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驚變

就在韓德利帶着人離開皇宮的時候, 錦瑟的馬車已經行進到了朱雀大街附近,忽而停住,錦瑟微微一怔, 問道:“怎麼不走了?”

一個侍衛去了前面探查了一會兒, 跑回來在車外回稟:“稟娘娘, 前面被官軍圍住了, 走不通了, 娘娘看,可否要換條道路?”

錦瑟一怔,她之所以繞到朱雀大街, 不過是爲了去住在京城東南部的徐瑛那裡看望,據瑤琴所言, 徐瑛應該是思念莫言病了的, 她只想過去瞧瞧徐瑛的病, 並順便透露一點,其實莫言並沒有事, 希望她能安心。誰料這會竟然變成這樣,她有些疑惑,又問:“怎麼被官兵封了?可是爲了什麼事?”

侍衛又上前去看了看,纔回來道:“稟娘娘,臣去看了看, 似乎是京營中人前來抓捕逆賊的, 陣勢不小, 刀槍無眼, 娘娘還是先尋個安全的地方避避罷。”

錦瑟又是一怔, 京中什麼出了逆賊,她爲何在宮中未曾得到一點消息?竟然還要出動了京營來抓捕?她心中愈發驚疑起來, 已經聽見那邊的人聲,便說:“過去看看怎麼回事。”

那侍衛卻是不肯,他多少知道一些這位宮眷的身份同樑國有關,那邊圍住的又是安國公府,還怎麼敢再過去?只得打馬虎眼:“娘娘,依臣之見,不過是因爲陛下萬壽聖節快至,臣下們爲了確保安全,例行檢查罷了,娘娘千金貴體,還是快些離開這裡罷。”

例行檢查不會動用京營,更何況是在這樣一個敏感的地帶。錦瑟心中愈發疑慮,口氣自然強硬起來:

“將車子行過去,我要去看看!”

衆人都知道她是皇帝寵妃,更何況她曾經做公主時也是頤指氣使的,這話說出來頗有威勢,衆人不敢違抗,幾個侍衛只得在一旁將她乘坐的馬車護好,才令馬伕將車子趕過去。

錦瑟掀起車簾,朝外望去,這一眼卻大是心驚。她恰好看到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弟弟,曾經的陳留王,後來被蕭桓封了安國公的蘇鍇被人壓着,垂頭喪氣地走出來。

錦瑟大驚,也顧不得避諱,開口連聲疾呼:“停車!”

馬車尚未停穩,錦瑟便已經從車上跳下,朝那邊唄兵勇圍住的的安國公府奔去。衆人一見大驚,幾個侍衛忙吩咐了馬車伕,便疾步跟上。

“你們是得了誰的旨意,竟然在這裡抓人?!”錦瑟奔至近前,然而此處已經被兵士團團圍住,她不過一個弱女子,又怎麼能擠得過去,只能出聲質問。

那邊官兵一愣,見到不過是一個容貌俏麗的年輕夫人,雖然穿着華貴,想來也不過是京中那個官宦家室,他們是奉了皇命來的,自然沒有將錦瑟放在眼中,不耐煩地推搡幾下,令她離開。更有幾個好色的,瞧見錦瑟面上顏色,開口更是不懷好意:“小娘子,咱們是奉了皇命來抓叛逆的,你這樣細皮嫩肉的,就不要在這裡搗亂了,哈哈哈。”

跟上來的幾名侍衛大怒,上前揪住那人便要打,其餘的兵士見狀,都紛紛拿了刀槍指着他,他們不過幾名侍衛,自然是人少寡衆,很快被圍在中心。

“放老實點,若是干擾了咱們公務,可有你們好果子吃!”一個兵士惡狠狠地說。

錦瑟充耳未聞,只想再擠過去。那兵士急了,想要動粗,錦瑟身邊的一個內侍忽然舉了牌子喊道:“誰敢動手,咱家是宮裡的人!”

他那公鴨嗓子極具標誌性,這下衆人都紛紛停了手,那幾個侍衛也紛紛亮出身上的御前腰牌,衆人方知這美貌夫人身份背景非同一般,忙讓開一條道,令錦瑟過去。

錦瑟行至蘇鍇身畔,只說了一聲“阿鍇,”便說不下去,只看着他,目光中滿是疑問,似乎是等着他解答。

蘇鍇冷笑一聲,轉過頭去道:“我的好姐姐,弟弟能有今日,還多虧了你,和你的夫君啊!”

錦瑟一怔,尚未反應過來,那邊已經有一個女子撕心裂肺的聲音響起:“阿梧!你好狠的心!”

錦瑟順着聲音看去,原來是不遠處的一所宅邸,裡面正由兵士拖了幾個婦人出來,披頭散髮,當前一個極其瘦弱,錦瑟辨認了半晌,才認出原來就是徐瑛。

錦瑟顧不得蘇鍇,慌忙向徐瑛那裡過去,那邊的幾個士兵見狀,只握着槍擋住錦瑟的去路,也不讓開。錦瑟無奈,只得低下身子,看向被人拖到地上的徐瑛,頭髮枯黃散亂,面色青黃,身形瘦弱,彷彿骷髏一般,哪裡還有半分曾經的江南女兒情狀。

錦瑟心中一酸,眼淚已經奪眶而出,徐瑛卻冷笑一聲,道:“你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去討好皇帝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連自家都不顧了麼!”

錦瑟聞言一驚,擡起頭,徐瑛正冷冷地盯着她,似乎看仇人一般,眸子中似乎要噴出火來,半點溫柔神色也沒有。她一怔,竟然後退幾步,惶然搖頭:“我沒有。”

“哼!”徐瑛啐了一口,怒道,“你沒有!?你身爲大梁公主,不僅不思爲國爲君復仇,反而和仇人在宮中逍遙度日,還敢說沒有!”她的怒氣越發不可收拾,竟然奮力掙開了抓着她的兵士,指着錦瑟的鼻子罵道:“你連孽種都生了下來!還敢說沒有!若不是你在皇帝耳畔吹枕頭風,我們又何至於此!”

她指着周圍,兵士們已經全部停了下來,靜靜地看着她二人,周圍滿是曾經的樑國故舊,有些錦瑟認識,有些按照輩分還要喚一聲叔父,不論婦孺老幼,皆被兵士們拿着兵器按壓在地上,狼狽不堪。

徐瑛繼續說道:“你可知道,就是你這一點貪念,就是你對蕭桓的一點執念,他們,曾經都是你的親人,你的親族,就都要被滅族了!”

“哈哈哈,”她仰天長笑起來,聲音卻是嘶啞的,有着說不出的恐怖,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了錦瑟的衣領,“你,蘇錦瑟,皇帝的妃子,哈哈哈,你的親人就要被滅了九族啦!哈哈!”

錦瑟已經完全沒有反駁的意識,只能一邊搖着頭,一邊哭着哀求一般:“不是我,阿瑛姐姐,我沒有,求你相信我。”她這時竟然是這樣的無助,彷彿一個小姑娘一般,淚水串串落下,打溼了她的衣衫,周圍的衆多士兵見狀,也不免生出幾分憐憫之意。然而他們聽到這番對話,心中多少都明白了幾分,自己已經纏在進了皇帝的家務事,恐怕日後麻煩更多,現下自然更是不敢開口了。

徐瑛冷冷轉身,並不看她:“不是你?”她聲音中充滿了諷刺,反問,“那你爲何還會同那皇帝呆了這麼長時間,爲什麼不殺掉他?!”她忽然又轉過身來,盯着錦瑟的臉,惡狠狠地說:“蘇錦瑟,你還記得你的父親,你的兄長,你的弟弟,他們是怎麼死的麼?!”

錦瑟忽然一個踉蹌,後退了幾步,似乎想要逃開這些記憶,然而徐瑛的話彷彿潮水一般源源不斷涌來,讓她及近昏聵:“他們,是死在你的夫君手中的啊!你那個孽種的父親的手中的啊!你忘了麼?你忘了麼?”

又彷彿回到了那天,紅色的血似乎又一次在錦瑟的眼前蔓延開來,沾溼了樑國皇宮裡精緻華美的地磚,又沾溼了她自己的宮裙;最後,是哥哥慈愛的面容,漸漸化爲一具冰冷的屍體,是弟弟調皮的神情,漸漸變成了一抹決絕的背影。

“不,”她搖搖頭,“我沒有忘,所有的一切,我都沒有忘記。”

徐瑛桀桀怪笑起來,充滿了陰冷,忽然有一個聲音打斷了她,“夠了!你們要逼死她麼?”

錦瑟微微回過神來,望向聲音的來處,是匆匆忙忙奔出的方奇和鄧知,前來叩首,然而都不及那個發出聲音的人,令她百感交集。

是他。錦瑟看着周臻,他站在安國公府的大門前,雖然身後站滿了執刀槍的士兵,卻依然神情從容淡定,只靜靜地看着她,一如曾經在樑國破滅前的那一瞬,深情地,深刻地,帶着關切地。

她忽然回首,不再看周臻,只走到徐瑛身前,徐瑛已經被方奇令人堵了嘴巴,被壓着跪在一旁,正惡狠狠地看着方奇,目光似乎要將眼前的這個人撕裂一般。

“放開她,”錦瑟走來,面無表情地說。

方奇愣了一下,錦瑟又說:“我想同她說幾句話。”

方奇頓了一瞬,令人鬆開徐瑛,錦瑟上前,取下她口中的布帛,爲徐瑛整了整衣衫,輕聲地說:“阿瑛姐姐,我沒有忘記,我從來都沒有忘記。”

徐瑛忽然笑了,不同於那些痛苦的笑,她笑得很輕鬆,彷彿又回到了少女的天真無邪時代,攥住錦瑟的手,也柔聲說道:“阿梧,我知道。”

她忽然掙開拉着錦瑟的手,一頭向身後的石階上撞去,紅色的血混着白色的腦漿撒開,鋪滿了石階,彷彿盛開的花朵,妖異而悽美。

天地間彷彿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似乎都在爲這樣一個女子而感嘆,她短短的一生,就以着這樣一種慘烈的方式,結束了。

半晌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這份令人難堪的平靜。接下來,是衆人跪倒,山呼萬歲的聲音。

錦瑟依舊站着,擡頭看去,是蕭桓,他還是親自來了,她親親地一笑,看着他明黃色的身影,襯着馬蹄聲,越來越近,及至她的面前,將她抱起。

她對上他慌亂的神色,輕輕地開口:“阿桓哥哥,你好狠啊。”

蕭桓冷冷地掃了方奇和鄧知一眼,卻已經顧不得生氣,他方纔雖然派了韓德利出去,但是依然放心不下,心中隱隱的擔憂和不安使得他帶了幾名侍衛,快馬加鞭過來,誰知走到一半路途,便聽說前面除了問題,他急匆匆趕來,看到的已經是這樣。無奈之下,他只嘆了一口氣:“阿梧,我們先回去,我慢慢同你解釋。”

“好。”錦瑟竟然笑了,神情輕鬆,似乎絲毫未受到方纔事情的影響。

蕭桓心中驚懼,卻不敢再說什麼,只得又嘆息一聲,將錦瑟抱上馬背,打馬離開。從始至終,並未對方奇和鄧知說過一句話。

錦瑟安靜地跟着蕭桓離去,然而臨終,卻回頭看了周臻一眼。二人眼神交匯,卻又避開,再也沒有重逢。

蕭桓已經離去,方奇和鄧知心知這下闖下大禍,若是這位宮中寵妃沒什麼事也就罷了,若是稍稍有些不對勁的,縱然是自己二人這次立下大功,也最多隻能保的項上人頭罷了。然而事情還要繼續,二人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的眼中的無奈,只得互相苦笑一下,繼續抓捕人手。

所有人犯皆被抓獲,包括安國公府中豢養的那些死士,上上下下牽連的人數逾萬多人。方奇同鄧知先擬了名錄交由大理寺和刑部,等待會審。

周臻終於又一次即將來到了大理寺陰暗的牢獄中,然而卻一直處在恍惚的狀態中,走在他身畔的畫屏,不知爲何,竟然心中也是一酸,忽然嗚嗚咽咽起來。

周臻似有所察覺,忽然領悟到了錦瑟臨別時那一抹眼神的含義,又回想起當時徐瑛和錦瑟的動作及對話,不由得大驚。

“你答應過我不動她的,爲什麼!”他怒視着蘇鍇,問道。

蘇鍇冷笑一聲,轉過頭去,並不答話。周臻又覺得痛心,又覺得憤慨,若不是被枷鎖鎖住,幾乎要上前對着蘇鍇的臉狠狠地打上幾拳。

“你們是在往死裡逼她!”他憤怒的幾乎咬牙切齒,“你們身爲男子,當年國家存亡之際,不但沒有去保衛國家,反而個個爭權奪利!見到情勢不好,便要投降;如今,又將這些事推到那些弱質女流身上!你們還是人麼?她們,一個是你的姐姐,一個是你的嫂嫂啊!”

畫屏忽然冷冷開口,她面上輕紗早已經掉落,露出斑駁的一張臉來,令人不由得生出幾分怖意。

“駙馬只顧着擔心她,卻不想想,我也是弱質女流呢!”

周臻一怔,似乎說不出話來,畫屏又冷笑一聲,道:“她身爲樑國公主,爲陛下所鍾愛的女兒,又爲百姓所供奉的公主,承擔一些事情,又有什麼不可以?身爲人子,她當盡孝道,身爲一國公主,又當爲國家盡忠,有什麼不對?”

周臻怔忪,竟然不知如何反駁於她,畫屏冷笑一聲,只任由衙役獄卒們將她拖走。

29.真相49.恩斷39.年關30.交替39.年關46.託孤28.涅槃(下)54.萬壽10.婚使49.恩斷31.回返34.故舊3.初見18.遷怒21.軍報27.涅槃(上)32.美人51.落英45.移情8.交鋒(上)16.魏都26.相思27.涅槃(上)42.姐妹26.相思39.年關25.執念32.美人2.陽春28.涅槃(下)36.囹圄8.交鋒(上)50.帝子7.會意44.羣芳15.端午14.當歸46.託孤45.移情53.驚變32.美人48.雲錦36.囹圄53.驚變46.託孤26.相思31.回返10.婚使53.驚變33.心思20.暗涌29.真相18.遷怒17.駙馬20.暗涌15.端午19.神離4.宮闈3.初見19.神離9.交鋒(下)50.帝子15.端午7.會意20.暗涌29.真相53.驚變24.對決4.宮闈42.姐妹11.叄人20.暗涌10.婚使6.夫妻12.情愫12.情愫5.君父50.帝子23.互易37.離亂30.交替31.回返50.帝子29.真相18.遷怒43.悲喜57.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4.宮闈14.當歸28.涅槃(下)18.遷怒10.婚使29.真相52.舐犢52.舐犢54.萬壽46.託孤29.真相
29.真相49.恩斷39.年關30.交替39.年關46.託孤28.涅槃(下)54.萬壽10.婚使49.恩斷31.回返34.故舊3.初見18.遷怒21.軍報27.涅槃(上)32.美人51.落英45.移情8.交鋒(上)16.魏都26.相思27.涅槃(上)42.姐妹26.相思39.年關25.執念32.美人2.陽春28.涅槃(下)36.囹圄8.交鋒(上)50.帝子7.會意44.羣芳15.端午14.當歸46.託孤45.移情53.驚變32.美人48.雲錦36.囹圄53.驚變46.託孤26.相思31.回返10.婚使53.驚變33.心思20.暗涌29.真相18.遷怒17.駙馬20.暗涌15.端午19.神離4.宮闈3.初見19.神離9.交鋒(下)50.帝子15.端午7.會意20.暗涌29.真相53.驚變24.對決4.宮闈42.姐妹11.叄人20.暗涌10.婚使6.夫妻12.情愫12.情愫5.君父50.帝子23.互易37.離亂30.交替31.回返50.帝子29.真相18.遷怒43.悲喜57.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4.宮闈14.當歸28.涅槃(下)18.遷怒10.婚使29.真相52.舐犢52.舐犢54.萬壽46.託孤29.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