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雋只是個守城門的校尉,沒有資格入宮,這時候他也不知道井昭在哪裡,如果去井府,說不定還要被攔下來,根本見不到井昭。秦雋便拿了井昭送給茜茜把玩的金玦,直接去宮門口,請見太子。
井昭是太子太傅,是太子的恩師,拿他的金玦請見太子,太子應該會給井昭這個面子的。
果然,秦雋在東宮門口呈上金玦後不久,就有一個紅衣小宦官帶他去見了太子。
太子年近而立,留着兩撇鬍子,面容白淨,眉間已經有了深深的皺紋印子,看上去十分穩重,比實際年齡要大許多。
“你就是那個陳娘子的夫君?”太子問道,上下打量了秦雋一眼,暗暗吃驚。
秦雋低頭說道:“是。內子被宣進宮的時候,雋正在城樓當值,不知殿下能否行個方便,讓我們夫妻見個面。”
太子看了眼秦雋,有些奇怪的問道:“你不知道你娘子進宮做什麼?”
“知道。”秦雋穩穩的回答道。
太子就更奇怪了,“那你還要進宮見她?你就不怕被牽連?”
他當然盼着陳未秋能保他的老婆孩子平安,畢竟這是他的頭一個孩子,一個不能生育的太子意味着皇帝都不會把皇位傳給他,不管姜良娣生的兒子還是女兒,都意義重大。
他只是不信什麼離奇古怪的“剖腹產子”之術,幾乎是抱了等着給孩子和良娣收屍的心情等結果的。
要是一般人碰到這等凶多吉少的事,躲還來不及,怎麼可能主動送上門來。
秦雋只說道:“殿下,陳未秋是微臣的妻。”哪有妻子遇到了事,丈夫躲了的道理。
太子重新的打量起了秦雋,高高的個子,英挺的相貌,不過是個小小的守門校尉,想不到這個年輕人卻是個不怕事的,和他親生父親——那個沒骨頭的秦笙不一樣。
是個人品不錯的人,難得!太子心裡暗暗評價。倘若那個陳娘子真能保良娣母子平安,他倒是可以提拔這個秦雋,給他一個施展能力的機會,只不過要是陳娘子救不了良娣,那這個秦雋……有點可惜了!
很快,秦雋就被宦官領去見未秋了。
秦雋過去時,未秋剛檢查完姜良娣的身體,坐在分給她的屋子裡,認真而虔誠的擦着她的手術刀。
看到秦雋站在門口,未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秦雋喊了一聲,“秋兒!”她纔回過神來。
“你怎麼來了?”未秋問道,眼淚就蓄滿了眼眶,放下刀子站了起來,看着秦雋,又喃喃道:“你來幹什麼?”
門口的小宦官識趣的下去了,秦雋關上了門,上前去抱住了未秋,擦掉了未秋臉上的淚,笑道:“你膽子不小,居然跟我寫和離書?”
“就寫了!”未秋抽泣着嘟囔,“我還想寫休書休了你呢!”
秦雋摟着未秋坐下,笑道:“那你怎麼不寫啊?”
未秋扁扁嘴,“我是想寫休書的,可我想了想,你挺好的,我找不到能休了你的理由。”
聽了未秋這甜的膩死人的話,秦雋心裡再大的氣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摟着未秋說道:“別怕,你一定能保住姜良娣和皇嗣的。”
“那你來幹什麼呢?”未秋鼻子酸酸的,問道。
秦雋嘆了口氣,說道:“我們是夫妻,若是這時候我不來,那我什麼時候來?”說罷,他貼着未秋的耳朵,低聲說道:“我讓阿炳帶着茜茜和岳父他們走了,如果有個什麼萬一,咱們夫妻兩個一併上路。下輩子,我們還做夫妻……”
未秋眼淚一下子就滑落到了秦雋手上,她下巴擱在秦雋的肩頭,小聲說道:“是我不好,是我連累了你。”
要不是娶了她,秦雋哪至於攤上這倒黴事。
秦雋摟着未秋,吻幹了她臉上的淚,說道:“夫妻之間還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傻子!”
未秋也笑了,拉着秦雋的手,說道:“我一定盡最大努力,保住姜良娣和皇嗣,讓咱們平平安安的從這個宮裡走出去。”
秦雋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道:“假如情況不妙,那就保皇嗣的命吧。”
不是他涼薄,而是隻有太子的孩子活下來,他們纔可能活下來。
未秋點點頭,“我知道輕重。”姜良娣的命沒有她的丈夫和親人的命重要。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有宮女在門外稟告,說竺御醫來了,想要見見陳娘子。
未秋連忙從秦雋身上跳了下來,三下兩下抹乾淨了眼淚,無視了秦雋揶揄的眼神,讓宮女請竺大夫進來了。
“陳娘子,我聽說你進宮了,就過來看看你。”竺路白直接說道,“唉,沒想到你身在宮外,也被捲了進來。要是我能知道的早一些,也好幫你周旋一二。”
未秋嘆了口氣,“多謝竺大夫的好意,這事……誰也沒辦法。”
竺大夫看了看未秋髮紅的眼睛,小聲問道:“你可有給良娣接生的法子?老夫在太子跟前還有幾分薄面,若是沒把握,我這張老臉豁出去不要,也儘量說服太子送你回家。”
未秋笑了起來,看着竺路白搖頭說道:“不,我還是盡力一試吧。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擔着。”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靠誰都是沒有用的,秦雋都冒死過來陪伴她了,她怎麼能畏畏縮縮的,只想着恐懼和逃避?
她是陳未秋,是“產科一把刀”,不管在古代還是現代,她都是驕傲自信的陳未秋。爲了關愛支持她的人,她也要盡力把姜良娣母子給保下來。
竺路白也滿意的笑了,這纔是真正的醫者,穩重謹慎,大膽自信,危難時刻敢於承擔,敢於挺身而出。
“你真會剖腹產子之術?”竺路白饒有興趣的問道。
未秋點頭,自信的笑道:“會的!”她接生過的婦人當中,剖的比正常生產的都多。
現代的女人都嬌貴,有些是懷孕吃的太好胎兒太大生不出來,有些乾脆是不想經歷生產的疼痛,乾脆提前把孩子剖出來了。未秋熟練的閉着眼睛都知道在肚皮哪裡下刀。
“那這樣吧。”竺路白也笑了,“陳娘子不嫌棄的話,我老竺來給你打個下手,讓我見識見識神奇的剖腹產子之術!”看未秋立刻要開口,竺路白趕緊擺手,“可別說什麼不準看的話,我壓箱底的手藝都教你了,你還藏着掖着,不厚道!”
未秋眼睛有些溼潤了,笑着點點頭,“成,您也來。”
竺路白又不是接生婆,他看這剖腹產子之術也沒什麼大用,不說皇家了,即便是大戶人家也沒人願意讓剖腹產子的,姜良娣的情況百年都難得遇上一個。
不過是竺路白怕未秋一個人承擔不起,有他在一旁幫忙,成功的機率更大一些。而且,從另一方面來說,要是姜良娣母子出了事,竺路白也跑不掉。
晚上臨睡前,未秋和竺路白又對姜良娣的身體進行了檢查,在幾乎什麼儀器都沒有的情況下,未秋硬是憑經驗,摸出了孩子的位置和大小,聽出了孩子的心跳。
“孩子個頭不大,心跳一百二,挺正常的。”未秋笑着安慰姜良娣。
姜良娣好奇的看着未秋,據說這女人是哥哥找來的“神醫”,果然和別的大夫不一樣,她居然不給自己把脈,只靠摸摸,聽聽,就能判斷出來孩子好不好了?看起來不像大夫,難道是個接生婆?
“好好休息吧。”未秋笑道,“等會兒我給你開個保胎方子,明天你喝了,身體會舒服很多。”
姜良娣笑着點點頭,說不上來爲什麼,這個“接生婆”年紀輕輕,說話語調輕柔,卻透着一股讓人信服的力量,她下意識的就是相信這個接生婆能幫到她。
“你不打算告訴她你明天要給她剖腹產子?”出了姜良娣的院子後,竺路白問道。
未秋搖了搖頭,從她進宮見到姜良娣後,她就對太子和太子妃要求了,不能告訴姜良娣這件事。那麼嬌嬌弱弱的女子聽到這麼可怕的事,不等她生孩子,就得嚇的犯心臟病一命嗚呼了。
“不說了,免得她害怕,她有心疾真是個麻煩事!”未秋有些發愁的說道。
竺路白鄭重的說道:“你只管給她剖腹,良娣昏迷期間續命的事就包在我老竺身上!”
未秋回到她和秦雋的房間的時候,有宮女來稟告,說道:“陳娘子,姜國公夫人帶着姜世子和世子夫人來探望良娣了,世子夫人說她和您是舊識,想見見您。”
“我不認識她,讓她回去吧。”未秋隨口說道。她痛恨崔梅柔不是一天兩天了,而崔梅柔這會兒上來,絕不會是來給她打氣加油的。
然而話音剛落,院子門口就響起了崔梅柔尖利的聲音,“陳娘子,怎麼進了趟宮就翻臉不認人了?你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
秦雋皺起了眉頭,剛要起身,就被未秋按住了。
“我去。”未秋淡淡的說道。
秦雋是她男人,讓崔梅柔看一眼她都嫌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