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掛在燕萌耳朵上的耳麥在此刻吱吱的發出了聲響,裡面傳出了一道沉穩的男低音,似乎是在疑問,又似乎是在確定:“狙擊手就位。”
“狙擊手就位。”此刻,穿着制服的燕萌半蹲在翻轉的廣告牌後面,她對着耳麥進行了公式化的回覆。
“你在做什麼?”封渡還是對着此時的場景一頭霧水,偏頭悄聲問着燕萌。“我怎麼看不懂了呢??”
“噓,我在等待時機。”燕萌伸出手指放在自己的脣瓣上,噓聲而談。“我在等待射擊的時間,就像我們的弓箭手選擇離弦之時一樣。”
封渡聽後,與阿善對視一眼,這纔算明白地點了點頭,便順着燕萌觀察的方向,極目遠眺過去——此刻,一輛車已經停在了緊閉的鐵門旁邊,那四周非常吵鬧,警車幾乎將整棟別墅圍得水泄不通,同時也將那輛車包圍的密不透風。
“坐在車裡的人,是我要射殺的目標。”燕萌凝視着面前的這一切,換換地說道。“我是一個優秀的狙擊手,所以無論敵方察覺是否,只要一擊,我只要一顆子彈,一瞬間便可以幹掉那名中心人物。”
“你的目標不是那棟房子裡的人?”阿善困惑地問道。“看那些……額,捕快還是什麼人的樣子,像是你的目標是別墅裡面的人質一樣。”
“不,那些是幌子,別墅裡的人引出了那輛黑車,我要射殺那裡面的人,爲我的朋友報仇。”燕萌緩緩說着,目光緊緊地盯着那輛黑車,不想錯過一秒鐘的劇情。
同時,穿着制服的燕萌已微微擡起了手中的***,她戴上了熱能感應器,深吸了一口氣——同時,燕萌也跟着一起閉上了雙眼,深吸了一口氣。
隨後,燕萌沒有發現的是,當她在這個時候與自己的動作同步時,她的身影也變得透明起來,等到了她呼出這口氣的時候,她已經在原地消失不見了。
“……燕萌去哪了??”阿善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旁燕萌的消失,有些驚訝過度地呆在了原地,並看向了一旁的封渡:當時封渡卻看向了面前的這個穿着制服的燕萌,並指了指。“她進去了,這就是她死前的那麼一瞬間了,燕萌剛纔的心情與這個時候自己的心情高度吻合時,他們便會重新成爲一體,去體驗這個世界最後的一刻。”
話音落地,燕萌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已經進入了這具軀殼之中,而因爲顯示器的緣故,她看見了兩個人形熱源出現在了視野之中——那是黑色的鐵車內部的畫面,第一個人手中握着方向盤,那是司機,在他的後面,就是目標人物。
就是燕萌想要殺死的人。
沒有時間驚訝,沒有時間詫異,一切都似乎順理成章一般,燕萌感覺心跳開始加快,一股熟悉的、濃濃的危機感在頃刻之間襲上心頭。
燕萌知道,這是自己常年在戰場鍛煉出的敏銳的第六感正在關鍵時刻開始警告自身的處境,但只要一擊,此時此刻,她只要扣動扳機,這趟任務便會完美完成。
燕萌知道自己會因此而暴露目標而死,但是燕萌忍不住,她的目標就在眼前,時機、場合都如此恰到好處,燕萌無法放棄,就算是重來一世,她也無法放棄這個。
所以,燕萌再一次地忽略了那股危機感,毅然決然地扣下了扳機,子彈破鏜而出的同時帶給了燕萌強有力的後座力,但顯然有一股更巨大的痛苦,在那麼一瞬間……席捲了燕萌的神經。
就是這個時候了,當槍口閃爍光明,另一顆子彈便會從後面射過來,在那麼一瞬間就貫穿自己的心口,然後讓自己昏昏欲睡地迎接死亡的來臨。
所以,再一次的,燕萌接受了這個死亡的既定事實,沒有任何的悔意,只有安詳——她手中的狙擊仿若千斤重,頭昏昏沉沉,只見的鮮血從胸口流出,隨後一聲爆炸在耳畔炸響。
“……”
燕萌鬆開了手中的長槍,倒在了大地之上,她感覺四周開始炸開煙花,即便她清楚地知道那是屬於**的力量——可那樣也是如此的美麗。
“你就是這樣死的,燕萌。”封渡看着燕萌的身軀倒下,燕萌再一次地離開自己上一世的身體之中而飄到了他們的身旁,緩緩說道。“你知道你上一世爲什麼而死,這一次卻依然毫無猶豫地重新走了老路。”
封渡說罷,他凝視着一臉恍惚的燕萌,又說道:“實際上如果你剛剛改變了主意,或許你不會死。”
“……”
燕萌看着面前的這一切,**的爆炸聲、前面亂作一團的警車羣,還有轟然倒塌的廣告柱體,恍惚中她突然聽見了爭吵的聲音——那聲音異常的熟悉,像是她的……朋友。
封渡眉頭開始聚攏,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回去了,燕萌在這一世的糾纏已經隨着方纔的死亡而斷了——可是爲什麼,他們還沒有離開這裡……難道說燕萌的死對於燕萌來說……並不是一個終結麼?
那什麼纔是她的終結?
正當封渡思索着,四周的爆炸聲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變成了高昂的音樂,他們也從哪個漆黑的夜晚過度到了白日裡的空地上,他們的身前是人山人海,像是在開什麼典禮一般。
“這是……哪裡?”封渡的耐性有些被磨沒了,他開始擔心赤魔之類的下落,也開始擔心赤魔是否真的在這個穹隆之中,他的那個‘鬼’還沒有結果,九夜會不會帶着宸星已經先回去了。
這些封渡都不知道,阿善也在跟着一起耽誤時間,而這些只是因爲……燕萌的這些上輩子的糾纏還沒有斷了——雖然說這一切某種意義上是他造成的,但是對於封渡來說,這足夠鬧心的了。
“這是慶典現場。”燕萌吶吶地說道。
“所以你還有多少要斬斷的事情?”封渡皺了皺眉頭,努力地將自己心中的不耐壓了下去。“我們沒那麼多時間了,要是我知道你……雖然我這麼說很不禮貌,但是這是必須要面對的事實:雖然我知道這對於你來說很重要,但是燕萌,我是想用穹隆之息來躲避災難,而不是因爲你,讓我們永遠地困在穹隆之息裡,好麼?”
“之前有人出不來麼?”燕萌晃了晃神,看向了封渡如是問道。
“是的,之前的確有人沒出來過,對,他永遠地被困在了穹隆之息裡,再也沒出來過,知道他死亡爲止。”封渡點點頭承認了這個事實,可同時也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但問題在於我,如果我們三人有一個人不死,那麼這個世界就不會結束——也就是說,如果你燕萌,在沒解決自己的這些要事之前就老死了,那麼我們依然出不去,懂了嗎?”
燕萌聽後陷入了沉默,她看着面前的慶典,只感覺心中有些針扎一樣的疼——這是她方纔所沒有感受到的,像是離別前的歡聚那般的刺痛。
就像是他們必須要分離,卻還是要在一起歡聚一樣,歡樂的有多自在,疼痛便有多重。
“我們得快一些,我們還沒有拿到赤魔之淚,燕萌,你要掌握好這個。”封渡皺着眉頭看着面前的人羣,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是極爲陌生的,呆的時間越久,封渡便感覺約乏力與困惑。
他想要儘早的出去。
想到這裡,他便看向了一旁的阿善,在委託完燕萌之後,他開始思索赤魔的事情。
赤魔——這個東西到底存在與否,或者說它到底是誰,赤魔之淚如何拿到,這些對於封渡來說都是一個迷:不過幸運的是,這些對於所有人都是迷,所以對於九夜和宸星來說,他們並沒有優勢。
相比之下,燕萌已經感覺到了無力,她恍惚地看着這一切,心痛的越來越厲害,因爲疼痛,燕萌下意識地後退——在不知不覺中脫離了正在交談的阿善與封渡,卻無法張口去呼喚他們。
驀然,她聽見了交談的聲音。
“瞧瞧,那些兵痞子的高興樣。”一個不屑的聲音從觀衆席最偏遠的角落中傳來,封渡和阿善沒有注意到這個,但是燕萌卻立刻轉頭看向了聲源處。
那是一羣人正在角落裡聊天,雖然聲音很大,但是在這種慶典的樂聲之下,還是顯得十分微弱——他們在這爭吵,或者說,在諷刺。
“想咋的?他們都回家了,都活着回家了。”其中一個長的有些刻薄的男人把身子團起來看着遠處的慶典與閱兵儀式,嘟噥着、滿臉的不滿,悶聲悶氣地說道。“而我們呢,就在這裡瞅着,真特麼的丟臉。”
他身旁的另一個有絡腮鬍的男人一把就拍在了團起來的男人頭上,甕聲甕氣地說道:“就像你是死的似的,別抱怨了,成嗎?”
“最起碼他們沒有陣亡通知書給家裡。”團起來的男人顯然被拍的有些疼,他立刻捂住了自己的頭,更加不滿地嘟噥道。“鬼知道你爲什麼看得這麼開啊,兇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