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往死裡揍,不揍死,他不知道花兒爲啥這樣紅。”刺兒章衝着寧廣大喊。
那叫忠哥的把手一擡,後頭幾個一直在摩拳擦掌的家丁樣子的人就準備着衝上前。
恰在這時,一個穿着月白長袍的男人走進攤子,揚聲道:“東家,上點吃的來。”
蓄勢待發之時,這溫潤一聲如同一壺冰水似的哇地將火焰澆熄,衆人都看了過去。
只見他身姿頎長,一身月白長衫加身,臉上掛着淡淡的淺笑,信步閒庭地坐下來,端的是溫文爾雅,淡定從容。
而看在衆人眼裡,這人卻是個不懂眼色的,不,怕是瞎了眼的,不然,如何注意不到這兩方對峙的戰火?
蘇柳卻是愣了一下,看着那男人叫:“宋東家?”
“呀,竟是蘇姑娘。”那被喚作宋東家的男人站了起來,似是有些訝然地看向蘇柳。
沒錯,這就是慶記雜糧店的東家宋斐,上回蘇柳才從他手裡得了番茄。
“原來這攤子竟是你開的,我道從前這攤子是賣餛飩的,也不見得多紅火,是誰給接了過來賣包子了,生意如此的紅火。”宋斐笑眯眯的,語氣看着驚訝,可眼裡卻看不到一絲驚愕。
“不過能維持餬口罷了。”蘇柳微福了一禮笑道。
“這又是唱的哪出?”宋斐一指刺兒章他們。
“小白臉,識趣的把你就滾開,別礙着爺們收拾這小sao貨。”刺兒章早就不耐煩了,指着宋斐叫嚷。
宋斐卻是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將目光投向蘇柳。
蘇柳淡淡的對宋斐道:“讓宋東家見笑了,也就是宋東家見到的那樣,這人仗着有人護着,欺我姐妹二人孤寡,一再來尋麻煩。”
“是麼?”宋斐瞭然地挑眉,看向刺耳章,道:“且說說,是哪家這麼大的架勢,敢光天白日之下欺辱良家女子。”
“哼,說出來要嚇死你。我表哥乃是鎮上首富周府裡的二總管。”刺耳章冷哼了哼,道:“你若識趣,就給爺讓開,仔細拳腳無眼,傷了你。”
“刺兒。”那叫忠哥的自宋斐出現就覺得不妥,再看宋斐那通身的氣派,暗叫不妙,忙叫停了刺兒章,衝宋斐拱手道:“不知這位爺是。。”
不比刺兒章沒有半點眼色,他自己到底是在一府裡當着個管家,見的人自然也多,眼前這位,舉手投足間,俱是高貴,氣質不凡,只怕是他們惹不上的。
“我道是誰,原是周禮富家助紂爲虐,哼。宋安。”宋斐喚過身後不遠作長隨打扮樣子的男人。
那叫宋安的上前,宋斐嘴角邪邪一勾,從腰間解了一塊玉佩,遞給他道:“你持我信物去縣衙一趟,讓湯知縣速來一趟,我倒要問問他,是怎麼管轄這地方的,竟有這麼多不知死活的東西在擾亂昌平縣的安定。”
“是。”宋安接過玉佩,恭敬地應了,轉身就要走。
早在宋斐的話一出,刺兒章他們的臉色就一變,尤其是那忠哥,那可真真是又驚又怕,心裡將自家表弟給罵了個千百回,急急地上前道:“這位爺且慢,都是誤會,是誤會呢。”
“是誤會麼?”宋斐眉一挑。
“可不就是誤會,鬧着玩兒呢。”忠哥滿臉陪笑,又一扯刺兒章,道:“還不快些對公子謝罪?”
知縣那是誰,在他們眼裡可是大官兒,別說是他,就是他們老爺周禮富見了知縣大人,都得巴結着呢。可這個人,開口便是讓知縣大人前來,那說明了什麼?只說明身份比知縣大人更高貴的。
忠哥心裡恨得不行,下定決心下回不再管這表弟,省得被他連累到這總管位子都丟了去,如今只盼快些息事寧人離去。
刺兒章本就依仗自己的這個表哥,如今觀宋斐這架勢,早就有些不知所措,又聽自己表哥如此說話,心頭一駭,諾諾地上前。
“小的,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這位爺。。。”
“蘇姑娘,他們可阻礙了你的生意?”宋斐根本就不願聽他的話,看着蘇柳問。
“他們之前還砸了我們一個桌子呢。”蘇小搶在蘇柳前頭說話,道:“如今一耽擱,生意哪會不受影響的?”
聞音知意,忠哥忙道:“是我弟弟的不是,我們賠,我們賠。”說着,從袖子裡拿出一小塊碎銀來。
刺兒章見了那塊碎銀,有些忿忿和不甘,看着宋斐道:“不知這位爺是何方人士?”
“就憑你,還不夠格知道爺的來路。”宋斐終是回了一句,只是聲音,卻如冰刃似的森寒。
刺兒章呼吸一窒,心生不忿,卻被忠哥拉到了身後。
“滾。”宋斐冷喝一聲,想了想又對蘇柳道:“蘇姑娘,下回這些人膽敢再來尋麻煩,直接前去縣衙報我的名字即可。”
這可是給蘇柳出頭的同時,又給她撐腰了,刺兒章和忠哥他們的臉色鉅變。
蘇柳眨了眨眼,心下揣摩,臉上卻是笑道:“謝公子。”
一場干戈就此平息。
蘇柳重新給宋斐他們送上茶水,見寧廣站在一旁,雙手抱着胸,濃眉緊擰。
“怎麼?”蘇柳輕聲問了一句,見他看着宋斐若有所思的樣子,便解釋道:“前兒在他那店裡買了種子,還有那番茄,便是他給的。”
寧廣掃她一眼,並沒作聲,倒是宋斐見他們自一邊說話,看了過來,再看到寧廣的時候,同樣的皺起雙眉,微歪着頭,似是在思索着什麼。
“不知這位是?”宋斐走過來看着寧廣問,一邊上下打量着他:“似是在哪見過這位兄臺。”
“你看錯了。”寧廣輕哼一聲,對蘇柳道:“我去置些物件,下晌收了攤子,我再來和你一道家去。”話畢,也不等蘇柳反應,便大步離去。
蘇柳有些訕訕,只好歉意地對宋斐道:“宋東家勿怪,他就是這般性子。”
“不礙事。”宋斐笑着搖頭,看着寧廣離去的背影,噝了一聲,到底是在哪見過呢?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如此明顯,他敢肯定,他是在某個地方見過這個男人,可卻是在哪?
“宋東家。”
宋斐回過神來,卻是蘇柳送上了包點,熱氣騰騰的冒着煙氣,一陣陣的香味侵入鼻尖。他拿起筷子夾起,嚐了一口,細細地嚼了,讚道:“怪道你小小一個攤子如此紅火,這包子味道果是不差。”
蘇柳給他續上茶水,說道:“公子謬讚了。”放下手中茶壺,她又道:“今日多謝宋東家相助了,若不然,不知得鬧成啥樣,且讓我以茶代酒,敬宋東家一杯。”
“蘇姑娘客氣,我瞧着即使我沒出來,姑娘也未必會吃虧,剛剛那位兄臺,瞧着似有些功夫在身。”宋斐睨她一眼,似是試探地問:“也不知是蘇姑娘的。。”
“是我鄰家的大哥。”蘇柳淡淡的笑了笑,道:“雖說不至於吃虧,但有些麻煩,能不惹就不惹,畢竟我也不是隻做一天生意的不是。”頓了頓,笑吟吟地看着宋斐,道:“只是那人到底是鎮上首富,只望莫連累了宋東家纔好,不然,於我心怎安?”
宋斐抿了一口茶,笑道:“你也不用轉彎抹角的,想問什麼便問。”
蘇柳挑眉,道:“爽快。我只和宋東家有過一面之緣,不知宋東家緣何會幫我一把。”
“若我說,我高興,我喜歡呢。”
蘇柳一愣,笑道:“這理由,倒是隨意。”
宋斐哈哈地笑出聲,道:“隨意而行,隨心而動,又何須問那一個究竟?”
“宋東家如此給我出頭撐腰,我少不得要緊抱着宋東家的大腿了,不然,這麻煩既已惹下,日後倒不知怎收場了,還望宋東家多多照應纔好。”
“你倒會打蛇隨棍上,只是,我這大腿可不好抱。”宋斐斜看着蘇柳。
“蘇柳總不會讓宋斐後悔今日所爲便是。”蘇柳挑眉,和他對視,兩人你來我往的,似都在審視對方一般。
良久,宋斐笑道:“蘇姑娘總會讓人覺得意外。”見她笑而不語,便道:“姑娘若有事,儘可去慶記尋戴掌櫃。”
蘇柳聽了,心頭一鬆,站起來淺淺地福了個禮,說道:“謝宋東家。”
宋斐很快就走了,蘇柳送了一段,蘇小便走過來,道:“姐,你剛剛和那宋東家說的怎麼我都聽不懂啊。”
蘇柳摸了摸她的發頂,露出一個笑容來,說道:“我們可得了個靠山了。”
“嗄?”蘇小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來。
蘇柳笑而不答,今日可真算是因禍得福了,剛剛和宋斐你來我往的試探,其實爲的就是這個。
在宋斐說出拿信物請湯知縣時,有心思的不止是那個忠哥,就是蘇柳的心思就打開了,試問,一個平民百姓,能隨便的就拿個啥信物請知縣來?那必然是比知縣身份更高或能讓知縣大人忌憚纔是。
而即使宋斐身份真的一般,也絕對的比她們孤兒寡母的要強上百倍,要是能得他照應,那總是要強得多的。
如今宋斐答應了,這麼說,她們又多了一個照應了。先有宋蕭,後又宋斐,蘇柳呵了一聲,莫非就和姓宋的有緣?她尋的兩個靠山,竟都是姓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