。
“血狼刀法”共有九招,分別是三式攻招,狼煙四起,斷江截流,風捲殘雲。三式守招,盤龍臥虎,獨立蒼原,中流砥柱。三式攻守兼備,風雲際會,橫刀勒馬,狼噬天下。爲了提防敵人暗中窺探,前段時間他一直是在木屋裡練習,由禿鷹在外面擔當警衛的角色,此刻含憤出招,揮展之間,雪光一片,刀聲呼嘯,聲勢駭人,但他仍然還有理智,只施展出了刀法的脈絡,把一些精妙的變化隱藏起來,就算是經驗豐富的刀法高手,只看一遍,也難以掌握到其中的要領。
……
正練着,忽然聽到禿鷹用低沉的聲音道:“阿寶,停下,有人來了。”
方寶的刀已經到了收發自若的境地,聞聽這話,立刻停住了,將刀口豎立朝着手臂之後,向山彎來路看去,果然見到了一個人,穿着一身白色爲底繡着紅綠兩色豔麗圖案的和服,高高的挽着髻子,行走之間,好生的婀娜多姿。
此刻,那女人越來越近,肌膚如雪,容貌如花,方寶的眼神一斂,他已經看清了來的是誰———過去的他的老婆江凝雪,現在他的敵人白鳥信子。
瞧到了這個女人,方寶的心潮又是一陣澎湃難止,但他很快壓抑住了自己的情緒,明天就是正式決鬥之日,白鳥哲男先是送了伊澤百合的人頭來,如今又派來了白鳥信子,而且故意穿着日本的和服,用意實在太明顯,他必須讓自己保持冷靜的頭腦。
沒過多久,白鳥信子就走到了方寶的身邊,默默凝視了他好一陣,才用標準的日本禮儀彎腰一鞠道:“方先生,你好。”
這是一個替自己生過兒子的女人,如今卻形同陌路,方寶暗暗咬牙,但臉上卻微笑着道:“信子小姐今天來得真是時候,不知道有什麼指教。”
白鳥信子向高大凶悍的禿鷹瞥了一眼道:“不知道方先生能不能和我到屋中說話。”
方寶處處提防,倒也不怕她玩什麼花樣兒,當下向自己居住的那幢小木屋一揮手道:“當然可以,請吧,信子小姐。”
說着這話,他先起步向木屋而去,白鳥信子就在後面跟着。
到了木屋裡,方寶席地而坐,白鳥信子去關上門,這才跪坐在他的面前,雙方距離不過兩尺,伸手可及,但又彷彿相隔着十萬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