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雪片,伴着陣陣寒風,盡情地狂舞。抵不住寒冷的百姓,早早地安歇了,大半個京師便處於一片寂靜之中。而燈火輝煌的國公府裡,四處都涌動着一股喜意,讓人無暇顧及天氣。
寬敞典雅的廳堂在燈火的照耀下如同白晝,宋北橋與李行舟並排坐在主位上。宋遠與李峰、李洛分坐兩旁。幾人雖然在閒聊,可李洛卻是時不時地看向門口,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雖然大家的心裡都已經確定,無論朝霞真正的身份如何,她都會成爲李輕語。可在李洛的心裡,他還是希望李二夫人真能確定朝霞是真的李輕語。李行舟與李峰沒有什麼明顯的表現,卻是坐了一個多時辰,也沒有讓人去催,可見兩人心裡也是有這麼一個念想的。
就在宋遠想起身去後院詢問時,呂二孃帶着棗兒匆匆而來。宋遠見李行舟的臉色都有了些意動,便立刻起身道:“二孃,情況如何?”
呂二孃先是快速地向宋北橋與李行舟施了一個禮,才臉帶複雜地說道:“經李二夫人與朝霞單獨相處了半個時辰,李二夫人確定朝霞就是忠勇王府被拐走的輕語小娘子。”
“真的?”聽聞呂二孃的語氣,就連已經修煉到喜怒不形於色的宋北橋、李行舟,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氣,更別提李峰、李洛兄弟了。特別是李洛,在不敢置信地出了聲,便無意識地起身要去後宅。
心中起伏很大的李行舟,在看到李洛的表現,眼中精光一閃,喝道:“洛兒,你做什麼,也不怕人笑話。”
“啊,父親。”李洛被李行舟的喝聲驚的清醒過來,這才發現自己差一點兒就做出失禮之事。忙轉身回到自己剛剛所坐的椅子上,低下了頭。不過,看他握着椅子扶手的雙手微微顫動,可以想像他的心裡是如何的激動。
宋北橋待李家父子三人安穩了些,才輕聲嘆道:“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巧。”
“是有些巧。”李行舟最快恢復了表面上的冷靜,微微點了點頭。
兩個經歷了幾十年風風雨雨的老者,心裡都升出了一種怪異的感覺。雖然兩人都不沒有明說什麼,可語氣之中的置疑卻是讓廳堂裡的幾人都聽明白了。
宋遠與李峰同宋北橋、李行舟的想法差不多,而呂二孃與李洛卻是相信朝霞、還有李二夫人。李洛更是擡起頭來,急道:“父親,蘭兒她不可能認錯的。之前有那麼多很像輕語的小娘子,就連身上的胎記都沒有差池,蘭兒都認出她們不是。父親,蘭兒她不可能認錯的,不可能……”
勇武的李洛此時卻做出兒女情長的模樣,還真是有些怪異。要是在平時,李行舟是絕不會允許李家人做出這樣的姿態的。可李洛所說的話,卻是讓李行舟凝起了眉,回想起了什麼。
宋北橋看了一眼李行舟,沒有說什麼,這畢竟是李家的事,他不好多言。宋遠卻是趁着這個時候,將呂二孃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宋遠發現呂二孃的眉頭依然沒有散開,心中疑惑,便奇怪地看向呂二孃。呂二孃看出宋遠的意思,便張開嘴無聲地說了一句話,宋遠的神色也是微微一變,同呂二孃是差不多的神色。
就在這時,門外又走進幾人,正是呂香兒一行五人。李二夫人拉着朝霞的手,一直是溫柔地看着朝霞。而朝霞卻是一直微微低着頭,看不清她臉色上的神色。李大夫人卻是一手拉着呂香兒,一手拉着霍青青走在後面。李大夫人雖然也是笑容滿面,可她的目光卻時不時地掃向身邊的呂香兒,帶了此複雜的意味。
看到朝霞,李洛瞬間就起了身神情激動,可他微微張了嘴,卻沒有說出什麼,而是轉過頭看向了李行舟。李二夫人看到這兒,便像明白什麼似的,將朝霞扶到椅子旁坐下,才慢慢走到李行舟的身邊。
也不知道李二夫人低聲說了什麼,李行舟的神色變了幾變,最終睜大了雙眼直直看向朝霞。朝霞雖然低着頭,卻是感覺到李行舟的目光。也不知道是什麼回事,她的臉如同染了色般,紅的就要滴血了。
李行舟卻是在這個時候,猛然起了身仰頭大笑三聲。再次看向朝霞時,他的眼中已經帶了些晶瑩,語氣也沒有了剛剛的平靜:“乖孫女,還不過來讓祖父看看……”
宋北橋從李行舟的神情中,心裡也有了些準備。可他聽到李行舟所言,還是吃了一驚。宋北橋很是詫異李二夫人說了什麼,就讓李行舟這麼肯定朝霞就是真正的李輕語。
廳堂裡,除了宋北橋之外,宋遠與李峰也同他一樣的心裡,都很奇怪地看向李二夫人。而剛剛坐在呂二孃身邊的呂香兒與霍青青,卻是知道李二夫人肯定是說着朝霞身上不被外人所知的‘記號’。兩人剛剛從後宅來時,也問過朝霞。朝霞卻是被問的臉色通紅,也是一個字也不肯說。
不過,無論怎麼說,李行舟的這句話,證實了朝霞是名至實歸的李輕語。隨着朝霞低着頭,紅着臉,慢慢踱着步,走到了李行舟的面前,廳堂裡聚集着越加濃厚,十足的喜意。
在宋北橋及宋遠等人的見證下,朝霞正式拜見了忠勇王府的五個長輩,正名爲李輕語。待朝霞回到忠勇王府,拜過李家祖宗,重新改過族譜,她便真正成爲李行舟的孫女。
得到消息趕來的李文浩,在霍青松與呂洪的陪伴下尷尬地走進了廳堂。李文浩沒有想到,朝霞會真的是他的妹妹。想到之前對朝霞的好感,李文浩即是傷心又是難堪。好在朝霞從沒有對李文浩動過心,避免了一個悲劇。
朝霞從沒有想過能找到自己的親人,從李二夫人與她從那間房裡出來之後,朝霞便感覺自己一直像是在做夢一樣。一切都好像不真實,彷彿隨時會從夢中驚醒。對於李文浩所表現出來的神色,朝霞反而沒有過多地關注。
李行舟自朝霞拜完了李家衆人,便一直讓朝霞陪在他的身邊,滿臉的笑容。李洛與李二夫人雖然也想與女兒多多相處,可也知道李行舟一直在自責。此時看到老王爺的神情,夫婦兩人也就沒上前‘搶’女兒。
坐在呂二孃身邊的呂家兄妹與霍家兄妹,看着廳堂裡的場景,感受着李家人喜極而泣的氣氛,心裡很爲朝霞感到高興。與朝霞情同姐妹的呂香兒,更是想到了朝霞與四皇子趙成民可以終成眷屬,而感覺到‘緣分’的奇妙。
興奮的呂香兒不好拉着朝霞說話,只得與霍青青低聲說着什麼。兩人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引得旁邊的霍青松與呂洪頻頻相看。霍青松一直知道呂香兒爲朝霞的擔憂,此時看着呂香兒眉宇間沒有了之前的憂愁,眼中的暖意就要春天要到了。
李大夫人與李二夫人說着話,也看到了呂香兒,像是想起了什麼目光便是一閃。她思量的一番,便趁着衆人都沒有注意她,走到了李行舟的身邊,低聲說了一句話纔回到李峰的身邊。
李行舟微微一頓,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繼續與宋北橋說着李輕語出生之時的瑣事。而站在李行舟身邊的朝霞,卻是立時轉過了頭,茫然地看向了呂香兒。如果朝霞是個普通小娘子,她可能聽不到李大夫的話,可她偏偏是一個身懷絕技的小娘子。
朝霞很是清楚地聽到了李大夫人,在李行舟耳邊說的是:香兒身上所戴的,確實是玲瓏。
玲瓏是何物,爲什麼李大夫人要告訴老王爺,朝霞的心頭立刻浮現許多疑惑。朝霞並不知道李大夫人曾看到呂香兒身上所戴的小劍,卻不代表朝霞什麼都不知道。與呂香兒相處這麼多年,呂香兒身上哪個地方有痣,朝霞都是一清二楚。所以,沒用多長時間,朝霞便猜測出李大夫人所說的玲瓏,極有可能就是呂香兒身上那支鋒利無比的小劍。
“宋金,天色不早了,擺宴——”就在朝霞想着這件事之時,宋北橋也趁着這個氣氛,吩咐國公府的大管家擺宴。宋大管家一路小跑出了廳堂,宋北橋也起了身,與李行舟向飯廳走去。而李行舟卻是沒有忘記朝霞,滿臉喜氣地拉着朝霞的手。這讓從沒有見過李行舟這個模樣的李文浩,很是吃驚,卻也爲朝霞感到高興。
朝霞很想與呂香兒說話,奈何兩人相隔的太遠,她只能回看呂香兒。待呂香兒感覺到她的目光,朝霞纔不經意地將手放在胸前,似乎在整理衣領。可呂香兒卻是懂得了朝霞的意思,微微一愣也擡起手隔着衣服摸到了胸口的小劍。
如不是朝霞的提醒,呂香兒差一點兒就被眼前的事所感染,忘記了剛剛在後宅之中的事。想到李大夫人看到小劍時的眼神,呂香兒不由的看了呂二孃一眼。此時回想起來,呂香兒突然有種感覺,那小劍是呂二孃故意讓呂香兒拿出來讓李大夫人看到的。
呂香兒堅信有任何與自己有關係的事,呂二孃都不會隱瞞她的。除非,這件事太過重要,呂二孃也不敢確定,她才什麼也不說。會是什麼事呢,呂香兒走在呂二孃的身邊,微微低下了頭,猜測起心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