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巴爾思留下繼續圍剿和清理逃或未逃的叛軍,顧懷親自帶了幾個人開始沿着朱老哥幾人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當然,一開始他是不報什麼希望的,畢竟之前那麼多人都沒追上,自己連個獵戶都沒帶,怎麼追?
但沒過多久他就知道自己想錯了,因爲還沒有走出這片林子,他就發現了躺在地上的一道人影。
現在這片密林屍體很常見,但地上那個人顯然還活着,扭曲翻滾如同蛆蟲,等到顧懷讓人翻過他的身子,才發現他的脖子已經被人割開,正在往外噴血。
是李將軍。
他的眼罩已經掙脫,臉上黑洞洞的眼窩讓人看着有些噁心,但更讓人噁心的是他嗬嗬作響的喉嚨以及嘴邊不斷涌出的血沫子,顧懷嘆了口氣,讓人給了他一個痛快。
然後他站起身,看着遠處沉默不語。
衝入戰場救了人,轉眼就把人抹了脖子,是爲了什麼?
應該是爲了那封委任文書。
那朱老哥爲什麼會來山陽鎮的問題,似乎也解開了。
濠州城對這封委任文書動了心。
但顧懷如果沒記錯,濠州城這麼個大城,裡面好幾個元帥,還要這麼一封委任文書作甚?
難道是爲了自己的兒子,部下?
答案是什麼顧懷暫且還不知道,但匆匆追上的老頭搜尋了一番李將軍的屍體後,並沒有找到那封委任文書,證實了顧懷之前的猜測。
面對老頭的絕望,顧懷只能抱歉地拍了拍他的肩:“實在沒辦法...要不我派幾個人和你一起上去追?”
......
時間進入後半夜,幾百人的混戰已經變成了單方面的屠殺,當主將消失,士氣低落並且開始四散潰逃的叛軍士卒被民兵或者官兵找上,幾乎都不可能在幾人的圍攻下活下來。
西山上的山寨估計已經許多年沒這麼熱鬧過了,等到天色漸亮,確定除了逃出去的,剩下的叛軍士卒都死光了後,顧懷才下令打掃戰場。
而沒過多久,顧懷就看到草草包紮眼睛通紅的巴爾思跑了過來,聲音都在顫抖:“發財了,發財了!”
顧懷一愣,然後失笑道:“怎麼了這是?”
巴爾思拿起一副還帶着血的鎧甲,神情激動:“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甲?”
“說說看。”
“是鐵羅圈甲!”巴爾思聲音都有些尖利,“這種全身甲,箭都射不透,是騎兵用的!”
顧懷接過死沉的上半身鎧甲,翻看了一下,內層是皮革,外層是鐵網一般的甲片,片片相連如同魚鱗,製作極爲精美。
他摸了摸皮革:“這是牛皮?”
“是,”巴爾思感嘆道,“之前還真想不到小小一個定遠居然他孃的這麼有錢...這種甲是禁軍用的,不知道這些反賊用了什麼法子搞來,但咱們這回可是發財了,之前我呆的三大營,都沒這樣的好鎧甲發!”
顧懷笑了笑:“這一仗打得值了吧?”
“值!太他孃的值了!”巴爾思又拿起一把叛軍士卒的長柄大刀,“你看這蒙古彎刀,也是騎兵刀,最適合馬上劈砍,我剛剛用咱們領的刀試了試,口子都崩不出來!”
他砸吧砸吧嘴:“就是這些個反賊上了山,馬不知去了哪兒,他們出城是騎了馬的,要是能一起帶回去...”
“總不能什麼好事都佔盡,”顧懷擺了擺手,“有這些甲冑武器就夠了...傷亡如何?”
巴爾思的神情嚴肅起來:“死了三十多個,剩下的受傷都有過半。”
他頓了一下才補充道:“民兵更多。”
“所以並沒有賺多少,”顧懷嘆了口氣,“百戶所編制都快打沒了。”
“回去之後咋整?一下子死了這麼多,接下來...”
“還有時間,蒲萬里那裡應該能糊弄過去,關鍵是千戶所會不會責罰,”顧懷想了想,“而且現在差不多有了兩百多甲冑武器,要是不物盡其用,總覺得有點虧。”
巴爾思眼睛亮了起來:“你是想...”
“如果不出意外,你想的應該和我想的差不多。”顧懷看向搓着手走過來的鄭教頭:
“該徵一波像樣的兵了。”
......
鄭教頭的心情很不錯。
匪剿完了,山陽鎮安全了,最關鍵的是接下來還有一批很大的進賬,剛剛他可是看到了,好多民兵都從叛軍身上搜出來些金銀珠寶,悄悄塞進了懷裡,他也沒有聲張,反正下了山...總還是得集中分配的嘛。
但不少官兵也這麼幹了,這就讓他有些不樂意,之前明明跟顧懷說好了,甲冑武器之外官兵啥都不要,這官兵做事忒不講究了。
所以他打算來找顧懷評評理,至少也得給那些陣亡了的民兵爭取一些更好的回報。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當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顧懷並沒有表現出他想象的冷臉相待討價還價,反而春風滿面的和他聊起了天。
“鄭教頭啊...你剛剛說想分些武器甲冑?”
“是,顧大人,”鄭教頭存了些警惕,“下官看大人好像用不着這麼多甲冑和武器,就斗膽想請顧大人留下一些給民兵,畢竟這次民兵死的有些多,下官擔心回了山陽鎮百姓們要恐慌,下次要是再來了歹人...就怕民兵們心生畏懼,有些甲冑武器,山陽鎮也安全些。”
“可以的可以的,”顧懷爽快點了點頭,“很合理。”
鄭教頭大喜過望:“下官多謝大人!對了,大人,那個之前不是說好了這些歹人帶的金銀...”
“還在打掃戰場,先不提這個,”顧懷擺了擺手,極熱情地拉過了鄭教頭:“本官好歹也是和鄭教頭一同打過仗了,何必如此生分?本官是把鄭教頭當兄弟看待的,別說這些金銀,就是之前本官許的承諾,也絕不會變!”
“顧大人真是...”
“不過鄭教頭,本官這裡倒是有一條出路,不知道鄭教頭願不願意走上一走?”
鄭教頭一愣:“願...願聞其詳。”
顧懷神秘一笑:“地方教頭,向來不入流,往上走不過也就是去定遠當個小吏,既然是兄弟了,本官怎麼能看鄭教頭如此蹉跎?”
他拍了拍鄭教頭的肩膀:“百戶之下,有牌子頭,‘五十戶’這個職位,鄭老弟有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