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警戒的士卒,只帶了兩個人的魏老三很快就看到了蒲良俊,只不過和以往見面時候的熱情不同,此時的蒲良俊明明聽到了後面的腳步聲,卻連頭都沒回。
“魏老弟,定遠...還守得下去嗎?”他的聲音也有些疲憊。
魏老三怔了怔,隨即失笑道:“大帥這是什麼話,只要水井沒出問題,肯定能守下來,濠州城那邊...”
“濠州城是不是沒有回信?”蒲良俊轉過身子,死死的盯着魏老三,“咱們是不是變成了孤城?”
魏老三的笑容漸漸消失,背在身後的手朝薛二打了個手勢。
“大帥這話什麼意思?元軍還沒攻城,大帥就怯戰了?”
“老弟,既然守不下去了,我們爲什麼不尋條出路?”蒲良俊很誠懇,“西城門外面沒元軍,定遠還是能湊出來一些快馬,只要咱們出城打個夜襲,騎着馬就可以離開這地方,定遠...早晚要變成死城。”
魏老三面無表情:“大帥,這話就有些不講究了。”
“講究?造反的事情,要什麼講究?”蒲良俊突然有些歇斯底里,“你們要死,就要拉着我一起死?”
“俺只問一件事,水井有沒有出問題?”
“沒有。”
魏老三鬆了口氣:“那之後水井就一併交給...”
“但你該死了,”蒲良俊拍了拍手,四下裡閃出一批全副武裝的親衛,“希望你的人頭能賣個好價錢。”
......
“西城那邊打起來了!”一道人影越過牆頭落在院子裡,滿臉興奮地朝着坐在角落的顧懷開口。
百無聊賴的顧懷正拿着樹枝練字,靠在臺階上的馬六甲大概是傷勢太重又沒進食暈了過去,聽見了巴爾思壓着嗓音的低喊,顧懷手裡的樹枝頓了頓。
他擡起頭:“真打起來了?確定不是起義軍鎮壓難民?”
“錯不了,是從東城過來的漢兒兵和守着水井那批人打起來了,不過實在是太亂,靠不過去...咱們要不要去看看?”
顧懷搖了搖頭:“不急,魏老三過沒過來還不一定,等到塵埃落定再說。”
他低頭繼續擺弄着樹枝:“而且這事太順利了,順利得簡直像老天爺鋪了路,我總琢磨着有點不對...”
巴爾思撓了撓頭,乾脆也在一邊蹲了下來看着顧懷寫字,開口問道:“哪裡不對了?”
“說不上來,但世界上哪兒有這麼碰巧的事?碰巧定遠斷了水,碰巧蒲良俊是個只想活命沒點信仰的貨色,碰巧蒲良俊和魏老三之間還算平穩沒什麼齷齪,碰巧咱們進了城就能順利潛進元帥府,碰巧蒲良俊那傻缺還真信了我的話...”
顧懷放下樹枝,有些嚴肅:“一般遇到這種好事,我就覺得有些不太正常,倒不是什麼立了flag就總會翻車,而是老天爺總要搞點幺蛾子...”
巴爾思聽得一頭霧水:“是不是你想多了?”
“但願是我想多了...”顧懷嘆了口氣,“就怕事到臨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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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爲這樣就能殺了俺?”喘了幾口粗氣的魏老三緊了緊手中的刀,給自己的親衛打了個手勢,走向對面被士卒環繞保護的蒲良俊:
“是不是沒想到老子來西城都帶着兵?”
臉色煞白的蒲良俊身子都有些抖:“不可能...我之前才決定殺你,你怎麼發現的?”
“這年頭,親兄弟都靠不住,更何況是一起造反的人?”魏老三吐了口血,摸了摸剛纔被一個士卒打得青紫的臉頰,“水井沒出事不用找俺,出事了找俺也沒用,多虧老子留了個心眼,纔沒在陰溝翻了船。”
一旁的親衛稟報道:“大帥,外面的人殺完了。”
聲音很大,好像是故意要蒲良俊聽到一樣,而環繞着他的士卒果然也出現了一陣騷動。
蒲良俊的臉更加白了:“老弟,這都是誤會...”
眼看魏老三再沒有和自己說話的意思,只是舉起了手中的刀,蒲良俊心知這十幾個士卒攔不住魏老三和他帶來的親衛,乾脆直接轉身就跑。
被拋下的士卒也傻了眼,但他們還沒來得及跟上,就已經被魏老三的親衛淹沒了。
“追上去,從今天開始,定遠就只有一個大帥!”
“是!”
......
“不行,還是得去看看,”顧懷扔下樹枝,招呼了一聲巴爾思,“時間也差不多了,如果魏老三來了西城,該死也就死了,如果沒死...咱們還得想辦法把蒲良俊保下來,要是定遠只剩下魏老三,這計劃就走不通了。”
巴爾思看了一眼躺在臺階上的馬六甲:“這個怎麼辦?要我說直接宰了得了...”
“把他帶上。”
“又來?要揹你背。”
顧懷嘆了口氣:“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爭這個?你忘了他之前的身份?蒲良俊把魏老三宰了還好,要是沒成功,咱們怎麼出城?他之前好歹也是守城門的,說不定到時候出城還得靠他。”
巴爾思這纔不情不願的把還沒醒的馬六甲扛上肩,打開門的顧懷正打算叫上他一起去蒲良俊和魏老三火併的地方看看,剛打開門就聽見巷子外的街道上傳來此起彼伏的喊殺聲。
一開始顧懷還以爲是兩個造反頭子手下的兵在火併,結果出來後發現整個西城街巷簡直亂成了一鍋粥。
起義軍砍起義軍,起義軍砍難民,難民襲擊起義軍,最離譜的是還有難民在地上撕扯打滾。
巴爾思瞠目結舌:“這是怎麼了?”
“別問了,肯定失敗了,”顧懷的臉色有些陰沉,“如果蒲良俊得手了,現在肯定是收攏士卒,無論是打算再談談價錢還是開城門投降,都不會是這樣的光景。”
“那咱們還去看不?”
“去。”
“不是說蒲良俊沒得手...”
“奇怪就奇怪在這點,”顧懷頓了頓,“如果是魏老三把蒲良俊宰了,也不該是這幅光景。”
他摸着斑駁的牆皮,一臉茫然:“到底他孃的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