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發源於熊耳山與伏牛山的交界處,先是流向東南方向,越過百重山之後,卻是拐向正南,進入南陽府城後,又向西流出一段,過了臥龍崗,再次流向正南,匯聚了一系列的支流,在襄陽附近注入漢水。
南陽城的東面和南面,都被白水環繞,西面又是起伏不定的臥龍崗,再往北去,則是紫山,只有北城外是一片開闊的地帶。
劉宗敏的第二團,駐紮在城北,與李績親自兼任團長的第一團相,第二團組建的時間要晚得多,又沒有經過大的戰役,作戰經驗欠缺了許多。
李自成將攻打南陽城的任務交給劉宗敏,不僅是給劉宗敏立功的機會,更是爲第二營積累實戰的機會,對天命軍來說,錘鍊士兵,軍官個人積累軍功更爲重要。
爲了配合劉宗敏攻城,李績將第四營第一團部署在城東與城西,而靠近白水的南城,只有少量騎兵在遊移,李自成的親兵都是騎兵,雖然駐紮在臥龍崗,卻是不斷在四座城門外巡視,隨時準備截擊出城的守軍。
шшш●тт kΛn●¢〇 天命軍這次出征河南,爲了精簡人員,並沒有攜帶輔兵,自然不會有攻城的器械,劉宗敏便讓士兵們去紫山砍伐樹木,儘快打造攻城的雲梯。
爲了迷惑守軍,城東與城西的第一團,也是打造了部分雲梯,只有城南距離白水太近,並沒有攻城的士兵,李自成的親兵,不時過來巡視一番。
劉宗敏這次鉚足了勁,大都督給了他機會,這是他第一次獨立攻城,爲了第二團的名聲,也爲了自己的軍功,他暗暗發誓:儘快以最小的代價,拿下南陽。
清晨的時候,草的露跡未乾,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刺眼的光芒,每走一步,士兵們都會破壞這些美輪美奐的光景。
劉宗敏早已等不及,不住地要吆喝着讓士兵們快些,不一會兒,已經有十門火炮架在城外兩千步的地方,一個千戶的士兵,已經在火炮的後方,做好了向城下進攻的準備,還有一個千戶的士兵,隱在他們的身後,隨後做好了出征的準備,隊伍的最後面,卻有一些士兵,準備着鑼鼓器物,像是隨時預備慶祝勝利似的。
“團長,兄弟們已經準備好了,要不要先開炮攻城?”
劉宗敏向聚集在城頭的守軍看了一眼,眼滿是輕蔑,“別急,先讓他們看會風景,着人去城東城西,告訴將軍,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是!”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東西兩側,幾乎同時傳來炮聲,雖然持續不斷,卻只有零星的響聲,劉宗敏嘆道:“將軍這是要節約開花彈呀,怎的只有這樣幾枚?”
說話之間,炮聲已經停下來,卻是傳來密集的槍聲,劉宗敏這才轉憂爲喜,東西方向的槍炮聲,一定會將城內的守軍吸引過去,北城的守軍會減少,至少他們失去了大量的援軍。
“團長,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自然是要攻城了,將軍親自爲我們做掩護,我們要是拿不下南陽,我也沒臉去見大都督和將軍了,”劉宗敏將手一揮,“傳令,開炮,預備攻城!”
“是,團長。”
傳令兵立即向炮兵傳令,十門山地炮,早已安裝、校準完畢,得到軍令,炮兵們開始行動,填裝開花彈、點燃引線,都是一氣呵成,不消片刻,便是傳來“隆隆”的炮聲。
聽到第一聲炮響,李自成卻是帶着親兵,去了臥龍崗,越過十數道壟地,來到臥龍崗的最南緣,靠近白水岸邊,在一塊乾淨的石塊坐了,對着西流的白水發愣。
何小米讓親兵們在四周列陣,護衛大都督安全,又親自檢查一遍,沒有發現漏洞,方纔鬆了一口氣,輕聲道:“大都督,劉團長能拿下南陽城嗎?”
“你說呢?”李自成一動不動,目光依舊盯着緩緩的流水。
“依屬下看,劉團長一定能拿下南陽,只是不知道何時能拿下,”何小米有些擔憂,道:“只是……只是恐怕要死不少人,城內的守軍無處出逃,必然死戰……”
“既然城內的守軍一定會死戰,那小米爲什麼認爲,劉團長能拿下南陽?”李自成向白水投下一枚小石子,在河面蕩起一片環形微波,逐漸遠去,被流水一衝,霎時不見了。
“屬下也說不好,屬下只是感覺,”何小米道:“劉團長似乎要拼命似的,再說了,天命軍攻城,每次都能拿下,天命軍的火器,明軍都要厲害……”
“天下沒有一勞永逸的事,”李自成淡淡笑道:“以前在甘肅、青海,都是邊陲之地,堅城極少,明軍又沒有多少援兵,最重要的是,軍士對朝廷沒了多少忠誠度,到了河南,已經是朝廷的核心之地,這些情形完全有可能發生改變,所以,我們不能完全依仗火器,像這南陽城,連城門都是厚重的鐵製,火藥包根本不能炸開城門……”
“大都督……”
“所以,這次來河南,我們不是以攻城爲目標,能不攻城不攻城,”李自成道:“在鄧州,我們明明從城下經過,卻沒有攻城。”
“大都督是擔心兄弟們出現傷亡?可是,這是戰爭,傷亡是不可避免的……”
“我自然知道,”李自成點點頭,“最關鍵的是,即便打下城池,卻也無法穩定固守,那兄弟們的傷亡,沒有任何意義了。”
“屬下明白了……”
“你不完全明白,”李自成道:“這次來到河南,我們是一支孤軍,隨時可能被明軍的優勢兵力包圍,所以,我們必須要快速轉移,不能被城池所累。”
“大都督,”何小米四面看了看,見親兵們離得很遠,方纔鼓足勇氣道:“這次來河南,實在太過兇險,大都督真不該來……”
“小米是擔心爲我擔心嗎?”李自成隨手從地撿起一塊消小石片,側過身子,用力一扔,在河面打出四五個水漂,又將手的泥灰拍去,“這次來河南,看起來危險,卻也可能爲天命軍帶來轉機……”
何小米道:“轉機?什麼轉機?屬下實在不明白……”
李自成搖着頭,卻是沒有說話,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他的心,只有一些念頭罷了,局勢能不能按照他的想法向前發展,誰也看不透。
何小米忍不住,又道:“大都督,既然我們無法佔據沿途的城池,那有爲何費力攻打南陽?南陽可是府城,鄧州更加堅實,守軍也是多了一倍……”
“等到拿下南陽,你明白了,”李自成站起身,道:“小米,依你估計,捷軒多長時間能拿下南陽?”
“原本估計要三日,”何小米曲起手指,算了片刻,道:“看劉團長發狠的樣子,或許只要兩日……”
“或許只要一日,哈哈!”李自成大笑,“小米,着人去看看,城內現在怎麼樣了!”
何小米正待起身,李自成又道:“着人去城北,我們該去武侯祠看看了!”
“武侯祠?”何小米不解,現在是攻城的關鍵時刻,大都督不去督戰,卻要去武侯祠,難道武侯祠能找到破城之法?雖然不太明白,他還是趕過去傳令,然後帶着一個小旗的親兵,隨着李自成去了武侯祠。
武侯祠在臥龍崗的西南,坐落於兩道壟地之間,原本是爲了祭奠三國時的蜀國武侯諸葛孔明,可能諸葛孔明在百姓的心目地位太高,列朝列代,武侯祠不但沒有損毀,還不斷得到修繕,現在的武侯祠,佔地面積和建築面積原先都是大大增加。
大明時代,道教興盛,南陽地區出現了許多道教的教觀,武侯祠也成爲道教的活動心,加“武侯”在百姓心目的崇高地位,武侯祠香火也是十分旺盛,蓋過了另一個道教心玄妙觀。
武侯祠的正門外,兩顆青翠的老柏樹,像是兩個身着鎧甲的忠貞士兵,護衛着整個武侯祠,門口一名小道士,不斷踱着腳步,他單手持着佛塵,一會低下頭唸叨着什麼,一會擡頭看看遠處的南陽城,神色極爲不安。
看到身着鎧甲的李自成,後面還跟着一羣士兵,頓時呆了一呆,回身一看,武侯祠的大門緊閉,這才稍稍心定,小心地迎過來,“幾位施主,是要入武侯祠香嗎?”
李自成搖搖頭,“我們不信道,只想見見你們的觀主李治強。”
“啊……”小道士大驚,“那是我們觀主的俗家姓名,施主如何知道?”
何小米大怒,喝道:“讓你傳言,你儘管去,如果遲了,惹得兄弟們性起,一把大火燒了武侯祠,看你們去何處容身?”
“罪過,罪過……”小道士雖然口唸個不停,卻還是迴轉身,匆匆打開側門,一溜煙入了武侯祠。
不一會兒,武侯祠正門打開,一名身着藍灰色道袍的年道士,從正門出來,後面跟着四五名顏色不一的道袍,顯然不是同一輩分的。
他出得觀門之外,仔細看了李自成,雙手縮在道袍裡,奉着佛塵,連着抖了三抖,算是向李自成行禮,“施主要見貧道?”
李自成迎着他的目光,淡淡地道:“你是李治強?”
“那是貧道俗家之名,”李治強稍稍躬着身子,佛塵幾乎湊到鼻尖,“在武侯祠,貧道喚做玄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