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蘇若蘭那副專注的表情,張曜靈暗中搖頭。對於未知的事物,人們總是心存敬畏。看來就連這個聰慧的小丫頭,也難免對於這種鬼神之事失了分寸。
那四個人依然在繞着香爐走着,神色肅然,也不知道這樣走了多久,就在張曜靈已經不耐煩地打了第三個哈欠的時候,這四個人,終於停了下來。
此時,這四個人分別站在了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的黃紙人前面,此刻陡然一停,突然間就聽得銅鈴聲大作,四人同時大喝了一聲:“疾!”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斷喝,頓時讓在場衆人大吃了一驚。而再看那四人,只見得四人手中的四柄桃木劍同時翻轉,在空中劃了一個半圓弧,隨即直直地刺入那四張黃紙人中,發出了一聲“嗤”的輕響。
這還不算什麼,但是之後,在其中一人的桃木劍上,突然出現了一道殷紅。殷紅慢慢擴大,細細看去,卻是從紙人身上流出來的。
這驚人的一幕,被在場衆人看了個清清楚楚。一陣此起彼伏的驚歎聲、不絕於耳,就連蘇若蘭,也伸出一隻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脣,一雙妙目睜得大大的,看着那一柄還在向下流淌紅色液體的桃木劍。
現場唯一沒有露出驚容鎮定自若的,大概,也就只有張曜靈這一個了吧。
無視周圍人不絕於耳的倒吸涼氣聲,張曜靈施施然地上前走了兩步,對着那四人說道:“四位道長,這鬼,可已經捉完了?”
看着張曜靈那雙含義莫名的眼睛中似笑非笑,那名爲首的弟子心中突然覺得有些不安,這個張曜靈,好像有些不一般啊!他好像……並沒有被我的手段所嚇倒啊!
不過想起自己往日的手段,他的心中又是一寬。憑你再冷靜,我有千般手段在,再來一次,你還能繼續保持鎮定嗎?
想到這裡,他上前一步,手中的桃木劍負於背後,對着張曜靈遺憾地搖了搖頭:“鬼魂有兩個,今日除其一,還有一個尚未伏誅。”
“還有一個?”張曜靈驚訝地眨了眨眼睛,隨後臉色又變爲釋然,伸手指了指那依然完好的四張黃紙人,說道,“沒關係,那不是還有四個嗎?四位道長再來一次,不久全都解決了嗎?”
“這位公子不是我道門之人,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那人嘆了一口氣,繼續擺着一副得道高人教訓門外漢的架勢,說道,“刺出那一劍之後,此陣已破。那鬼魂早已逃脫此陣,現在去刺,刺的只是黃紙而已。”
“是嗎?”張曜靈“哦”的一聲似懂非懂,隨後又在臉上露出了一種熱切的表情望着那人,“我看道長法力高深,既然能夠捉住一隻鬼,那麼另一隻鬼,也是不在話下。除惡務盡,道長何不善始善終?”
“這個當然,區區一隻陰魂,怎能難得住我?”看着張曜靈已經漸漸相信了自己的能力,那人自傲地說道。只是說完這句之後,那人就不再說什麼了。只是一個人站在那裡唸唸有詞地說着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一隻手中的桃木劍垂到了地上,而另一隻手上則握着一隻銅鈴,是時不時地搖動着,發出了一陣陣清脆的聲響。
張曜靈先是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的突然變化,不過很快的,他就恍然大悟了,“哦——,道長原來是這個意思,我明白了明白了!放心放心,事成之後,絕對虧待不了道長們的!”
“這位公子客氣了,其實貧道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最近家師就要來了,貧道也是想要借花獻佛,盡一點心意,同時,也可以爲公子,多添一點福德!”看到張曜靈這麼上道,那人一臉的笑容,和張曜靈相視而笑。
誰說這個張公子不好說話,難惹的?看看多麼善解人意,我還沒說呢,就已經猜到了我是什麼意思。難得,難得……
“多謝道長厚愛,那麼一點身外之物,怎敵得道長賜予我等的福德珍貴?”張曜靈擺了擺手,親親熱熱地和那個道士說着話。如果這時候有不知道的看到了這一幕,絕對不會想到,其實這兩個人,才只是今天第一次認識而已。
“事不宜遲,還請道長趕緊作法捉鬼,也好讓在下的下屬們,早日心安!”張曜靈對着他拱了拱手,帶着些焦急地催促道。
“公子莫急,凡事欲速則不達,貧道等人,馬上就開始。”早就見慣了像張曜靈這種人,在相信自己的法術之後所萌生的急切心情。那人淡淡地擺了擺手,隨即招呼過來自己的三名師弟,四個人湊在一起,又小聲說了好一會兒話。
過了一會兒,四個人似乎達成了共識,那名大師兄又走了過來,對着張曜靈說道:“如今另一隻鬼已經破陣而去,此刻雖然它還在這屋子裡,但是鬼神皆是通靈的。如今它已經有了戒懼心,再想把它捉住,就沒有剛纔那麼容易了。”
“道長的意思,是那隻鬼不好捉了?”張曜靈臉上的緊張表情表現得惟妙惟肖,至少連旁邊的蘇若蘭,都以爲這時候的張曜靈,完全相信了這些道士們的法術。
“倒也不是……只不過還需要一點別的東西來輔助才行……”那名道士沉吟了片刻,對着張曜靈說道。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張曜靈就已經自作主張地打斷了他:“道長放心,我一定不會虧待了道長們的!”
說完還沒等那名道士來得及說話,張曜靈就已經轉過身去喊了起來:“來人!馬上去準備四百兩白銀,擡到這裡來!”
“公子這可就誤會了,我等既然答應了公子的要求,又怎麼會做那種挾恩求報的事情來?”那人似乎很不滿張曜靈這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爲,道貌岸然地說着,還拉住了張曜靈打算親自去搬運的手臂。
他的語氣和表情都裝得很像,只是一直都在留心觀察他的張曜靈,卻已經敏銳地捕捉到了,就在自己剛纔喊出“四百兩白銀”的時候,在這四人眼神中,同時閃過的一絲貪婪之色。
“道長莫怪,我就是這個急脾氣,誤會了道長,您可千萬不要生我的氣!”張曜靈趕緊回過頭來對着這幾位賠罪,那副誠惶誠恐生怕這些人生氣的樣子,讓這些人看着,更加覺得滿意。
“無妨無妨,這也是人之常情,事關己身,偶爾失了些方寸,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說……”那人淡淡地點了點頭,微笑着說道,“……再說,多一點也無妨。更多的心意,才能提公子換來更多的福德。”
“是是是,道長說的是!”張曜靈連聲稱是,隨後又忍不住催促道,“不過道長,這些事之後再慢慢談。還是先把那一隻鬼先給捉了吧!現在待在這裡,我都覺得後脊樑骨,涼颼颼的!”
“呵呵,無妨無妨……”這一回,對方倒是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理解地微笑了一下,隨即對着張曜靈說道,“這一隻鬼,就不能用剛纔的那種辦法捉了。還請公子爲我們準備一些東西,多了這些東西,才能將這隻鬼,儘早伏誅!”
“什麼東西?道長快快講來!”張曜靈急急地追問道。
“其實也很簡單,公子去爲我們準備一口大鍋,裡面放上一鍋油,在這大廳正中央燒開。其餘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師兄弟四人就可以了。”那人簡短地吩咐道。
“這麼簡單?好的,我這就去準備!”張曜靈看樣子真的是急得不得了,也顧不上叫手下人去動手了,自己腳下一動,就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後院去了。幾名士兵見狀,馬上跟着張曜靈去了後院。那麼多的東西,可不是張曜靈這一個人就能拿得動的。
張曜靈一馬當先地衝進了後院,身後的那些士兵還沒有進來,他就跑到了院子中最大的一口大鍋那裡。想了想卻沒有動,好像還在猶豫些什麼。
“拿去吧,能夠早日驅逐鬼魂,我這間客棧,也能安寧許多。”李新月清冷的聲音響在了張曜靈的身後。
張曜靈轉身,看着李新月,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怎麼,現在不躲我了?肯出來見我了?”
“真是笑話,我什麼時候躲過你了?這裡是我的家,你只不過是住在我家客棧的一名客人,我爲什麼要躲着你?”迎視着張曜靈那雙深邃的眼神,李新月的心中莫名地有些慌亂,她輕咬了咬嘴脣,強辯道。
“真的沒有故意躲我嗎?”張曜靈輕輕地搖了搖頭,沒有急着去拿那一口鍋,而是向着李新月的位置靠近了兩步,卻又不說話,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你要幹什麼?外面的道長們還在等着你呢,你快點出去準備吧。”看着張曜靈距離自己的距離越來越近,李新月的心中越發得慌亂,身不由己地向後退了兩步,微微垂着頭,不去看張曜靈的眼神,底氣不足地說道。
張曜靈只是搖了搖頭:“月兒,你真的以爲,外面的那些人,是真的有神通嗎?”
聽到張曜靈居然這麼說,李新月訝*擡起頭來:“你不相信他們?難道你剛纔在外面,都是騙他們的?”
張曜靈重重地點了點頭,不屑地說道:“他們剛纔玩的那點小技倆,我三歲的時候,就已經見識過了。幾個不成氣候的江湖騙子,也想在我的面前耍弄?”
“你說他們剛纔的……是假的?”李新月一臉震驚地望着張曜靈,剛纔的那一幕,她也是親眼見到了。如果這時候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張曜靈而是其他的人,她肯定會以爲對方的眼睛出了什麼問題。那麼厲害的神通,居然還是假的?
只是這句話,卻是張曜靈說的。雖然她只認識了張曜靈幾天,但是對於這個初識不久的男子,她的心中,卻已經有了一種讓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這個男人,有着讓別人不容置疑的魔力。
“當然是假的啊,我告訴你啊,你現在可不要跟別人說。說出去的話,就不好玩了……”張曜靈說着就走到李新月的身前,湊近了在她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你說的……這……這些……都是真的?”聽完了張曜靈告訴給自己的悄悄話,李新月臉上的震驚之色更加明顯,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不可置信地望着張曜靈。
“當然是真的,我還會騙你嗎?”說完之後,張曜靈又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嘆息道,“可惜現在時間不夠,要不然的話,我也可以給你表演這些。保證比他們表演得還好看!……”
“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李新月打斷了張曜靈遺憾的嘆息,幽幽地說道。
聽到了李新月的問題,張曜靈先是一愣,隨即笑道:“因爲我們是朋友啊!”
“朋友?就只是朋友嗎?”李新月的聲音和神情都有些莫名的古怪,最後一句話故意壓低了說出來,張曜靈雖然離得她很近,也只聽清楚了第一句話的內容。
“當然了,那天晚上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我們是朋友,一輩子的朋友!”張曜靈哈哈大笑,眼神清澈地望着她。
“朋友……朋友……”李新月在嘴裡低低地重複着這兩個字,隨後擡起頭來看着張曜靈,柔聲對他說道,“外面的那些人來頭不小,你不要去戲弄他們了,好生打發他們走吧!”
“走?哪有那麼容易?”張曜靈搖了搖頭,眼神中閃過一絲冷意,“我生平最恨這些裝神弄鬼的人,今天居然敢欺負到我的頭上來。要是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他們還以爲我是個冤大頭,誰都能上我這裡來打秋風了呢!”
“你這人……總是這麼衝動!”李新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也知道張曜靈的這種倔脾氣,想來以他的手段,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大事。她搖了搖頭就轉身離開,幽幽道,“那你自己小心一點,我就不去看了。”
“嗯,等一會兒的場面,你的確不適合去看。等事情完了,我再找你好好地說說今天的情況!”張曜靈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心中想到了什麼,嘴角,已經勾起了一抹殘酷的冷笑。
“好了,你們這幫兔崽子,還想在那裡躲到什麼時候?還不快點出來幹活?”自己一個人發了一陣呆,張曜靈突然轉身對着通往後院的門口位置,大聲喊道。
隨着張曜靈的這一聲喊,從院門口,呼啦一聲涌進來十幾名士兵。一個個看着張曜靈的表情非常古怪,想笑又不敢笑,剛纔張曜靈和李新月之間的對話,他們可全都看在眼裡了。
公子的品味果然與衆不同啊,以前跟在公子身邊的,一個個都是國色天香的小美人。怎麼這一次公子的口味變了,忽然玩起重口味了?
張曜靈懶得去理會這些齷齪之人齷齪想法,再說這種事越解釋只會越描越黑,他對着他們就是一陣喊:“快點把這口鍋給卸下來,你去廚房提一桶油過來!你們兩個,去抱兩捆柴到前廳,一定要要乾的!還有你……”
十幾名士兵,就在張曜靈的指揮下,一個個有條不紊地去準備了。雖然平日裡他們可以和張曜靈開一些玩笑,但是到了接受命令的時候,他們卻是最忠實的士兵。
好在這些東西都是店裡的東西,也不是很多。只是短短的一會兒,一口大鍋,就在客棧的大廳裡,架了起來。而在它的旁邊,整齊地擺放着兩捆乾柴,還有慢慢一桶的油。
一名士兵上前抱起油桶來就要朝裡面傾倒,這時候卻被那位大師兄給攔住了。
他上前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一邊從他的手中接過了那一桶油:“這倒油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你們這些人就先下去吧,剩下的,交給我們就好了!”
“道長行嗎?真的不需要我們幫忙了嗎?”張曜靈看着在他的懷中輕輕顫動的一桶油,帶着些關心地問道。
“當……然!”那名大師兄當然不知道,這是張曜靈故意加重分量給他找來的特大號油桶,此刻抱着這一桶油腳下不穩,一張臉上漲得通紅,就連說話,也讓張曜靈想到了“便秘”這兩個不雅的字眼。
“那好吧,道長多保重!”張曜靈忍住心中想要笑出聲來的衝動,對着對方拱了拱手,揮了揮手,那幾名士兵馬上就退開了,只剩下那個大師兄在那裡艱難地移動着。
衆目睽睽之下,那名大師兄也不好意思叫自己的師弟們上前幫忙。尤其是剛纔張曜靈還假裝好心地問了一句,這就更絕了他求助的心思。
好在這大師兄看樣子也不是白給的,這桶油足有四五十斤,尤其是張曜靈作怪給他拎來的是一支超重的青銅油桶,加起來足有上百斤。他雖然抱起來的時候搖搖晃晃的,走起路來也是一步三晃,但是好在努力了半天,到了最後,他還是將這一桶油,給拎到了正中央架起來的大鍋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