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追兵, 謝園中的幾日風平浪靜。
他們到這裡已經第三天了,曲寒清還未趕回來與他們會合,衆人懸着的心也難以放下, 尤其是雲蕊, 她將他們照顧的很是周到, 但眼中隱隱有些擔憂和不快。
見他們一個茶飯不思, 一個悶悶不樂, 明渢心中也不是滋味。
他對曲寒清沒什麼好感,可畢竟他們是一起的,所以, 他告訴她們兩人,若是今天傍晚曲寒清還不回來, 那麼, 他就出去探一探情況, 假如曲寒清失手被擒,江湖上定然會有風聲。
日暮漸漸西斜, 天地驟然變得寒冷,在園中忙活的丫鬟將衣裳收起。
他們三人都在前廳等候,看着天色漸暗,茶水已涼,他們的心也一點點沉了下去。
明渢握起劍, 對她們道:“你們在這裡不要輕舉妄動, 我出去瞧瞧!”
一一拉住他道:“不, 我與你一起去!”
明渢回眸看向她, 柔聲道:“不必擔心, 我只是去探探風聲而已,你好好留在這裡。”
一一想要說話, 明渢朝她點點頭:“聽話!”
一一這才鬆開手。
明渢拍了拍她的肩,轉身走了出去。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門口傳來說話的聲音,隱約聽到了少爺這兩個字,雲蕊頓時笑顏綻開,跑得比明渢還要快,明渢看向一一,笑着道:“幸好回來了!”
曲寒清立在大門口,囑咐李伯道:“快把門關上!”
雲蕊見曲寒清只是受了輕傷,一顆懸了許久的心也落了下來,她一邊攙扶他,一邊道:“少爺可算是回來了,大家都十分擔心,明公子正打算出去尋你呢!”
曲寒清嚮明渢抱了抱拳:“多謝明兄!”
而後,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一身上,見她雖不說話,但眼中流露的擔憂和感激,卻令他欣然一笑,彷彿受多少傷都是值得的。明渢一切都看在眼裡,目光淡然如水。
隨後衆人一行進了廳中,雲蕊將新沏的茶端給曲寒清。
曲寒清請他們各自坐下,喝了兩口茶道:“你們可能還不知,兇手又露面了!”
明渢臉色一變道:“噢?怎麼回事?”
一一也蹙了蹙眉:“是誰遭了害?”
曲寒清凝視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道:“青蓮宗掌門,君南浦!”
“什麼!!!”
知悉此事的幾人猶如晴天霹靂,皆是霍然起身。
曲寒清道:“我剛聽說此事的時候,反應是跟你們一樣的。”
他示意他們坐下,繼續道:“君前輩是武林中的老前輩了,他的武功大家有目共睹,兇手竟然能殺害他,可見兇手的武功已經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了!”
“他趁我們逃亡之際,做下此案,是想讓我們永遠無法翻身!”
“這樣看來,他的武功高過我們所有人……”一一緊緊握住拳頭,“他若是與我有仇,爲什麼不直接殺了我,要去殘害這麼多無辜之人,他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他一定有某種目的。”明渢看着她,“嫁禍你,只是他順勢而爲!”
“此話怎講?”曲寒清看向明渢。
“若他真是與一一有仇,想嫁禍給她,有很多辦法,他犯不着冒着被發現的危險去殺害武林名宿!”明渢頓了一頓,說道:“所以我猜測,他極有可能是與當初我大師兄所查的江湖奇案有關,從現在的情況看來,他就是想顛覆整個武林!”
“好可怕的野心……”一一心驚。
“一一的出現不在他的計劃之中,但後來他發現之後,便善加利用了刀狂的刀法嫁禍一一,以此來轉移江湖人士的注意,自己則繼續在暗中興風作浪,我們,就成了真正的替罪羊!”
明渢所說只是假想,但這個方向的猜測,也自有道理,衆人默然。
一時間,鴉雀無聲。
過了片刻,一一擡起頭來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明渢心中想道:凌雲師兄的死在江湖上引起了軒然大波,刀狂傳人復仇之論也是因此而生,之後的青蓮宗弟子之死,更是坐實了刀狂傳人行兇的傳聞,現在事態愈演愈烈,連青蓮宗的掌門,那個曾經叱吒江湖的武林名宿都慘被殺害,“刀狂傳人”殺人惡名震驚武林。現在他們不管走到哪裡,都會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他回道:“事已至此,我們只能化明爲暗了!”
曲寒清道:“現在風口浪尖,暫不宜行動,待過了這陣我們再出去吧!”
明渢和一一互視一眼,皆道:“也好!”
***
不知不覺,又是四五日過去。
明渢坐在院中梨花樹下的石凳上,仰頭看着湛藍的天空。
自從那日他“叛離”劍崖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聽到過關於師門的消息,恐怕此時劍崖已經徹底被姬無淵控制了,姬無淵現在雖爲代掌門,但卻握有掌門全部的權利,只要其他的候選人再也回不來,這個劍崖,遲早是他的!而自己,永遠都回不去了……想到這裡,他悵然至極,爲什麼師門會變成了這樣?就是因爲人心的貪婪和權利的慾望嗎?
他握了握拳,緩緩站起身來。
那邊曲寒清正和一一在說話,他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看得出來,曲寒清對她格外殷切,是啊,這段時間他只顧着處理門派的事情,連他們到底什麼時候相識的都未曾問過。
明渢暗暗罵了自己一聲。
那邊的曲寒清和一一說完話,就先離開了,他頓了頓,往她那邊走去。
一一立在院牆邊,正俯身給腳邊一棵快要枯萎的花澆水,還時不時露出笑顏來,或許是聽到腳步聲,她立即轉過身來,笑意盈盈道:“明大哥,你來了!”
明渢看着她,笑了笑道:“澆水嗎?”
一一將水瓢放下,道:“是啊,這裡的花無人打理,都快枯死了,真是可惜!”
明渢走到她面前,凝視着她道:“一一,你清減許多了……”他的眼裡俱是心疼。
一一回望着他,亦道:“明大哥 ,你也是啊!”她輕嘆一聲,與明渢到石凳邊,“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你們都受我連累,我真不知怎麼報答你們纔好。”
明渢道:“你我之間還需說這樣的話?”
一一羞澀的笑了笑:“是,下次我不說了。”
“一一……”
明渢握住了她的手。
一一沒有拒絕,見他望着自己好像有話說,不由道:“明大哥,你怎麼了?”
明渢握着她的手緊了緊,問道:“你跟仙笛公子……”
一一忙解釋道:“不不不是,你誤會了,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瞧她這樣的反應,明渢笑道:“我是想問,你跟他怎麼認識的?”
一一窘迫,雙頰又染上一抹嫣紅,她生氣地抽回手來。
明渢的笑意更深,他道:“我知道你跟他沒什麼,但他對你的可真是不錯!”見一一被她說的更加不好意思,便道:“好了,不開你玩笑了,一一,你到底怎麼跟他相識的?”
一一答道:“此事說來話長,就是那日我們與五行門的人……”
聽到這些,明渢的臉上沒了笑意,他歉疚道:“那天是我不好,竟然讓你一個人離開!”
一一忙道:“都是我太沖動了!”
“後來,是他救了你?”
“是的,我本來想立即來劍崖找你,但忽然發現,曲公子竟然和我師父是舊識,因此耽誤了幾天,之後便聽到劍崖有人死於刀狂傳人的事情,於是我和他兩人策馬想去劍崖查探,沒想到半路上發生了青蓮宗這件事情,之後就是你所知道的了……”
聽到這裡,明渢蹙眉道:“他和你師父是舊識?”
一一點了點頭:“說來也巧,他的身上一直帶着我師父的扇子,所以我才認出來了!”
因爲他與刀狂是舊識,所以他纔對一一百般照顧,更篤定刀狂只有一個傳人,這看似合情合理,但爲什麼……卻感覺太過於巧合了?尤其是他和一一的相識時間!
見他凝眉深思,一一奇怪道:“明大哥,你怎麼了?”
明渢回過神來,立即道:“沒什麼,想不到仙笛公子幫了你這麼多!”
可能是這段時日發生太多的事情,導致他整個人都有些過分緊張,他揉了揉腦袋,心中想,仙笛公子爲了一一拋棄了一切辛苦打拼的名望,一路上跟着他們出生入死,他竟然還懷疑他?這實在有些不該!何況,真正的兇手一一見到過,也絕不是他!
一一大概也沒想到他會想這麼多,只自言自語道:“我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他了。”
明渢卻想了更多,他道:“從五行門開始,我們就好像掉入了一個可怕的陷阱之中,就像有一雙手,在緩緩推着我們前行,一一,你想過沒有,五行門的冽爲什麼能夠將你模仿的惟妙惟肖,從北域回來,又有誰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
“明大哥,你是說……”一一愣住。
“從我們一回到中原,不,或許更早,就已經掉入一個可怕的局中,一一,這個局,極有可能是爲你而設!前路恐怕會比我們想象中的要更可怕,說實話,我非常擔心你!”
“不要擔心,我沒有那麼脆弱!”
“將來也許還會發生很多事情,那個時候,或許就需要你獨自面對了……”他憂心地望着她,“你要做好這個心理準備。”
“我明白,明大哥,必要時,我可以犧牲,但真相一定要大白!”
“一一,你……”明渢黯然。原來,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堅強許多。
“假如真的有那一天,我們不幸失散了,你一定要找到我!”她擡眸望着他,眼裡是絕對的信任和依賴,“明大哥,我會一直等你的!”
“好,我答應你!只要我活着,不管你在哪裡,我一定找到你!”他看着一一,鄭重道:“可是一一,你也要答應我,不管怎樣,都要活着!”
同樣堅定的目光一觸,兩個人如同許下生死之諾。
“明大哥,你還記得這個嗎?”
一一說着,將一直掛在脖子上的信物拿出:“這是當初你在金鼎山莊交給我的,我一直戴在身上,每當我感覺痛苦和壓抑的時候,都會將這個緊緊握在手心,這樣,即便是你不在我身邊,我也能感覺到你一直陪伴着我。”
明渢再受感動,再度握住她的手。
一一說完,從身上拿出一個銀製的鏤空香囊來,她道:“明大哥,這是我二師父送給我的,也是除了霜雪落之外,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東西,如今,我將它送給你,你看到這個,便如看到我……”
明渢將香囊緊握着,嗅着裡面的淡淡清香,就好像一一在他身邊一樣,他重重點頭道:“一一,你放心……”
一一與他十指緊扣,許諾道:“我相信,我們一定能發現真相,揭破幕後之人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