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便是當今刀宗掌門三大親傳弟子之二的仲遙,華傾。
臺下有人暗想着,且不說這位姑娘現在體力不支,即便是體力尚好,要面對武功高強的兩大親傳弟子,恐怕也絕非易事,看來,她今日得含恨修羅臺了。
一一暫時還未知道他們的身份,但光看他們洶洶而來的氣勢,就知道他們並非善類,自己上了這修羅臺,恐怕再也下不去了……
這兩個人威風凜凜望着一一。
束着高髻的白衣人華傾道:“師兄,我先來吧!”
仲遙點了點頭,向旁邊的觀藝臺走去,這邊,華傾則對一一道:“儘管使出你所學!”
一一握了握手中的霜雪落,血如細線般沿着刀尖滴落在地,鬢髮微亂的她在風中喘息,一雙赤紅的眼凝視着對手,眼中卻是異樣的堅毅。她知道,她沒得選了。
白衣高髻的對手爲刀宗掌門親傳第三弟子華傾,他朝一一點點頭,一聲“請”字剛落,手中的刀便如有靈般長嘯而去,與一一手中的霜雪落擊出驚心動魄的一聲。
衆人的心懸了起來,大氣不敢出地睜眼瞧着,生怕錯漏了一招一式。
華傾刀法上的造詣更不必說,一一與他交手不過十五招,倍感無盡壓迫,手上的血淌得更加厲害,她幾乎用盡全力才能接住他的一招,她整個人都退後七八步。
見她如此,臺下的衆弟子,除了那八大弟子外,終於都歡呼起來。
看來,她也要如其他人一樣,血濺修羅臺了吧!
刀光如雨般襲去,而疲累的一一儘管傾盡全力,也難以招架,不刻,那凌厲的刀鋒便在她身上劃過數刀,血大肆蔓延而出,一一的刀雖輕雖快,卻始終敵不過對方,只覺得耳側一陣涼風颳過,她側閃而過,一綹髮絲卻無聲飄落。
一一垂首道:“我敗了!”
華傾凝視着她,忽然笑了起來:“你挑戰修羅臺到現在,難道不知,修羅臺上只有死人,沒有敗者嗎?”一道利光閃過,他的刀指向她,“繼續!”
“把你師父教你的所有刀法都使出來!”
因體力消耗過大,一一握刀的手都在顫抖,她咬了咬牙,血沿着脣角不斷滾落,聽對方此言,她心知沒有退路了,只能一戰到底!她喘着氣,緩緩擡起眼。
刀氣,殺氣,刀意,人影,交織出絢麗的光芒。
一一盡展平生所學之刀法,在那密織如網的殺芒之中奮力奪得一線生機,而對方,眼中自是詫異,場上的人都屏住呼吸,不敢移動目光,就生怕錯過了這場修羅臺數年來最精彩的刀決,畢竟是刀狂的傳人,刀狂那絕世的刀法難得一見。
一一身上已數不清中了幾刀,而她的對手華傾亦是血染白衫。
“你的刀,實在太過仁慈。”
“在這修羅臺上,仁慈的代價,便是枉送性命!”
對手言罷,出刀更狠。
一一右臂的衣衫已被掀去一片,駭然刀氣割破她雪白的肌膚,淌下刺目血紅。
是,她是仁慈,可是,有錯嗎?她本該是個醫者,殺人、動武,從來都不是她願意做的事情,爲什麼面前的人,要一而再再而三逼迫她?
“爲什麼不直接殺我!”
悄無聲息地嚥下淚,流下來的,便只有鮮血。
“使出你師父教你的刀法,我倒要看看,刀狂的刀法究竟是怎樣的狂!”
對手依然不依不饒,臺下的人也起鬨起來:“快使出刀狂的刀法!”
“逼瘋我……就是你們最終的目的嗎?”
那雙清澈的眼此刻被血色染得污濁,眼裡是疲累,更是屈辱。
“使出刀狂教你的全部刀法,不然,你會死在這修羅臺!”
“刀狂的徒兒,不該如此纔是!”
“讓我們見識見識真正的刀狂刀法!”
臺上臺下的人,仍毫不留情地逼迫她,一一跌退數步,意志已是瀕臨崩潰。
她也才明白過來,原來挑戰修羅臺就是一個陰謀,他們處心積慮了那麼久,就是爲了這一天,他們想逼着自己用出大師父的刀法,真是卑鄙無恥至極!
看着臺下這一張張道貌岸然的面孔,此刻都如猙獰的野獸一樣。
她絕望地想:事情已經到了這一地步,我只能戰死,絕不能退怯,明大哥,我們唯有來世再見了!
“真正的刀狂刀法,呵呵呵呵…….”
她仰天長喝,鮮血飛灑,青絲在空中飛舞,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此時如染上一層血霾,滿帶殺氣地掃視着所有人,她手中寒刀揮舞,如殺神降臨。
“既然如此,我便讓你們如願!”
師父教她的是另一套刀法,但是,師父練刀的時候她也在旁邊,她親眼見到過那種毀天滅地的刀法,她曾經偷偷練過,卻被大師父發現了,就連二師父都斥責了她,從那以後,她就沒敢再練過,如今,他們要逼着她使出這樣的刀法來嗎?好,也罷,那我就將你們全部殺了!她咬緊牙根,手中的刀開始偏向了師父的那套刀法上。
在那片清雪婉轉的刀鋒中,似升騰起了烈火,彷彿要將她全身都燃燒起來,那種可怕的殺氣令人在場衆人都覺得恐怖至極,一一開始控制不住自己,雙目染紅,似乎有人在告訴他,殺,殺,殺,殺了他們,殺了這些該死的混蛋,一切就都結束了。
“好,很好,這纔對!”華傾很是滿意。
“哦,原來這纔是刀狂的刀法,果然駭人非常!”
“哎呀,若是能習得這樣的刀法,我等雖死而無憾!”
“放屁,刀狂歪魔邪道,唯有我們刀宗的刀法纔是正統,你就看着她怎樣敗在三爺手上!”
“那是自然,我們刀宗纔是正統!”
而臺上,或許是不再有所顧忌,或許是被逼到絕境,一一用出來那種刀法後,華傾被這股迫人殺氣逼得後退好幾步,凌厲的刀幾次險些逼至他咽喉,多虧他臨陣反應快,刀鋒只在他的左臉頰留下幾道血痕,其餘衆人看得皆出一身冷汗。
“好,很好——”
既然刀狂的刀法已經展示過,那麼她……再留下便是無用了。
華傾擦了擦臉上的血,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氣空力盡的一一虎口被震裂,刀險些脫手,就是這一瞬的失手,那奪命之刃就朝着一一要害疾刺而去,血霧漫眼的一一已是無力回招——就在這至關重要一刻,一抹青色的身影飛上臺去,替一一接住了那一招。
“明大哥!”一一驚呼。
是驚喜,是意外,她不知他爲何會出現在眼前,冰冷嗜殺又絕望的眼,終於迴歸正常,望着面前那青色的身影,那挺直的脊樑,一瞬間,淚漫上眼眶。
只有,只有在他的身上,她才能感到一絲溫情。
就是這一點溫情,讓她保留了最後的底線,讓她迴歸到原始的純良。
郝行谷等人的臉色時青時白,他們不明白,明渢應該已經死了纔對,此刻卻是如何逃脫出來的?又怎會在這至關重要的時候來到修羅臺?修羅臺可不是好找的地方啊!
明渢長劍一揮,冷然道:“刀宗自詡名門正派,不想也會做這等卑劣之事,一一不過是個無辜的女孩子,即便她的師父是刀狂,那又與她有什麼關係?她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與你們有什麼冤仇?”他掃視着臺上臺下衆人,“諸位堂堂七尺男兒,如此逼迫一個重創在身的姑娘,不覺得羞恥嗎?她早已體力不支,即便你們今日勝了她,又覺得光彩嗎?
“呵,刀宗高手曾敗於刀狂之手,如今,你們便想折辱他的傳人嗎?
一連數問,臺上臺下鴉雀無聲,他說的是實情,有些人甚至已經羞紅了臉,但是,誰又肯輕易承認自己的過錯?
臺下有人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在我們刀宗之地大放厥詞!”
明渢冷笑:“刀宗之名百聞不如一見,原來到了刀宗,在下才知道,這個世道已經黑白難分了!”
見他侮辱刀宗,那幾個黃緞弟子剛要開口,只聞一聲:“都住口!”一抹紫影已閃至明渢眼前,此人正是刀宗掌門三大親傳弟子中的仲遙,他望着明渢,眼中盡是傲氣,“閣下恐怕不知此修羅臺的規矩吧!這位姑娘既答應挑戰修羅臺,那便只能一戰到底!”
“這個修羅臺,沒有敗者,只有死人!”
面對那樣凌厲的眼神,明渢毫不示弱道:“一一重創在身,餘下的,由我來挑戰!”
一一想要阻攔,卻被明渢攔住,“怎樣,閣下敢是不敢?”
聽聞此話,仲遙大聲一笑,極盡嘲諷道:“口氣倒是不小!”
華傾道:“師兄,他還用不着你出手,交給我吧!”
師兄弟兩人一照眼,彼此心知肚明,這兩個人都將成爲禍患,今日若不能將他們徹底拔除,來日刀宗在江湖上的名望可能就會被他們給毀了!
所以,不管如何,今日——他們兩人必須死!
一一拉住他的袖子道:“明大哥,對手太過厲害,你不該來的!”
明渢怎會不知他們的打算,他將一一扶到一邊,低聲道:“修羅臺是陷阱,等會若有機會你先走,他們的目標是你非我,我不會有危險!”
未等一一說話,他就上了前。
不知是誰人暗示,臺下的人開始有所動作,紛紛抽刀圍住了修羅臺,一一看着眼前這一幕,看着擋在自己身前的明渢,她暗自握住了拳頭。
明渢手握長劍,即便是先前已經服下了治療內傷的上品之藥,但他的內力恢復不足七成,若真的與刀宗這些高手比拼,他根本沒有勝算。
彼此都是心知肚明,可爲什麼還要如此?
或許,在生死危急的情況下,只能選擇冒險,爲彼此留下一線生機。
賭,他在賭,賭他們絕不會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