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禧見面先道歉,告訴宋子文和黃紹弘,他們的老大李宗仁正在南寧整軍,未能趕到梧州,隨後雙方互相介紹隨員,不過介紹到莊繼華時,宋子文開口就是莊繼華上校,黃埔軍校俊傑,莊繼華啪地給白崇禧和黃紹弘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黃紹弘對他很是留意,可莊繼華還沒放下手,陳公博接了句,別看莊上校年青,他可負責過川軍兩萬人的整編;莊繼華心裡大罵笨蛋,果然陳公博的話一出口,白崇禧和黃紹弘眼睛頓時一亮,對莊繼華更是熱情,黃紹弘的恭維話一籮筐一籮筐的往外倒。
在這些人中莊繼華最關注的是白崇禧,前世他就聽說過這個人,莊繼華這點好,他知道自己歷史不夠好,能入他腦子的必定是了不起的人,因此只要記得的,必定重點關注。
可惜招呼他的是黃紹弘,對這個人莊繼華沒印象,但能與白崇禧稱兄道弟的也肯定是不平凡的人,莊繼華也打點精神對付他。
“老弟不喜歡?”在梧州昇平大戲院的包廂內,黃紹弘今天請宋子文一行人看戲,白崇禧、夏威陪着宋子文和陳公博在裡給了一個包廂,黃紹弘卻與莊繼華在投給了一個包廂,不過他很快發現後者對演出興趣索然。
作爲一個現代人,看過的大片太多,對這種傳統的戲劇實在提不起興趣,儘管演員在戲臺上賣力的唱跳,莊繼華還是沒有絲毫感覺,人雖坐在這裡,心思卻早就不知跑那裡去了。
“哦,不,”莊繼華被驚醒後本能的分辯,旋即感到不妥,便又坦然的說:“讓季寬兄費心了,不管粵劇還是京劇我都提不起精神。”
“怪我,怪我,早知如此,就該請你看文明戲。”黃紹弘很是寬和,未責人先責己。
“那還不如坐這裡看戲。”莊繼華想起上次看的半場電影就難受。電影在現在稱爲文明戲,閒暇時,莊繼華也去看過一場,準確的說是看了半場,實在受不了。場景很明顯取自攝影棚,銀幕上人不是在走是在跳,沒有對白,電影院就讓一男一女唸對白,蒼白沒有絲毫感情色彩的聲音,讓人倒胃口。
“哦,那不知老弟喜歡什麼?要不我們去滿香園。”黃紹弘這下倒感興趣了,試探的問了句,滿香園是本地的一家有名的記院。
喜歡什麼?還真成了莊繼華的一大問題,時代差距太大,被前世的精緻調高了口味,到這個時代無論如何也降不下來。
“那還不如看文明戲。”莊繼華苦笑一下,黃紹弘一愣隨即大笑。
“季寬兄,德公明天能到吧?”莊繼華忍不住問,想起廣州那麼多事,自己卻在這裡整天無所事事,莊繼華心裡有點着急。
“如果不耽誤的話,明後天能到。”黃紹弘心中暗笑,年青人畢竟還是嫩,殊不知他自己也才三十歲。
“廣西一統之後,季寬兄出任民政長,打算如何施展拳腳?”莊繼華有點不耐煩這種捉迷藏的遊戲,便打算試探試探,更何況黃紹弘不陪宋子文卻來陪自己,不就是想從自己嘴裡套點東西嗎,既然如此那就給他們點東西。
黃紹弘苦笑下,長嘆一聲說:“難啊,廣西窮困,財政困難,若中央不管,要有所作爲很難。”
“中央也有困難,不能全指靠中央。”自從上次上了喻培棣的當後,莊繼華越發小心,雖然打算拋點東西,卻也沒打算讓他輕易得到。
“我們心向革命,中央總不能不管吧。”黃紹弘語氣有些幽怨。
“怎麼會?宋部長說廣西每年收入不到300萬大洋,軍費每月就要20多萬大洋,廣東財政本不寬裕,若加上廣西,財政赤字太大。”莊繼華現學現賣,把宋子文的話原封不動的轉給黃紹竑。
“這是宋部長說的?”黃紹竑問。
莊繼華點點頭說:“我對財政不大懂。”
黃紹竑沉默會然後才說:“自清朝以來廣西財政就不足,一向是從湖南、廣東撥款補充,現在湖南是指望不上了,我們只有看中央了。”
“中央肯定要管,不過怎麼個管法還需要大家坐下來談談。”莊繼華不動聲色輕輕拋出個誘餌。
“中央打算怎麼管?”黃紹竑精神略微振作。
“多種管法?就要看你們怎麼選了,”魚兒上鉤,莊繼華繼續拋誘餌:“第一種,保持廣西半讀力的狀況,除了政治上由中央管以外,其他廣西自理;”
黃紹竑頓時感到失望,若要採取這種方法,就是保持現狀不變,與他們的希望不同。
“第二種是全管,政權、財政、黨務、軍事全部管起來,地方官員、黨務均由中央委派,軍隊也一樣。”
黃紹竑有些猶豫,這種方法等於徹底吞併廣西,他們辛苦血戰數年纔打下來的天下轉眼就成別人的,心裡也有些不願。
“第三種只管財政和黨務,每年固定給廣西幾十萬財政補貼,黨務由中央委派。”
這一種也不是很理想,廣西財政缺額是幾百萬,幾十萬是遠遠不夠的。
“不知季寬兄選那種?”莊繼華心裡暗笑,這道選擇題你只要選了,你的底就出來了。
黃紹竑心裡盤算,怎麼都不夠理想,良久才緩緩問道:“文革認爲我們該選那種呢?”
莊繼華嘿嘿一笑:“廣西可不是我打下來的,怎麼選輪不到我說話。”
“補貼幾十萬太少了,至少需要兩百萬。”黃紹竑猶豫再三,終於忍不住作出了選擇。
莊繼華心裡明白了,他們打的主意是要錢,卻不交其他權利,最多把黨務交出來。明白對方的目的後,他在心裡冷笑,這算盤打得也太精。
“具體多少就需要你和宋部長談了。”既然探到底,莊繼華順勢就要關門。
他想收兵黃紹竑卻不願意。
“文革,你們一個軍每月多少軍費?”
“士兵十塊到十二塊,軍官嘛白長官應該清楚。”其實黃紹竑也清楚,他和白崇禧與李濟深交情非淺,粵軍待遇雖然不如黨軍,差距卻不大,最大的差別在於黨軍軍餉穩定,粵軍不夠穩定。
黃紹竑知道莊繼華報的是黨軍軍餉,他在心裡盤算下,廣西現有軍隊六萬多人,如果按照這個標準,每月軍餉就要七十多萬,財政廳長恐怕誰也幹不下來。
“不知廣西有多少士兵?”莊繼華見黃紹竑在思考,不知他在想什麼,便隨口一問。
“六萬多。”黃紹竑隨口就答,話一出口才醒悟過來,擡頭看看莊繼華,卻見後者略微思索即面露同情。
“那每月就要七十多萬軍餉,一年光軍餉就要八百多萬,是夠讓你爲難的了。”
黃紹竑心知自己不慎露了底,也就不再遮掩:“是呀,財政廳長現在是我兼着,爲什麼呢?就是因爲沒人肯幹,也沒人敢幹。”
“六萬軍隊,太多,爲什麼不裁點兵呢?”莊繼華問:“這麼多軍隊中央也拿不出這麼多錢。”
“我們也在裁,德公在南寧整軍就是裁兵,可是我們也不敢裁太多,畢竟現在還在打仗,國家還沒統一。”黃紹竑顯得很是爲難。
“兵,貴精不貴多;更何況裁兵並非簡單的裁減軍隊數量,必須要有一些相關措施確保軍隊不會因爲戰爭消耗降低戰鬥力。”莊繼華說道。
“哦,文革,你有什麼好辦法嗎?”黃紹竑隨意的問,連白崇禧也沒找到好主意,這個年青人能有什麼高招。
“不知季寬兄聽說過後備役沒有?”莊繼華想想決定還是賣點東西給他。
“當然知道,”黃紹竑不以爲然的說,後備役不是什麼新鮮東西:“可後備役需要在統一的國家實行,還有後備役還必須有完善的政斧行政體系,才能發揮功效,現在就要在廣西實行,恐怕很難。”
“那就一起作。”莊繼華不緊不慢的說。
“一起做?”黃紹竑瞪大眼睛,不解的問:“怎麼作?”
“把裁軍和政權建設一起作了,不就完了。”莊繼華很平靜的說。
黃紹竑越發迷惑了,裁軍和政權建設一起作了,裁軍和政權建設有什麼關係?要說有關係的話,那就是節約軍費。
他再問,莊繼華卻不說了,反拿話岔開,已經點過了,能不能醒就看他們自己了。
送宋子文一行回到旅舍後,黃紹竑和白崇禧卻沒有回家而是打馬出城來到離城十多裡的一座歐式別墅,別墅裡有不少士兵站崗,兩人進到客廳,客廳裡有一人正坐在沙發看報,見兩人進來,放下報紙站起來,卻見他身材矮小卻很結實,膚色黝黑,雙目有神,嘴脣略有些厚,一身軍裝配中將軍銜,端的威風凜凜。
“德公。”白崇禧老遠就伸出手,李宗仁笑容滿面的上前緊緊握住白崇禧的手,隨後又使勁握握黃紹竑的手。
“我以爲你還有兩天才到,沒想到這麼快。”黃紹竑笑着上下打量李宗仁。
李宗仁呵呵笑道:“欽察大臣到了,我豈敢讓欽差久候。”
黃紹竑略微苦笑一下,原本有些高興的白崇禧也收斂笑容,默默無語的坐下。
“怎麼?不順利?”李宗仁平靜的問。
“嗯。”白崇禧重重的吐口粗氣:“看他們的意思還是打算讓我們保持現在這種狀況。”
“健生,宋子文是個老狐狸,他沒說真話。”黃紹竑也坐下了,李宗仁的衛士隨即爲兩人端來茶,然後悄沒聲的離開了。
“哦,季寬有新發現?”白崇禧訝然的問道,他沒想到黃紹竑居然從莊繼華那裡搞到了東西。對莊繼華,白崇禧雖然禮貌,卻也沒怎麼看得上,東江打得正緊,莊繼華作爲黃埔學生卻跑到廣西來了,說明這人打仗不怎麼的,蔣介石看不上他,連東征這麼重要的戰鬥都沒讓他參加。因此他對黃紹竑留心莊繼華有些不理解。
“健生,你小看了這個莊繼華,我今天就上他的當,把咱們的底給漏了。”黃紹竑苦笑着說。
聽說黃紹竑上當了,李宗仁和白崇禧沒有生氣卻感到驚奇,三人中黃紹竑與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最多,桂系三巨頭,李宗仁把總,白崇禧負責軍事,黃紹竑管民政和外交,幾年下來沒見他吃什麼虧,今天居然栽在一個年輕人手中。
“哦!那我可要聽聽,你是怎麼栽的。”李宗仁聲音洪亮,大笑着問黃紹竑。
黃紹竑也沒隱瞞就把在戲院裡的談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兩人,李宗仁和白崇禧有些不解。
“不就是六萬兵嘛,沒什麼。”白崇禧想了想感到沒什麼了不起。李宗仁卻不這樣看:“健生,季寬沒說錯,這小子是個小狐狸,把老狐狸給騙了。”
說完之後又高興的笑起來:“不過也沒什麼,能看到季寬上當我還是很高興的。”
“德公,怎麼其中還有玄機?”白崇禧不解的問。
“那三個選擇,只要季寬選了,他就上當了。”李宗仁嘿嘿笑道,奮戰多年,一舉平定廣西,李宗仁真是意得志滿之時,沒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