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㶟水

高登騎着馬率人趕了半夜,此時已將近丑時,眼看着追趕無望,又見身後隊形散亂,前後脫節,手下兵將一個個疲累不堪,心裡既恨又惱,忍不住又將楊鯤鵬大罵了一遍。

好在幾個剛剛增補進來的團校尉、隊正都是老輜重,各自指揮人手打草鋪墊、生火起竈。

高登見沒甚麼紕漏,心下稍慰,略帶滿意地點點頭,跟着衛兵下馬休息去了。

王正拖着灌鉛似的雙腿,被五子和黃寶半攙着坐下來。因爲上回被打屁股的教訓,這次王正沒敢罵罵咧咧的,而是咬着牙蹭到草墊子上,默不作聲地閉目養神。

過了一會掉隊的人陸續到齊,陸鴻從隊前走了回來,一路將躺倒睡覺的士兵們踢醒,讓他們互相牽拉雙腿,等分發過夜食填飽肚子再睡。

他是戊旅第一隊正,僅次於各團副尉,加上入軍籍之前就代管民夫,因此上那些新兵蛋*子被他踢了一腳非但不加氣惱,反倒親切地向他打着招呼。

只有幾個新近升調進來的隊正、什長對他不甚理睬,其中就有曾經捉弄過陸鴻他們的胖軍官楊智,如今是戊旅乙團乙隊隊正。

這人原本在乙旅做個小小的什長,整日價帶着一羣死黨耍鬧,好不快活。前幾日檢校副指揮一紙調令下來,乙旅旅帥陳森只得捏着鼻子把他連同幾個什、伍一級的軍官送到了戊旅。

楊智來到戊旅第一句話便是:“灑家姓楊名智,字備操。”結果引來一陣鬨笑,自此便認定這幫泥腿子果然很不友好!

這時陸鴻走到他這隊來,和幾個老鄉說笑了兩句,楊智只作未見,翻過身去假寐。陸鴻早知他醒着,見他不願搭話,便笑了笑回到本隊,挨着王正小五坐了下來。

王正見他回來頓時好像忘了疲憊,一骨碌坐起身,神秘悄悄地問:“鴻哥,咱們這是要打仗了?”他天生嗓門大,說的雖輕,四旁也都聽得清楚,於是大家便一齊豎起耳朵湊了過來。

陸鴻瞪眼掃了一圈,嚇退了幾個,才硬邦邦地說道:“不知道,甭亂猜!”衆人悻悻散去。不一會伙伕已經招呼各隊分領夜食,兵將各自飲食睡去不提。

次日又再上路,高登心急火燎,因此不斷催促前進。

自打出兵以來陸鴻時不時便被高登帶在身邊,一是看中他點兵之法,約束軍隊;二來新兵都以陸鴻爲首,高旅帥新官上任,自然需要倚仗他的威信。

當然高登心裡另有小算盤:他十幾歲因爲祖父榮蔭補進率府勳衛,侍奉當時的皇太弟、如今的豐慶帝李靚。

因爲其人相貌堂堂,又極懂得逢迎討好,很得豐慶帝賞識,十幾年間從率府的超乘做到校尉,豐慶帝繼位以前便推薦給聖文先帝並調入親府,即位後又將公主下嫁,升格爲正四品下親府中郎將。

雖說豐慶帝一直並給他未賞晉多大的官,但是平日愛護之意如同親生。

他自參軍以來一直在宮廷宿衛,各路軍中都無根底,好不容易撈到機會出來帶兵,就必然需要培植一班親信才能站得住腳跟!

於是高登看中了陸鴻……

他沒

想到褚垓這老財主爲了護食不惜跟司馬巽擼袖蹬靴,最後留下這麼一個好苗子,恰恰便宜了自己!

想到這個高登都不禁偷笑起來,可是他又惱恨,原本打算借他皇帝岳丈的面子搭上李毅這條大船,誰知道咱們的李大都督嘴上一片祥和,肚裡全不拿他當回事情……

“小陸啊,你叫季參軍帶輿圖過來,看看到哪了。”高登眼見行了半日,腳下路徑越來越荒,四周叢林茂密,荊棘叢生,好多兵士都被草刺剮蹭得破口大罵,他因此心中有些焦躁。

右軍的影子固然沒看見,走之前還丟下了大部分行軍輜重,包括河北道詳細地理輿圖和定向的指南,還有計時的軍刻,嚮導也只甲旅有配。

過了一會,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軍曹飛步敢了過來,到了高登坐騎邊上,展開手中哪裡都能買到的大周民用粗略地理圖《大周地理行路圖(民)》。高登看了一眼,發現整個滄州就拇指大一塊。

“這還看個屁?”氣得他沒等季參軍說話便彎過腰一把扯過地理圖來撕成兩半。

季參軍嚇得一身哆嗦,陸鴻在邊上使眼色讓他下去。

“馬上給老子找個嚮導來!”高登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甩手將扯爛的地理圖砸到地上,也不知是對誰發號施令。

陸鴻說:“將軍,不如命人原路返回,請花副指揮派一個嚮導過來,這荒山野嶺的……”

高登不待說完便揮手打斷了他,自己何嘗不知聯繫大軍纔是最好的辦法,可是既然已經違令追了出來,這時候回去要吃軍法不說,恐怕要讓姓花的小娃娃笑掉大牙,這纔是他最最無法容忍的!

陸鴻見他一意孤行,也就沒再多說甚麼。

戊旅最終也沒找到嚮導,只在荒郊野地轉了三天,村落倒是遇見幾個,向村民打問地名所得都是不知所云,除過一大堆村寨名稱,一個大城所在也沒打聽得到。誰知正當大家以爲徹底迷路之時,一條大河已然橫在眼前。

有見識的已經叫了出來:“㶟水!”

面前的㶟水河面不甚寬闊,水流不疾不徐,細浪翻卷,只是不見一條渡船漁船。

河岸邊是一片砂礫灘塗,更往兩邊便是一人高的萋萋長草,河面上清風拂過,長草一片片倒伏下來,風勢一過,又齊刷刷重新立好,彷彿是大地的毛髮,柔軟而堅韌。

陸鴻才知道這段滔滔河水便是永定河天津段,當然現在還沒有天津,也沒用永定河的說法,不過也因此瞭解了大概的地理位置。

高登當即下令沿河尋找渡口,沒想到這幾天給他們一頓沒頭蒼蠅似地亂轉,竟然轉到了正途上來!

戊旅自離了大軍已經孤軍行進三日,此時終於找準了方向,七百餘人奔着上游而走,將近傍晚時分終於在河岸邊尋到一處集鎮。

可是還未到那集牌樓跟前,衆人都已察覺不妙。那鎮子遠遠望去說小不小,可是死氣沉沉,好幾縷黑煙死樣活氣地在空中漂浮,帶着一股焦臭味道。

鎮外官道兩旁散落了一地推車、貨箱等物,臨河的渡口邊幾條破船都已翻了個兒漂在水面上。

高登再蠢也察覺出了不對勁,當即下令全軍戒備,並分派兩名斥候進鎮探查。

那兩名斥候尚未出動,便看見鎮裡跑出一隊府兵,瞧那服配正是一道從青州而來的後軍士卒。

這時胖子楊智從軍列中仰脖子看了一眼,叫道:“那不是乙旅丙團的人嗎?”

那隊衛軍顯然也瞧見了他們,領頭的軍官伸手攔下了士兵,老遠便開始喊話:“前面是哪位將軍?”

後軍派給高登的副手甘峰原先也是乙旅出來的軍官,正是楊智當時所在甲團的校尉,如今已升爲戊旅旅副,兩家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老相好了。

甘旅副聽到對面喊話便大聲罵道:“賴狗子,滾過來睜開狗眼看看是哪位將軍!”

這甘旅副在乙旅便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大嗓門,這一聲大罵識得他的哪裡還會不知。

那“賴狗子”果然毫不猶豫,帶隊一陣小跑上了前來,先找到淺緋戎常袍金腰帶騎在馬上的高登行了個軍禮,一本正經地道:“這位想必是高旅帥,職下後軍乙旅丙團乙隊隊正賴小翻,參見將軍。”

高登點點頭,說:“罷了。”

賴小翻轉頭又嬉皮笑臉地向甘郎將說:“參見甘校尉,哦不,甘旅副!”

甘峰臉上儘量裝出矜持的表情,心中卻極爲得意,輕飄飄伸出一腳踢在賴小翻的大腿上,笑罵:“滾你孃的蛋。”

那賴小翻笑嘻嘻地拍拍屁股,渾沒在意。

高登看他們打打鬧鬧有些不大耐煩,覷了個空問道:“這鎮上是甚麼情形,現在大軍何處?”

賴小翻急忙收了笑,稟報說:“這鎮上昨天清晨已經被契丹狗洗劫過啦!花副指揮帶着咱們三個旅護着輜重一路行軍,前天夜裡到的這鳥地方,當晚在上游十六裡處安寨,預備第二天早上徵用民船渡河……”

他手舞足蹈口沫橫飛描述了一通,總算說清個大概。

原來後軍前日夜裡在㶟水岸邊安營休息之後,半夜裡忽然不知從哪殺出一支騎兵,都是契丹人裝扮,約莫二三千人,來的時候悄無聲息,到了跟前想作反應卻已遲了。

那支騎兵二話不說直接衝擊後軍營寨,眨眼便破了丙旅的寨門,旋即衝進營寨放火燒了丙旅護衛的糧草。

好在花源將甲乙丙三座營盤以“品”字形緊湊佈置,丙師營寨剛剛火起,甲乙兩師便已經一路救援丙師,一路抄向敵軍後路。

那支敵軍倒也機敏,毫不戀戰,烏哩哇啦吹了一陣號角迅速退了出去,轉眼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花源不知敵人虛實,又無快馬,因此不敢追趕,加上丙旅營中火勢太大,只得先滅大火救治傷員,同時嚴加防範。

後軍縮在營裡捱了一夜,終於天光方亮,這纔敢派人出來分頭查看。

賴小翻一路遇到好幾個被敵人燒殺一空的村寨,最後纔到的這個集鎮。從倖存的百姓口中得知,那些人擄掠完之後便砸爛了沿岸所有的船隻,此時已不知蹤跡,約莫是過河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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