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水落石出

離落出的主意很簡單,兩人不是死活不認罪嗎,只要撬開其中一個人的嘴,另一個也就百口莫辯了。她選擇的對象就是朱文強,因爲陳冰這麼多年真的非常擅長僞裝,用毒的人心智也堅韌。而且相比女人,男人抗壓的承受能力更弱。

提刑督的人將朱文強困在一間完全隔離的屋子裡,用黑布蒙上他的眼睛,他將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然後打亂給他吃飯的時間,讓他喪失對時間的感知,完全摸不清自己被困了多久。朱文強無時無刻不在黑暗和寂靜中度過,他不知道自己是過了一天還是一個月,又或者是一年。他只祈求着儘快結束這樣孤寂絕望的日子,終於他聽到有人讓他認罪,讓他交代如何殺死李二小姐和朱大公子的,不!不!他不能認罪,他要是認罪了,李府絕對不會放過他。

“哼!本來想給你爭取寬大處理,李府的人都說了,事情過去那麼多年,也不想大動干戈,只要你認罪就留你一命,既然你冥頑不化,那就——”

來人沒有把話說完,可是朱文強馬上知道他要做什麼了,因爲手腕傳來了刺痛,接着一股帶着熱氣的液體滑了下去,滴答——落在潮溼積水的地上。

朱文強嚇得心臟都快要停止了,難道提刑督要直接將他就地陣法,“你們沒有證據,不能動我!”他瘋狂的掙扎着,但被繩子綁住動不了。接着他聽到來人離去的腳步聲和門上鎖的聲音,“給你最後的機會,在血流盡之前,只要你願意認罪,就能活命。”

又恢復了無盡的黑暗。

但這次和之前的孤寂不一樣,因爲安靜中有一個持續的驚心的聲音——滴答!滴答!

朱文強知道,那是他流出來的血落地的聲音,每流出一滴,他的心就一緊,臉色就蒼白一分。隨着時間的流逝,朱文強感覺自己越來越冷,身體因爲害怕繃得僵硬無比,呼吸好像也開始困難,死亡的恐懼快要將他吞噬,好像下一秒,自己就將永遠死去。外面似乎有人來了,朱文強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堵得自己呼吸越發困難,要不要——招?

“他怎麼樣?招了沒?”來人似乎停留在門口,對着看守的獄卒問道。

“沒!不知道他硬挺些什麼,還是容夫人識相,關了兩天就招了,也免了皮肉之苦。”一個極小的聲音說道,似乎是刻意壓低聲音,不想讓朱文強聽到。

“哼!照我說,已經有了那女人的證詞,一切都是朱文強指使的,他招不招都一樣,何必陪他在這耗費時間。”

外面的兩個獄卒還在繼續說着什麼,可是朱文強已經聽不見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句“一切都是朱文強指使的”,腦子嗡的一下,憤怒就已經充滿整個胸口,全身瑟瑟的在發抖,支撐他的信念一倒塌,早已顧不得生死了,只想着哪怕死也要拉着她一起……

“我招!來人!我什麼都招,人是她殺的!”牢獄裡突然傳出朱文強憤怒的吼聲,門口的兩個獄卒相視一眼,皆鬆了一口氣,若是到了這步朱文強還不就範,他們就只能回覆李家盡力了。

朱文強的招供和離落猜測的差不多,陳冰原本是江湖中擅長馭毒的千毒教弟子,後來千毒教被正派人士一舉滅門,陳冰因爲入教時間短沒什麼人知道她,這才撿了條小命。

之所以會發現這一點,虧得離落想起來當時在東梨園看到的藥園,當時她還小,並不太懂,所以也沒特別注意。後來在鄭氏的傳授下,離落纔回憶起那些可不是救人治病的藥草,而是毒草。

有了這個方向後,葉二很快查出來了陳冰的過往。

陳冰後來嫁給容風,表面上是位嫺靜淑德的夫人,實際上卻心狠手辣。爲了爭取容家的家主權,她先是趁容雲外出辦事的時候買通山匪害死了他,然後又勾結了好色的朱文強,以幫助他兒子搶奪朱家繼承權爲餌,讓他事成之後不讓朱家爲容雨和朱文衫撐腰,讓三房順利掌控容府。

九年前李大小姐壽辰那日,陳冰潛入李府,正好看到朱大公子與李二小姐糾纏的一幕,覺得時機合適,等朱大公子一離開,就先對李二小姐施了一根毒針,並不會讓她立刻致命,而是頭腦變得不清醒,昏昏欲睡,慢慢的心跳停止才徹底死去。這就是李二小姐爲什麼沒有返回宴席,而是回到房間和衣躺下的原因。

然後她暫時用藥迷住朱大公子,趁機將其玉佩取走,故意放在李二小姐的閨房裡,之所以還要給她心臟補一刀,是因爲李二小姐身上的那一隻毒針,即便把針拔了,卻會留下一個紅點。如果仵作驗屍肯定會發現,所以陳冰乾脆用匕首插中她的心臟,這樣被發現大家都以爲李二小姐是死於當胸一刀。

之後果然朱大公子被認爲是殺人兇手,還天時地利人和的有個目擊證人綢緞莊的小姐。

當年經過離落的提醒,李摯費了好多口舌終於說服父親母親味李二小姐驗屍,也發現了她身上那個針眼紅點,仵作也確認她應該是死於中毒,匕首插心的時候已經死了。這樣一來朱大公子洗清了嫌疑,他是沒有內力施毒針的,所以把他給放了。

陳冰後來又殺了朱大公子和綢緞莊的小姐,不過是爲了自己的目的剷除障礙而已,朱大公子一死,朱文強的兒子朱二公子就可以順利被扶危繼承人,而朱文強在朱府的低位也跟着水漲船高。而綢緞莊的小姐死的就更冤了,只是爲了陷害容雨罷了。

接下來的發展就如大家知道的,容風早就在陳冰的慫恿下,收買了容府線下多家商鋪的掌櫃和下人,容府亂起來的時候,容雨完全獨立無援,連朱文衫的孃家也沒有幫襯他,所以容風才順利掌控了容府本家。

這些年陳冰和朱文強依然藕斷絲連,暗地裡還做了不少醜事。朱文強此刻對陳冰恨得咬牙,將她的惡行一一揭發,連劉姨娘生出死胎的事也是陳冰動的手腳,還有陳冰爲了和朱文強方便幽會,有時候晚上會給容風下藥,讓他昏睡過去,這種藥偶爾幾次沒事,次數多了就會形成依賴性,不吃藥就睡不着,還會讓人性格變得時而壓抑多疑、時而暴躁如雷。

這些事情經朱文強揭露以後,陳冰完全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當她得知朱文強已招供時,仰天大笑幾聲,直接咬舌自盡了,或許是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或許是賢德的僞裝被撕下後沒有臉面再活於世。而容風,即便陳冰被抓也沒有走出容府半步,彷彿被指控殺人並與人苟且不是與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夫人,而是一個無關的人似的。

當朱文強認罪後,九年前轟動一時的殺人案件終於水落石出,衆人無不震驚容府那個看似柔弱的夫人竟然是兇手,朱家二爺就是幫兇!

一時間大街小巷談論的都是此事,使得原本快要淡出人們記憶的賞荷宴之事又被翻了出來。連大街上的乞丐都知道,如果說容明玲之事讓衆人看了笑話,那麼陳冰殺人通姦之事使得容府的名聲徹底毀了。

容風死了,是早上給他送膳的丫頭髮現的,不是自殺也非他殺,而是心力憔悴致死。據說容風死相很難看,長期的失眠使得他眼窩下陷,瘦的幾乎皮包骨,極其不甘心的睜大眼睛瞪着屋頂,嘴巴大張着,表情十分猙獰。

當晚容府便着起了大火,九月正是天乾物燥的時節,這場火異常兇猛,被秋風席捲着撲向容府的各個角落,似乎要將這個曾經藏污納垢的地方吞噬乾淨。

還好離落提早便讓葉二注意着容明睿,當火勢竄起來不久,葉二派去的人趕緊將容明睿救了出來。

離落也是從容明睿那裡才知道,放火的人居然是容明真,而且還是在給容風陳冰守靈的時候。

離落嘆了口氣,沒想到三房的人短短几日就剩容明睿一個了,他們再不好,也是容明睿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人,也不是沒有親情的。

“明睿,你也別太難過了,所謂種什麼因便有什麼果,這些都是他們的命數。”離落拍了拍他的手,自從昨晚容明睿被葉二的人帶回來後,她就將他安置在離府。

“我沒事。”容明睿輕輕的搖搖頭,情緒很是低落,有傷心、有憤恨,還有迷茫。

“你要記住,你永遠不會是一個人,你還有我這個姐姐,還有大娘啊,以後離府就是你的家。”

“家?”容明睿震了一下,眼中的迷濛之色漸漸消失,“如果娘還在,又能和離落姐姐一起生活就好了。都是那個惡毒的女人,是她害死了我娘,也是她害死了父親!”

容明睿紅着眼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他一直以爲娘是病死的,誰知竟然是被同一個屋檐下的家人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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