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席話談了許久,直到範綠桐扯起嗓子連喊了三聲,這才相攜着回到屋裡,此時飯菜都已經做好了。
範翔雖然並沒有明確地站到陸鴻這邊,但是他給陸鴻透露的這些消息已經足堪大用——這已經事實上幫了大忙了!
陸鴻留在老陽莊範家吃了頓晚飯,期間瞧上了範翔家的閨女範綠桐——確切地說,是幫小五子或王正瞧上了!
這姑娘不僅長得喜人,還隨她母親,做了一手好飯菜,最叫陸鴻打心底裡認可的是,這姑娘脾性率直,待人接物雖然大大咧咧,但是絕不肯失了禮數,應當是個操持家務的好女人。
自己還沒個歸宿的陸大將軍就在席上有意無意地和範翔提起了這事,並且像一個多事的長輩一樣,囉裡囉嗦地分說着兩個後生的好處——這兩個都是從八品校尉,年紀輕、前途好,長相也說得過去……
範翔雖然因爲這樣那樣的顧慮,沒有在這事情上發表意見,但是範家娘子卻當即拍板做主,把這門親事說定了!
跟着就等男方的家裡人請媒納聘,把該走的禮數走到,然後女娃披個蓋頭往對家門裡一送,省得留在家裡天天捉雞攆狗不安生!她雖是說着批評女兒的話,但是眼角的笑意和憐愛無不將她徹底出賣了——這個女兒她可寶貝得緊哩。
不過範翔雖然沒有表明態度,但是在他婆娘的逼問下,也不得不承認,不管是胡校尉還是王校尉,兩位後生的長相都挺周正,至少比那個陳校尉要好得多……
言外之意,如果陸鴻想要牽線的對象是三流子的話,那麼這樁親他肯定是擺明了不同意的!
這麼一來事情便好辦了,陸鴻打算先捎個信回家,請義父胡順幫忙料理這事。他優先考慮的是小五子,一來年紀大的優先,二來讓胡順操辦了這事之後,也能順便和三堂叔家重歸舊好……
可是他似乎忘了,他自己纔是年紀最大的那個……
當然了,我們的陸鴻心裡面還有一大檔子破爛事,根本沒有空閒去考慮兒女之情——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對象是神都裡的某位的話,那又另當別論……
他現在首先要做的,還是處理掉眼前平海軍這個爛攤子。
陸鴻出於尊重當事人的想法,特地詢問了範綠桐的意思,誰知範家的姑娘還挺大方,而且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便一切聽從父母的主張。
這麼一樁婚事口頭上定了下來,陸鴻酒足飯飽,便帶着小金子上路回寨了。高健被範翔一家留了下來,並且說定了過得兩三日,老太太的病情有了眉目才下山。
陸
鴻帶着微醺的酒意搖搖晃晃地走在山間的小道上,拉着小金子有一茬沒一茬地聊天。今日的月色不大明朗,整條山道兒都照不見多少光亮,兩旁的樹影婆娑搖曳,恍惚間一陣涼風吹來,將他渾身的酒汗一激,頓時清醒了幾分。
“甚麼地界了?”陸鴻忽然停了下來,皺眉問道。他走了半晌,發現路徑越走越荒,不知不覺已經迷失了來路……
小金子迷迷瞪瞪地舉目四望,不敢確定地道:“俺也不知,瞧這月頭約莫是在姥姥山北面兒……”
陸鴻頓時急了,自言自語地道:“那不是繞了半座山啦?”他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掉頭回去罷,又嫌太遠,若是徑直朝前走,卻又不知前頭是甚麼景緻。
這時忽聽夜風之中夾雜着幾聲清脆的金屬聲響,斷斷續續地飄蕩過來,陸鴻突然伸手,捂住了小金子的嘴巴,自己側耳傾聽。
不一會那聲音越發清晰,漸漸連成一串——“叮鈴鈴……叮鈴鈴……”
這時小金子也發現了異常,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家大人。
陸鴻食指放在脣邊,示意他噤聲,接着便摸出闢水刀,小心翼翼地往聲音來處摸去。
過了不知多久,那駝鈴聲忽然在前方不遠處止歇下來,跟着便聽一記女聲嬌呼:“劉大人何在?”
陸鴻心中一驚,難道劉德海也在?
果然便聽劉德海爽朗的笑聲從左近響起,並且向那女子移動過去。不一會兩人合作一處,那女子聲音冷冰冰地道:“劉大人,出海的事情安排好了嗎?”正是在驛站遇到的那個胡女,蕭宛。
劉德海道:“在下已經與海匪傳過消息了,只要貴船打上黃鶯旗號,那便暢通無阻。”
那蕭宛道:“如此多謝劉大人了,李公那裡請再多多打點。”
劉德海道:“好說,你出錢我出力罷了。”忽然恨恨地道,“不過我最近走不開,那個新來的小鬼十分難纏,等過了這一陣才能幫你傳信。”
只聽蕭宛冷笑一聲:“做掉上司不是你的拿手好戲嗎?”
劉德海哼了一聲,彷彿對她的譏諷不以爲然:“這小子比前幾個都麻煩些,而且李公至今沒回話,也不知是甚麼打算,所以現在我還不能動他,只能慢慢周旋。”
蕭宛沉默了一會,忽然道:“要不要小妹幫你出手?”
劉德海猶豫了一會,問道:“那你想要甚麼?”
蕭宛道:“我要親自見李公!”
劉德海聳然一驚,斷然否決了她的要求:“這不可能,況且李公還在神都,你不知要等到甚麼時候
……”
蕭宛道:“你不用騙我了,我的手下已經打探到,李公如今就在青州城裡!”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劉德海好像下定了決心似的,說道:“那好,這事先這麼定下來,我會盡量安排李公見你一面。至於這邊,具體動手的時間我再通知你。”
蕭宛爽快地道:“好,我住在小庵集蔣家客棧,隨時恭候劉大人的消息。”
兩人約定好了之後便互相告辭。
等到駝鈴漸行漸遠,左近再無一點人聲,陸鴻這才帶着小金子從藏身之處出來。兩人對望一眼,臉上都是說不出口凝重後怕。
他們兩人口中的“李公”,在陸鴻看來當然就是李毅了!
他不禁在心裡自責起來,一直以來他都沒有把平海軍的問題看得有多麼嚴重,也從未正視過眼前的對手,現在看來,這顯然是一個致命的疏忽!
是的,他總覺得靠自己的腦子琢磨出來兩記散手,就足以擺平眼前的困難,他以爲只要用大比武拖延住時間、麻痹住對手,就能輕易地找到他們的罪證,然後依靠國家的律法將他們輕鬆拿下——畢竟在他看來,這只是一樁普通的貪墨案。
可是他現在發現,真正被麻痹的,其實是他自己。
“小金子,咱們回……明天帶你找個好事做做!”陸鴻望着大寨的方向,眼神忽然變得冷冰冰的。
劉德海,這個人簡直把笑裡藏刀發揮到了極致,誰能猜想到那張總是掛着各種笑意的臉盤子後面,隱藏的不只是貪婪,還有狠毒!
如今的平海軍,已經不再只是一個難啃一點的硬骨頭,而是真正的龍潭虎穴!陸鴻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處境了……
等到陸鴻和小金子回到大寨的時候,已經到了酉時末刻,小五子他們都在指揮所裡等着。
剛一見到他人,小五子便湊了上來,神秘悄悄地道:“剛纔劉德海來過一回,打問你的去向,我告訴他你去趙家集辦事了。”
陸鴻點點頭表示知道了,跟着便徑自走進了裡間。
小五子看着他的背影,用胳膊肘捅了捅小金子,問道:“咋回事兒?”
小金子把腦袋伸過來,在他耳邊道:“好事,明天你就知道了!”
這算啥?
小五子瞪了他一眼,坐回到三流子身邊,道:“三流子,恁瞧出啥麼?”
三流子怪眼一翻,笑道:“你鴻哥有啥事兒你都不知道,我能瞧出個啥?”
小五子撇撇嘴,索性不再理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