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錨晃動着小酒盅。“你以前但凡看中了價值不菲的心頭好,也和現在一樣。不直說,繞過十七八個彎。在你自己沒有下決心要不要買的同時還觀察我的態度,如果你知道我不喜歡,你也就收回自己的意思了。”
安靜的伶牙俐齒突然之間被王錨磨平了。
“不要對我難以啓齒,事實證明,你再捨不得買的東西,只要是你真的喜歡,我能做的只有點頭同意。”
“我怎麼覺得你在說我拜金和物質又順便的表揚你自己的寬容和大度啊?”
王錨拿着酒盅的手分出一個手指,指了指安靜。“你別把我往溝裡帶,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做人做事買東西每一樣都自己的準則,超出能力範圍的事情,你不做。快要過界的事情,你就會一直猶豫,糾結。”
安靜被王錨說的不差分毫。
“說吧,是不是你覺得井聞遠已經在盤算我和林博了。”
王錨把爐火滅了,他知道安靜今天根本不是來吃火鍋的。
安靜還是在猶豫,破釜沉舟之後她能不能負擔的起後果。
“我和林博已經是空殼了,現在如果戰火紛飛,我們連細軟都收拾不出來。”
“這都井聞遠造成的。”安靜還是決定放手一搏。
“嗯,所以我們現在赤條條的,他對我們做不了什麼了。”王錨會錯了安靜的意思。
“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安靜深呼吸。
王錨倒滿了酒盅沒喝,放在桌面上。“慢慢說,我聽着。”
“剛剛那一會時間,我想了十幾種開頭。比如我有一個秘密你要不要聽,再比如我想說世界上總有意外的驚喜等着你。但是我覺得沒有一句合適的。”
“你是不是今天要發請帖給我了?是要和吳駿珂共結連理了?”
王錨把手放到桌子下面,他知道這天早晚要到的,但還是手抖的緊張了起來。
安式獨門白眼再現。“你神經病啊,什麼聯想能力啊,好好的和你談公司的事情,怎麼扯到我和吳駿珂結婚的事情上。”
王錨鬆了口氣,覺得自己白癡。安靜說的沒錯,怎麼會扯到這事情來的,邏輯走神了。
王錨認爲,既然不是結婚的事情,那安靜再要說什麼打擊也不會太大。
安靜的嘴巴上好像被貼上了好多層封帶,撕掉一層又一張的,就是開不了口。
“那麼爲難?”王錨問。
安靜再次深呼吸。“井聞遠卷錢跑路,連累你和林博差點坐牢,億森接盤你們的公司。等你們的局面定了他再出現,帶回你們的錢,再用苦肉計讓你們就範。這是井聞遠一早就設計好的,並且和吳德權達成一致的。”
安靜不給自己任何斷點,一口氣說完。她怕任何一個停頓,她就再也接不下去了。
坐着鍋的爐子雖然火被關了,但鍋子裡還是飄出縷縷的煙。王錨一言不發,煙飄散在他的面前,好像他變成了一塊碑一樣。
安靜緊張極了,前所未有的緊張。
王錨腦子裡突然之間跳進了一隻飛速旋轉的陀螺,從發現井聞遠捲款潛逃的那一刻起,到安靜此時對他的話,不停的旋轉。
他甚至拿出安靜和吳駿珂結婚的事來對比井聞遠的惡行,王錨想看看這兩件事情,哪一件對他的刺激更大一些。然而他比不出來。
王錨的臉鐵青煞白。“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老周被抓那天的晚上。”
“吳駿珂告訴你的?”
“嗯。”
王錨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酒精辣口,直衝上腦。“爲什麼要告訴我?是不想我和林博再繼續矇在鼓裡嗎?”
王錨強忍住暴怒,強裝着平靜。
安靜大氣都不敢出。
“既然開了頭,就把事情都說說清楚吧。”
“作爲交換條件,吳德智兩父子倒臺後,錢自然是不用說了,還是億森投資部總經理的位子是井聞遠的。”
“那我和林博呢,安排了什麼結局給我們?”
“井聞遠說他要親自安排你們的去留。”
王錨操起手邊的一個玻璃杯朝着包廂的門平盡全力扔了出去。“我真他媽的是個傻子。”
這一聲動靜頗大,服務員打開門來看,怕是包廂裡的客人喝多了酒尋釁滋事。
安靜蹲在地上撿玻璃碎片。“沒事,不小心打碎的,等會兒按價賠你們。”
服務員看沒什麼大事,就退出了包間。
王錨拉起蹲在地上的安靜。“別撿了,會割到手的。”
“沒事,就幾片。”
“坐好去。”王錨自己蹲下撿碎片。他感覺自己特別沒有腔調,剛霸氣的扔完玻璃杯,居然還要自己去收拾殘局。
“你全完可以置身事外,不把真相說出來。你是怕這事早晚紙包不住火,如果讓我和林博自己知道了前因後果,不但我們會對井聞遠採取行動,連吳駿珂也會被我們禍及到。”
安靜沒有回答。
王錨冷笑。“其實你完全不用爲吳駿珂擔心。我和林博相比吳駿珂只是螻蟻而已。一個是董事長一個是未來的當家人,我們手無縛雞之力抗衡不了的,傷不到吳駿珂毫髮。不用你一個女人擋在他的前頭。”
王錨最終的山崩地裂來源於羨慕和嫉妒。
“我擔心的不是吳駿珂,我擔心的是你和林博。”
王錨再次冷笑。“你擔心我?你是可憐我吧。是我的報應吧。你真應該什麼都不說,一步步的看着我怎麼被井聞遠玩死!”
“你這樣說會舒服點嗎?”安靜不辯解。
“今時今日我這樣窩囊,老闆娘你解恨嗎?還能笑納嗎?”王錨拿起酒瓶生猛的又是一口。
“這樣說話爽不爽?前幾天在外面我衝你發完火,我也挺爽的。”安靜指了指門外,笑臉對着王錨。
王錨喪氣的笑了笑,又想了想安靜的話,嘆了口氣後跟着歡笑了起來。“對不起。”
“你和林博離開億森吧。”這句話安靜想了幾天。
“你說什麼?”
“我不知道井聞遠到底要幹什麼,我總覺得他做了那麼多,不是一個總經理的位子就能滿足他的。億森的總經理高薪厚職,但就憑你們三個開的公司,平衡下來收入遠高於這些。他何必冒着被你們打死的風險玩這樣一出。”
王錨漸漸冷靜下來。
安靜接着自己的意思往下說。“王韻的身份,他們兩個的關係,太多巧合了。我擔心你和林博早晚再次成爲他的犧牲品,倒不如遠離他,讓他一個人去翻江倒海。”
“離開億森?吳駿珂應該不會想到你把這事情向我交底了,他們費了那麼大的功夫讓我和林博就擒,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放我們走,就算我們想辦法脫身,萬一牽連到你,你怎麼向吳駿珂交代?”
王錨拿出手機快速了編輯了幾個字發了出去。
“發給林博嗎?”
“嗯。你說遠離井聞遠?我倒是要看看井聞遠能把“人”這個字做到什麼份上!”
對於井聞遠的用意和做法,王錨想不出他的動機。
他們三個於公沒有任何衝突於私也不牽扯任何茅盾,而王錨現在只覺得,井聞遠對他和林博充滿了敵意。這樣的行爲更像是一種報復!
“我這幾天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把這事情告訴你,我不想看到井聞遠一再矇騙你們,你們卻還爲他說話。但我也不希望看到你被仇恨淹沒然後和井聞遠拼個你死我活的。”
王錨讓安靜惶恐,她想勁量的控制住局面。
“那你希望看到什麼?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繼續爲億森工作,當井聞遠是兄弟,然後找機會從億森撤退嗎?”
王錨還是拿起小酒盅倒了點酒。
“我王錨不是這樣的人!”
“那你是個說話算話的人嗎?”
“你要說什麼?”王錨感覺自己要被安靜的套路席捲了。
“你先回答我,你說話算話嗎?”
王錨騎虎難下。“以前的事情不提,現在和你說的話,我都算話。”
“好,剛回公司前,你和我打的賭你還記得吧?你自己說的賭注,賭一次不計前嫌。”
“你要我和井聞遠不計前嫌?”王錨激動了。
王錨的激動並沒有出於安靜的意料。“不,你設的賭注無非要我放下對你過往的不滿,是不是?”
王錨不置可否。
“這次的事情你聽我的,我送你一次不計前嫌。”
王錨笑着搖頭。“你在這裡等着我呢是吧?”
“賭注是你自己提的。而現在我也是和你商量,願不願意交換全憑你。”
王錨的大腦再一次馬力全速開動,他覺得如果眼前的這道難題要是有一個公式可以代入就好了。
“我不能馬上回答你,而且這件事情並不是設計到我一個人。”王錨用拖延暫緩。
“好,那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如果你和林博爲這樣的人而再多一分的犧牲都是不值得的。”
“時間不早了,你先走吧,我想一個人坐會兒。”
安靜坐着不動。
“放心吧,我不會現在殺上門去找井聞遠的,答應了你三天就是認真考慮的,我說過我現在和你說話,一定算數!”
安靜走了,王錨的思緒盤根錯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