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永健的提醒,加上一個晚上的深思熟慮,金珠把一文堂大致的框架整理了出來,在和蔣保山談過話之後,她懷揣着嫁妝單子來到了小窩莊。
昨天她讓老顧通知了很多人,有事情要商量,地方就需要寬敞又安靜,整個口子裡符合這樣的地方暫時還沒有,沒法子飯堂成了臨時的會議室。
金珠很不滿意的搖搖頭,在隨身帶着的冊子上記上了一筆。
早在金珠來到之前,其他人早已經到了,正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竊竊私語。雖然大家實際上都在爲金珠做事,但卻從來沒有如此正式的集中在一起,老顧自己對一文堂也說不清道不明,通知的時候難免講不清楚,這更讓來的衆人,越發覺得今天有些不尋常。
始作俑者的趙永健,在金珠進門前正被衆人逼問着,看見金珠進門他幾乎是撲了過來,“金珠啊,你再不來我就死定了。”
“爲什麼?”金珠奇怪的看着滿臉是汗的趙永健。
“你還好意思問爲什麼?你讓大家來說有事商量,我可是天不亮就來這等着了,你看看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才磨磨蹭蹭的過來?”和聰明人說話不費勁,相反的話會把人累死,也不能說老顧他們不夠聰明,只是相比金珠來說,對他們解釋一文堂差點要了趙永健的半條命,聽見金珠反問,他是氣不打一處來。
“天不亮就過來了?這有點太誇張了吧!老顧,我沒說要那麼早啊?”金珠再次不解的看了眼趙永健,轉頭向老顧詢問。
老顧的嘴角隱蔽的輕輕抽搐了兩下,他心知肚明趙永健爲什麼會這樣說,“回二小姐,奴才通知的是吃早飯的時辰過來,大夥一起吃過早飯再聽二小姐說事。”
“聽見了沒。我昨天明明是這樣說的,趙永健,你什麼時候天不亮就吃早飯了?”金珠瞪着趙永健一眼,不等他反駁又道:“好了,不說這些了,老顧,大夥吃過早飯了嗎?”
“回二小姐,大夥都吃過了,你的早飯奴才已經備好,現在給你端來嗎?”老顧看着趙永健憋屈的臉。想笑又怕在金珠面前落他的面子,只能強行把笑憋了回去。
“好,那你就端上來吧。我吃完再說。”
金珠單獨坐在一張座椅上吃早飯,心思卻沒有放在眼前的飯菜上,眼角不時的掃過眼前的這些人,說實話她有些怯場。
眼前的衆人裡,真正無條件聽她話的只有老顧等人。除去趙永健在內的秦王氏和錢楊氏等人,她們到現在爲止只是幫忙的性質,連僱傭都說不上,能接到老顧的通知趕來,已經讓金珠感到很窩心了,接下來的事情要怎麼講話要怎麼說。還真的很考驗人。
唉!領導也不是那麼好當的,金珠正感嘆着,老顧的聲音把她的心思拉了回來。“二小姐,奴才幫你再盛一碗?”
低頭一看,碗裡的稀飯已經見了底,金珠小臉一紅:“不用了,這點就夠了。”
藉着抹嘴的功夫。金珠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思緒,再次擡頭看向衆人時臉上充滿着可愛的笑容。
“今天和明天是今年的最後兩天。後天就是大年三十,要過年了大家手裡都有忙不完的事,所以我也不饒彎子長話短說,今天讓老顧找大家過來是有兩件事情想說。”
飯堂裡安靜極了,在場的每一個人手裡都有一大堆事,如果不是金珠說有事找她們,根本就沒人會丟下手的裡的事跑來這裡吃什麼早飯,聽金珠這樣一說,先前還有點的竊竊私語完全消失了。
金珠把整理好的紙拿了出來,看了一眼道:“我想說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夥今年一年的收益,你們有誰知道自己今年都做了些什麼嗎?”
左顧右看,錢楊氏第一個站了起來,“金珠,我這裡有賬簿,你看看。”
錢楊氏接手錦繡苑的繡活,不僅要去找錦娘接活,還要詳細記錄活計的數量、客人的要求、收貨送貨的日期,再有回來後要把活分給其他人做,每個人的手藝不盡相同,幹活的速度和質量也不一樣,要想不把每個人的工錢算錯,這些通通都要有詳細的記錄,在金珠的說明下和錢豐的指導下,錢楊氏的這一項工作做的非常認真。
賬簿上不僅有錢楊氏每筆活計的記錄,在每個月的月末,錢豐都幫她又做了個總結,這雖然也是金珠的無意提醒,但看到一絲不苟的賬簿,金珠的心裡都笑開了花。
“對,就是這樣,錢嬸子,這兩天已經沒什麼活計,你可以讓錢叔幫你把今年的總賬算出來,你瞧,你的賬簿上已經有了每個月的記錄,只要把一年的歸總就能看出今年的收益了。呵呵!”
錢楊氏雖然幫忙管着繡活的事,但每次給人發工錢和到錦娘那裡去結賬,依然都是金珠親自去做,今年繡活上的收益不用看錢楊氏的賬簿,金珠的心裡也清清楚楚。
“是嗎,那敢情好,金珠,那嬸子等會就回家找你錢叔,讓他把今年的總賬算出來,呵呵!”
錢楊氏樂壞了,她管着繡活的事,不僅自己做繡活有工錢拿,還另外有一份金珠給的管理費,這一個月下來,她手裡都能有一兩銀子左右的收益,這不僅幫她在經歷了困苦後重新樹立了信心,更讓她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每月一兩銀子雖然不多,但只要堅持下去,用不了幾年的功夫,她就能讓現在這個家裡逐漸恢復到以前的模樣。
“錢嬸子,錢叔怎麼沒來,我記得好像讓老顧也請了錢叔來坐坐,他有事?”金珠掃了一眼四周問。
錢楊氏剛纔還興奮的臉色黯淡了下來,語氣古怪的道:“金珠,你錢叔忙着田裡的活,實在是抽不出空,你也知道這過完年就要準備春種了,田裡的活不少,他早些做點準備,到時候纔不會趕不上節氣。”
錢楊氏的話音一落,不僅是她的臉色古怪,所有的人臉色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錢嬸子,金珠人小不懂事,有句話說了你別介意啊?”金珠不用看別人也知道爲什麼,她笑看着錢楊氏道:“錢叔是個讀書人,他的手就只應該拿筆揮毫,種地的事他真的不適合,錢嬸子,你如果真心疼錢叔,你就應該勸勸他,別下地了。”
“金珠啊,嬸子怎麼可能怪你呢?”錢楊氏聽金珠這麼一說,眼眶當時就紅了,聲音帶着哽咽道:“說了也不怕丟人,金珠你也知道嬸子家裡的情況,嬸子和你錢叔都是不善家事農事的人。嬸子現在做些繡活也算是找到了自己擅長的事,可你錢叔在這口子裡福保村,不種田還能做什麼?讓他閒在家裡讀書寫字,這話還不等嬸子說出口,他那眼神就能把嬸子給吃了。”
“那如果有適合錢叔的事情呢?”金珠眨了眨眼睛,笑看着錢楊氏。
“適合你錢叔的事?金珠,你快說,快告訴嬸子是什麼事情?”錢楊氏一把拉住金珠,眼睛放着光。
“這事等等說。”金珠把錢楊氏按坐在椅子上道:“錢嬸子,我只問你,你現在靠做繡活賺點工錢,就算我幫錢叔也找一個合適的事做,每月也能有一兩銀子的收益,你仔細想想,這樣的日子你想過一輩子嗎?你和錢叔以後還會有孩子,以後的日子也依然這樣過嗎?別忙着回答,你仔細想清楚了又說。”
金珠攔住錢楊氏的話語,轉頭看向秦王氏道:“秦大嬸,雖然咱們兩家一開始就說好搭夥,但你幫回頭聚做吃食卻不在當初說好的事情範圍內,我知道這是你樂意做的事情,可我現在就想知道,你願意只做個大師傅嗎?”
剛還在爲錢楊氏嘆息的秦王氏,一聽金珠的話馬上精神一振道:“金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呵呵,秦大嬸,你先別管我什麼意思,你也別想其他的事,只管你心裡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想法,當一個專做吃食的大師傅,或是繼續現在的生活,你希望以後過怎樣的生活?”
金珠的笑容像是引誘人犯罪的惡魔,可偏偏她說出的話讓人無法不去思考,甚至心裡無法不爲之動搖。
“老顧,你想脫去奴籍嗎?”金珠繼續誘惑着剩下的人。
“二、二小姐,你說什麼?”老顧相比起其他人,他的震驚更甚。
脫去奴籍這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他是顧家的家生奴才,註定一輩子都烙上了奴僕的烙印,可被顧家轉賣後,這件事情就有了理論上的轉機。
家生奴才在主子家有比買來的奴才無法比擬的優勢,他們知根知底一家老小都在主子家,甚至能參與到主子家一些很機密的事情中。
但這個身份同樣是需要付出代價,家生奴才就意味着他們的父母一樣是奴才,他們的實際地位比生來是平民後又賣身爲奴的奴才更低人一等。
賣身爲奴的人有機會可以自贖其身,但家生奴才卻沒有這個可能,除非出現特殊的事情,比如被轉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