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星星高掛半空,城中十分安靜,只有數支百餘人的隊伍在城中巡邏,戰爭的陰影已徹底消弭,所有人從緊張的備戰中鬆弛下來,在縣衙東數百米外,一個佔地十幾畝的大營熱鬧非凡。
三名身穿粉色皮甲的少女歡快的指揮着百餘人佈置營帳,掛彩綢,點燈籠。
不久,從一頂高兩米的帳中走出一人,身穿橙色棉紗裙,腰扎淺綠色絲帶,腳穿乳白繡花鞋,粉面朱脣,十分美麗。
女子走出數步,驚呆在場所有人,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名女子,許久的沉靜,不知是誰輕聲喊一句:“楊••楊將軍。”
大家這才緩過神,心中暗暗嘀咕,這是-急-性-虎-母-夜-叉-楊恆嗎?那個平時兇狠異常,脾氣暴躁的楊恆何時變得如此溫文爾雅,美麗動人?
“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楊恆被大家看的有些不舒服,怒斥一句,轉身走向營門口,看着寬敞的街道,爲何劉睿還沒來?
“將軍,要不我再去催促催促?”
一名女護衛走到楊恆身邊,她的名字叫冷娘,是楊恆女子十八騎中的倖存者,那日在納野平原突圍求援的正是冷娘。
楊恆莞爾一笑,輕聲道:“如果他不想來,你去找他又有何用?”
“反正他未必會在乎我。”
楊恆呢喃一句,不知是對冷娘說還是對自己說,又等了許久,楊恆絕望的轉身,悶悶的向回走去,剛行數步,冷娘興奮的喊聲傳來:“將軍,快看,有人來了!”
楊恆猛一回頭,本就安靜的街道上傳來雜亂的馬蹄聲,不遠處,幾支火把左搖右晃,楊恆立刻下令:“列隊,迎接!”
衆人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楊恆穿着如此嬌豔,說話卻一點也不溫柔,還讓衆人列隊,太不應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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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帳內,劉睿呆呆的坐在宴席上,對面是一臉含羞的楊恆,與她平時的男子氣概完全不同,楊恆穿着美麗,又著粉化妝,顯得十分清純,看着她含羞的眼睛,劉睿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冷娘走到劉睿身旁,將酒壺拿起,斟滿杯中酒,笑語劉睿道:“我家將軍可等好一陣了,劉將軍爲何遲遲不來?”
劉睿歉疚笑道:“城西巡防,我不放心,親自去巡視一圈,所以來晚了。”
“劉將軍不必解釋。”
楊恆有些不悅,看着冷娘嗔道:“要你多嘴!”
劉睿擡眼看向冷娘,是那日在納野平原苦求自己解救楊恆的女護衛,便笑道:“姑娘那日誓死突圍,爲主求援,真是讓我敬佩!”
冷娘莞爾一笑,也不答話,走回到楊恆身旁,給楊恆斟滿酒杯。
楊恆舉起酒杯,笑語劉睿道:“那日多虧劉將軍相救,否則我必以死明志,今日匈奴退去,戰爭結束,所以我特備薄酒,願與將軍一醉方休。”
楊恆說話豪爽,劉睿覺得十分暢快,舉起酒杯,朗聲道:“幹!”
酒過三巡,氣氛緩和了許多,楊恆和劉睿也不在拘束,此刻楊恆已醉眼婆沙,笑語劉睿道:“我從軍多年,立過不少戰功,卻從來沒有服過誰,但你劉睿••”
說到這,楊恆刻意停頓下,雙眼炯炯注視劉睿,柔聲道:“你的智謀與膽略,讓我深深佩服!”
片刻,楊恆起身,走到劉睿身邊坐下,拿起酒壺給劉睿杯子滿上,笑道:“我們在喝一杯!”
劉睿剛剛舉起酒杯,一旁的楊蕾急道:“將軍,咱們晚上還需要去城西巡防,你不能再喝了!”
劉睿回頭看去,楊蕾俏臉憋得通紅,怒視自己,似乎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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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皇一年冬十一月初,荊州牧李湘,督兵七萬,往討綠林山,僅十天時間,七萬大軍潰敗,李湘倉惶逃回。
冬十一月十七日,青州牧八百里加急,赤眉軍攻克平原郡,齊郡,北海郡等四十一座縣城,聲勢浩大,青州幾近淪陷。
戰報傳入長安,滿朝震動,王莽暴怒,兩處匪患已如日中天,不得不剿,乃連夜召集羣臣前來商議,準備調發大軍,前去剿匪。
廷議剛剛進行半個時辰,便出現分歧,一部分是以太子王臨爲首的***,他們主張集結各州郡兵馬,東進剿匪,先滅赤眉,後揮軍南下,捕滅綠林山匪寇。
還有一黨,已新建王王安爲首的王安黨,他們主張各州增加守兵,等待北地大捷,由王安揮軍東進,剿滅赤眉,綠林山匪寇。
時兩撥朝臣爭執不下,王莽左右難以取捨,正愁悶間,丞相孔光走出班列,朗聲道:“陛下,我軍北方戰事吃緊,錢糧耗費巨大,若在組建大軍東進,恐怕國庫難以應付,百姓負擔不起累累重稅,必然會有更多人往投亂匪!望陛下三思!”
孔光話一出,惹惱了朝中一人,他頭戴冠冕,身穿麒麟袍,大步走出班列,朗聲道:“丞相之意,我們就應該由着赤眉,綠林等路亂匪肆意胡爲?壯大實力嗎?”
王莽定睛看去,是太子王臨,認可的點點頭,朗聲道:“太子所言極是,亂匪不剿,爲禍不小!”
王臨心中得意,他的目的並不是如何剿匪,而是以剿匪爲名義,握住部分軍權,與王安抗衡,他深知沒有軍權的太子等於一個空架子,與手握幷州軍權的王安無法比擬,此刻王莽認可,王臨繼續道:“寧史將軍廉丹,乃是大將之才,只因麾下出了叛逆,才導致抑虜據點失守,兒臣建議,立刻誅殺房安全族,祭軍旗,讓廉丹統領幽,冀,兗,青,徐,豫等六州兵馬,全權負責剿滅赤眉軍。”
寧史將軍廉丹是王臨心腹,北上抵禦匈奴便是王臨從中請命,廉丹才得以揮軍北上,事有不巧,房氏兄弟叛變,導致廉丹丟了抑虜,受傷而歸,王臨雖然大恨,但不得不繼續爲廉丹請命,把東方六州的軍權牢握手中。
王莽微微點頭,看向班中衆人,剛要開口,朝中一人走出,急道:“陛下,切不可急於出兵。”
王莽凝神望去,是太傅平晏,他此刻已走到大殿中央,朗聲道:“陛下,冬天出兵,不宜久戰,況糧草輸送艱難,所耗民夫數以千萬,陷百姓於水火,請陛下三思!”
大殿內頓時安靜,王莽走出坐榻,在玉階旁來回踱步,猶豫不決,一名禁衛大步走入朝堂,來到大殿中央,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朗聲吼道:“報!八百里加急,河北大捷!匈奴十萬殘衆向北竄去,新建王親筆奏摺,請求封賞三軍將校,以揚我皇天威!”
王莽大喜,一名侍曹立刻走下玉階,接過奏摺,緩緩行到王莽身邊,將奏摺奉上,王莽打開奏摺掃視片刻,朗聲大笑:“我兒王安,真天將也!”
片刻,平晏朗聲道:“北地大捷,陛下可嘉獎三軍,允許就地養兵,等待開春,揮軍東進,赤眉亂匪不足爲懼!”
王莽哈哈大笑,朗聲道:“就如太傅所言,命他們就地養軍。”
停了下,王莽忽然眉頭緊皺,似乎想起什麼,半響,冷冷道:“傳朕旨意,將房氏百餘口押出天牢,明日午時斬首,八百里封往前線,鼓勵三軍將士。”
“命有司擬旨,着手準備三月北巡事宜,朕要親往前線,鼓勵三軍將士,另外,按照這份名單擬旨,即刻發往前線,嘉獎有功將士。”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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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王臨將右手狠狠擊在桌案上,看着桌上茶杯,憤憤道:“快要到手的肥肉,就這麼丟了!”
一旁站着京兆尹劉歆,大司徒馬宮,博士袁聖和李充,寧史將軍廉丹,幾人都是王臨心腹,此刻見王臨如此憤怒,大司徒馬宮走上前,輕聲道:“太子不用如此煩惱,雖然河北大捷,但功高震主,我猜想,陛下未必能容得下新建王手握重兵!”
王臨緩緩擡頭,怒道:“父皇一向看好王安,又豈會裁撤他的軍權?”
馬宮見王臨不解,笑道:“如果陛下真的寵愛新建王,就不會讓殿下榮登太子之位,入主東宮,參與軍機要事!”
王臨怒氣稍平,站起身在屋內來回踱步,許久,王臨回身看着衆人,朗聲道:“那我該做些什麼?”
劉歆上前一步,來到馬宮身旁,笑道:“太子什麼事都不用做,靜觀其變就行。”
許久,屋內傳來衆人鬨笑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