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紛紛讓開了路。
一個發須微霜的長者緩步走來。
他面容冷肅, 白鬚微揚,那身寬大的雪色衣袍在風中飛揚,是一派仙風道骨之意。
明渢看向掌門, 沉了沉氣, 當初他背叛劍崖的確爲情勢所逼。
他知道, 掌門若是沒死, 定然被姬無淵囚禁在某個神秘的地方, 姬無淵要當上真正的掌門必須要原掌門傳位,若是原掌門意外身故,新掌門的推選就需要所有的候選人出現由長老推舉, 而掌門候選人中只要還有活着的,他這個掌門之位也就坐不穩, 所以他不敢動手!
姬無淵千方百計阻撓他回劍崖, 他自知再無回去的機會, 也接近不了門派的核心,所以只能化明爲暗, 讓靈曄舉發他,兩人裡應外合,伺機救出受困的掌門。
這邊的蘭懷瑄看向了突然出現的劍崖一干人。
劍崖掌門雲正徽……
實際上,他的到來,蘭懷瑄並不感意外。當初他幫助姬無淵順利登上代掌門之位, 但他後來也知道, 姬無淵空有野心並無膽魄, 瞻前顧後沒有殺掉雲正徽, 對於這樣不穩定的一顆棋子, 他怎麼能留着,所以他讓曲寒清殺了姬無淵, 如今雲正徽被救出,也是理所當然。雲正徽死不死,對他的這個局構不成影響,因爲,整個江湖都將在他的掌控之中。
蘭懷瑄還帶着那沉靜的笑容,緩緩道:“原來是劍崖的雲掌門,晚輩在此有禮了!”
雲正徽走上前來,寒暄道:“蘭莊主,久違了!”
蘭懷瑄亦笑着道:“雲掌門來的正好,刀狂傳人和劍崖叛徒在此,本莊主正要爲武林除害!”
雲正徽點點頭:“明渢叛出師門乃是事出有因,劍崖叛逆姬無淵已身亡,明渢與靈曄救出本掌門,乃是大功一件,明渢既爲我劍崖弟子,希望蘭莊主能夠將他交給我們發落!”
“有云掌門在此,晚輩豈敢過問劍崖之事,但是,”蘭懷瑄看着明渢身邊的一一,若有所指道:“明渢勾結刀狂傳人爲禍江湖,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衆俠士們可都是有目共睹的,他犯下這樣的大罪,恐怕就不僅僅是劍崖的門派內務了!”
雲正徽面容嚴肅起來:“正是因爲這樣,本掌門纔要親自處理這件事!”
蘭懷瑄一笑,道:“若是江湖羣俠沒有意見,本莊主自然沒有反對的理由!”
衆江湖俠士議論起來:“劍崖的掌門親自動手嘛,倒是也沒有什麼問題!”“這種爲美色迷惑的無恥之徒,我們殺了他還髒了自己的手呢,算了,讓他們掌門自己處理好了!”
最終大家一致都沒有反對。
雲正徽向衆人報了抱拳,長嘆一聲:“出了這樣的叛徒,實乃我劍崖不幸,讓列位見笑了!”說着,他又看向了明渢,喝道:“孽徒,還不快給我跪下!”
明渢噗通一聲跪下:“掌門明鑑,弟子所言句句屬實!”
雲正徽道:“屬實?哪裡有實?你就這樣空口白牙污衊蘭莊主?想不到你遇到這個妖女之後,竟然如此轉了心性?你對得起你師父的教導之恩,對得起我們的悉心培育嗎?”
明渢雙眉緊鎖,起誓道:“掌門,弟子對天發誓,弟子絕無一句虛言!”
雲正徽臉色一變:“孽徒,事已至此,你竟還不知悔改!”
明渢哽咽着道:“掌門你要相信我,這都是蘭懷瑄的奸計,他欺騙了所有人!”
雲正徽哼了一聲:“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殺了刀狂傳人,提着她的人頭,到我面前自行謝罪!”他長劍一晃,指着他道:“若再不思悔改,休怪我劍下無情!”
“掌門……”
雲正徽威嚇道:“還不動手殺了這個妖女!”
明渢雙目含淚站起身來,看向了一一。
一一悽然一笑:“明大哥,你動手吧!我不會怨你的!”
明渢踟躕不前,看着自己的掌門,又看向一一,實在難以抉擇,對此,蘭懷瑄笑道:“到底是少年心性,過不了美人關啊!呵呵……”
其他圍觀的人也似看好戲一般瞧着他。
明渢在原地停留了許久,走上前兩步,想想,又退了回來。
衆人的心跟着他的舉動也一上一下,見他猶豫了半天還不動手,別說是蘭懷瑄,就是旁觀者都有些不耐煩了,都出言道:“怎麼着,看着這個小美人下不了手了?”“殺了她你或許還能留個全屍!”“怎麼這麼磨蹭,快動手!”“哎喲,看他的樣子,肯定是下不了手!”
雲正徽再喝:“孽徒,你還在猶豫什麼?”
明渢十分爲難道:“我……”
眼見明渢如此情態,蘭懷瑄眉間一蹙,隱隱覺得有些不對,未免夜長夢多,他朗然開口道:“雲掌門,看來貴派這個孽徒是下不了手了!衆位俠士都在這裡看着,若是雲掌門覺得爲難,不妨讓晚輩動手!”
雲正徽冷然道:“孽徒,我再問你最後一次,動不動手?”說完,他手中劍凌然一動,狠狠插在了明渢的腳邊,“既然如此,本掌門就親自動手清理門戶!”
明渢退了一步道:“掌門,弟子還有一事要說!”
雲正徽凝視着他:“說!”
“蘭懷瑄的罪行還不止冒充刀狂傳人行兇一事!”
“當初有人蓄意挑撥各大門派間的矛盾,致使他們自相殘殺,於一年前多發的江湖奇案,做下這一切的,也都是這個大義凜然的金鼎山莊莊主!”
“噢?”蘭懷瑄又笑,“我的‘罪行’又加了一條麼?”
“當初爲了對抗魔教,我師父和嶽前輩組建了聚義盟,當時的聚義盟結合了黑白兩道的勢力,在魔教被徹底剷除之後,這些隱而未發的矛盾就成了聚義盟最大的隱患,幕後之人利用了這些矛盾,挑起了許多門派間的恩怨,致使聚義盟分崩離析,名存實亡!”
“而動亂的江湖需要一個英雄來終結,金鼎山莊莊主蘭懷瑄,這個身懷絕技又深藏不露的高手適時出面,彌平刀狂傳人之禍,統轄混亂的江湖,自然而然,他就成了新的霸主!”
“衆位,你們難道不覺得,金鼎山莊崛起得太快了嗎?”
明渢此話一出,衆人都笑了起來,還有人替蘭懷瑄抱不平:“胡說,金鼎山莊向來遠離江湖糾葛,是刀狂傳人將主意打到金鼎山莊,蘭莊主仁心仁德,只是不願有再多的犧牲才勉強擔下重擔,你休要污衊蘭莊主,像你這種爲美色迷惑的無恥之輩,還不速速就死!”
雲正徽聞言,嘆道:“孽徒,你不思悔改,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蘭懷瑄笑了一聲:“死到臨頭,這般沒有氣節,我真替你們感到可悲……”
那些江湖俠士中有許多人爲蘭懷瑄不平:“連證據都拿不出,用如此低劣的手段污衊蘭莊主,真是無恥之極,雲掌門,你再不動手,這個敗類指不定還能胡說出什麼來!”
青蓮宗少掌門君秋言與蘭懷瑄爲表兄弟,兩人感情還算深厚,性子急躁的君秋言見明渢三番四次污衊蘭懷瑄,心中怒極,一劍上手就嚮明渢而去:“卑鄙之徒,受死吧!”
明渢知道這個時候還不能真正打上,於是大喝一聲:“慢着!”
君秋言面露厭棄之色:“怎麼,還有什麼主意,又想妖言惑衆?”
明渢深嘆一聲:“我真替你父親悲哀,你這個不孝子竟然替你的殺父仇人開脫……”
君秋言氣得臉色發青:“你胡說什麼?”
明渢又指向蘭懷瑄:“你的父親君南浦,就是他所害!”
君秋言大笑一聲,道:“你在說這些的時候,可有用過腦子?你難道不知道我父親和金鼎山莊是什麼關係?編出這樣的謠言,你當全天下都是傻子嗎?”
明渢搖搖頭道:“所以,他已經泯滅人性了!”
君秋言欲上前,蘭懷瑄拉住他,依然笑道:“秋言,這不過是個無恥叛徒,何須動怒!”
君秋言看向他道:“懷瑄哥,虧得你胸襟廣闊,我要是你,早就把他們給碎屍萬段了!”
蘭懷瑄拍了拍他的肩,轉而對明渢道:“就這樣嗎?想往我身上潑髒水,你的如意算盤打空了,呵呵,你看到了嗎?你們再說什麼,也不會有人相信,現在,大家都已經迫不及待要處置你們了!你們的惡行罄竹難書,束手待死吧!我可以留你們全屍!”
衆人聞言,將明渢和一一圍住。
該說的都說完了,明渢額角淌下汗來,一一也面露焦急之色。
其實完全用不着蘭懷瑄和雲正徽動手,江湖衆俠士們抽刀拔劍往這邊逼來,一一和明渢不願多添傷亡,只能不斷往後退去……蘭懷瑄不願再耽誤下去,他衣袍飛動,一掠而起,落在了一一和明渢的身後,“想要往哪裡逃?”他威然開口,傲然氣勢震懾四野。
明渢呼吸急促,一一緊緊握了握拳。
蘭懷瑄手握一柄長劍,向他們兩人指來:“受死吧!”
就在這萬分危急一刻,忽聞一道急促之聲: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