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牀休息兩日後,明渢的身體恢復了許多。
他們僥倖挫敗了五行門,劍崖的危機暫時得以解除,但他根本高興不起來,只恨自己一時的大意,才讓她失去了消息。四天了,已經整整四天了!
她到底去了哪裡?她的傷好些了嗎?會不會有危險?
她知道她師父失蹤的真相,該如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靈曄送來的晚飯依然擺在桌上,他沒有胃口吃下去,就在這時,有人敲響房門,他回過神,立即打開門。
“大嫂?”
他望着出現在面前的秋清,有些驚訝,一邊請她坐下,一邊道:“大嫂如今身有不便,怎麼不先回劍崖養着?”
秋清笑了笑:“不急,我還有事要與你說!”
明渢有些不解:“什麼事?”
秋清將手中的青布包裹着的劍拿出,放在桌上:“你打開看看!”
明渢將包裹解開,裡面的劍,劍鞘是用檀木所做,劍身的花紋已經有些模糊,滿帶歲月之痕,它通體漆黑如墨,即便是還未出鞘,這把劍就散發出一股凜然英氣來,在劍柄之下,則刻着兩個字——搖光。
“這是……師父的劍?”
“嗯,是大哥讓我交給你的。”
“大哥讓你交給我?”明渢心疑,“他可有說些什麼?”
“沒有。他只說,等你見到這把劍,就什麼都知道了!”
明渢望着這把劍,心中更是糊塗,大哥爲什麼不說明白,就留下了這把劍給自己,還說自己見到這把劍就明白了?他到底在搞些什麼名堂?難道這把劍與他的失蹤有關係?
秋清問道:“怎麼了?”
明渢想了想,問道:“大嫂,你與大哥最後一次聯繫是什麼時候?”
“就在你和一一走後,他將我送回江南老宅,囑咐我在那裡住一段時間,若是他三個月後還沒回來,就讓我立即回劍崖把這把劍交給你。”頓了頓,她撫摸着高高隆起的小腹,道:“從那以後,我便再也沒有他的消息,所以我一直有些不放心,想盡早回劍崖看看,沒想到,我有了他,因身子有些不便,所以耽誤到今天。”
也就是說,大哥很早以前就已將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他讓自己陪一一去北域,讓大嫂回江南老宅,那麼他呢?是不是已經調查出了什麼,故意留下線索給自己?想到這裡,他忙道:“大哥的事,我還得再細細想一下,大嫂既有了孩子,往後還得多留心纔是!”
秋清起身道:“嗯,我便先回去,你也好生休息!”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明渢陷入沉思。
忽然間,他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
***
再說這邊。
一一的身體也逐漸好轉。
因擔心她經不住跋涉,善良的珠兒便說送她回瑤臺鎮,她心中感激不已。
馬車一路顛簸,身後的山巒亦在不斷退去,一一正靠在車廂內打坐調息,雲珠則拿着繡繃繼續在繡着什麼,過了許久,一一收功,氣納丹田,雲珠則笑起來:“姐姐應該會武功吧,有好幾回,我也見我家少爺這樣過,我問他這樣是什麼意思,他說,是在練功!”
“這樣打坐,對身體健康的人來說,可以修煉內功,而對受了內傷的人來說,能夠調理經脈促進內傷痊癒!”她緩緩呼出一口氣來,“經過打坐調息,我的內傷已經好了許多!”
“哦,我也可以這樣嗎?”雲珠睜大眼睛,學着她的樣子。
“噗嗤,你若是想學,來日有空我可以教你一套心法,再學一些簡單的招式,這樣你出門也可以用來防身!”她看着雲珠,就想起自己當時學武時所問的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悲。
“唉,以前少爺也說要教我的,可是後來就不了了之了,我想,大概少爺是嫌珠兒太笨了。”她吐了吐舌,又看向繡繃,“算了,我還是做些女紅好了!”
“咦,你這個繡的是,竹子?”一一看向她手中的東西。
“是啊,我家少爺最喜歡青竹了!”珠兒穿着針線,道:“少爺的香囊上次丟了,雲蕊姐姐又不太會針線,我便想抓緊時間繡好一個新的給他,你瞧,就差一點點了!”
“繡得真好看!”一一感慨道。
“這是雙面繡哦,還是府中的老嬤嬤教我的!”見她如此欣賞的模樣,她忙道:“姐姐要是喜歡,不如告訴我喜歡什麼,珠兒也給姐姐繡一個好了。”
“謝謝!”她心中一暖。
“這些都是小事,姐姐不必客套。”雲珠說着,又看向她,十分不捨道:“可惜姐姐就要走了,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姐姐……”
“一定會有機會的!”她也有些不捨。
就在這時,外面的馬匹忽然嘶鳴一聲,緊接着車伕發出一聲慘叫來,隨後整個車廂都劇烈晃盪起來,“啊——”雲珠哪裡遇到過這種情況,慌亂間,她手中的繡針都紮在了手背上,好在一一倒還算鎮靜,見勢不妙,立即緊握住她的手腕,猛提一口真氣飛出車廂。
而受了驚嚇的馬依然往前衝去,不一會兒便沒了蹤跡。
身邊的雲珠花容失色,慘叫一聲,指着他們不遠處倒在地上的車伕屍身。
就在須臾間,他們的周邊已顯出七八個黑衣人來。
“你們是什麼人?”
珠兒並不是江湖中人,這些黑衣人絕沒有對付她的理由,所以,這些人完全是衝着自己來的,一一緊握手中的霜雪落,一邊將雲珠護在了自己的身後。
“珠兒,你在我身後,千萬別出來!”
“殺!”
一聲喝令,黑衣人齊步提刀就向她們殺來。
這些黑衣人的步調十分齊整,出手狠辣,想來必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一一不敢大意,霜雪落頃刻出鞘,一股清意瀰漫四野,如霜如雪的寒意鋪散開來,“叮叮叮”數聲,這樣一把七寸許的短刀,竟如靈蛇出動般遊走在長刀之下,絲毫無損。
前後多有人逼殺,一一隻得不斷變換姿勢,以保全身後的雲珠。
假若從前,對付這些黑衣人,她哪裡用得着如此費事,只因此刻她舊傷未愈,又要保護身邊的人,所以此戰中她多番受到牽制,這些黑衣人又都是武功極高的殺手,每個人之間配合得天衣無縫,即便是一一的刀法再凌厲,此時也難以開出生機來。
身前是逼命寒刃,身後是難防暗箭,爲了保護身邊的雲珠,一一隻得硬吃了一刀,“一一姐姐!”雲珠帶着哭腔道,一一的肩頭立即染出鮮血來,又是迎面殺招,她忍住傷痛背水一戰,絕世刀法出手,寒光逼人的霜雪落便沒入了對方的胸口。
雲珠哪裡親眼見過殺人,又是驚嚇一聲。
接連除掉兩人,這八風陣算是瓦解,一一的處境才柳暗花明,那其餘六個黑衣人迅速重新組陣,一一覷破這一點,心知絕對不能讓他們再重組完成,遂拉着雲珠飛身襲去,數道熱血濺灑,黑衣人接連倒下去三四個,此時就只剩下了兩個人。
士氣敗落,這兩個黑衣人已是不足爲懼。
血濺滿身的一一冷着臉,手中的刀不斷淌下血來,她旁邊的雲珠臉色煞白,早就被面前這幾幕嚇得魂飛天外了。一一顧不及其他,又接上其中黑衣人擊來的數招。
一時,塵飛血灑,好不駭人。
令一一大驚的是,其中一黑衣人的武功奇高,與他對招,一一倍感吃力,舊傷都被激發出來,迫的她吐出幾口鮮血來,“一一姐姐!”雲珠想要攙扶住她,沒想到身後的寒光直接取命而來,來得太快,一一都未及反應過來,“珠兒!”她顫聲大喊。
“姐……姐……”
雲珠躺在她懷中,滿眼的不可置信。血不斷從她傷口,從她口中涌出,將地上染得鮮紅,“珠兒,珠兒!”一一封住她幾個穴道止血,回身接住了那黑衣人的厲招。
“既要殺我,爲什麼要傷害無辜?”
她望着面前那兩人,憤然喝道:“她連武功都不會,爲什麼要殺她?”
黑衣人只爲達到目的,哪裡會管傷不傷害無辜,見一一表情可怕,兩人對視一眼,即刻聯招衝上。
此時不用再分心保護雲珠,爲的只是讓他們血債血償,哪怕自己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這樣的心境,讓她的刀變得狠絕,一刀一刀毫不留情,霜雪落被運用到了極致,黑衣人手中的刀碰上這樣的絕世神兵,頃刻斷成了兩截,一一沒有再給他們機會,飛身而上,一刀取命,另外一人武功高深,心知此戰已敗,立即轉身奔逃。
一一放下刀,跪在地上查看雲珠的傷勢。
雲珠傷在要害,雲珠胸口的傷依然不斷涌出血來,一一奔到旁邊倒下的車廂,從裡面找出了止血生肌散來,“珠兒,你撐住,你撐住啊!”她的手顫抖不已,止血散好幾回都倒在了地上,慘白的臉上早就血淚模糊了。
“珠兒,你不會死的,我不准你死,我一定會救活你!”
見珠兒沒有動靜,她將她扶起來,給她傳入內力。過了許久,雲珠才緩過一口氣來,見一一淚流滿面,她緊握住她的手,道:“一一姐姐,不要再費力了,珠兒恐怕不行了……”
“不要胡說,你一定沒事的,你撐住!”她哭着道。
“姐姐,你別哭……能夠遇到姐姐,是珠兒的福分……珠兒不怕死……”雲珠氣若游絲,滿是淚的眼望着她,“就只有一件事情……珠兒有些遺憾……”
“你說!我一定幫你達成心願!”
“來不及……珠兒來不及把這個……親手交給少爺……”她側過頭,看向不遠處的草地上。
那裡掉着一個染血的繡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