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秦雋任聊州太守,並統領山東的詔書下來了。未秋一家得在五月底之前趕到聊州,好在之前一直都在準備行裝,又有祝氏和六月幫忙,未秋也沒有感到手忙腳亂。
詔書下來後,作爲一方準節度使的秦雋離京前每日都要去早朝上朝。這天未秋帶着孩子們買了些路上吃的用的,看時間還早,便讓虎頭帶着他們去宮門口,等秦雋下朝。
然而今天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早過了下朝的時間,也不見宮門開啓,一家人等的都有些心焦。
茜茜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她握住未秋的手,輕聲問道:“娘,宮裡會不會出什麼事情了?”
未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再等等吧,不會有事的。”又小聲說道:“便是真出了什麼事,宮裡是皇帝的地盤,皇上不會讓你爹吃虧的。”
虎頭在車頭問道:“夫人,可要我去打探打探消息?”
未秋有些拿不定主意,想問問虎頭找誰打探消息,關閉許久的高大的硃色宮門終於開啓了,成羣結隊的官員魚貫而出。
五歲的秦衡好奇的看着一堆堆出來的官員們,仰頭問未秋,“娘,他們打架了嗎?”
未秋也是一臉的目瞪口呆,這些平日裡最是講究風度儀表的朝臣們一個個鼻青臉腫的,氣勢洶洶,官袍又髒又皺,帽子歪了,腰帶散了……還有個白鬍子老頭更可笑,鼻子上掛了兩管幹涸掉的鼻血……
秦雋是最後一批出來的,看到自家的馬車後,立刻朝這邊走了過來,未秋連忙拉着他,上下看了一遍。
秦衡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秦雋,笑道:“娘不用擔心,爹爹很厲害的,那些人肯定打不過爹爹!”
秦雋微笑着摸了摸秦衡的頭,乾淨利索的躍上了馬車,放下了車簾。
等車離開了宮門,駛入了街道,未秋才問道:“怎麼回事?皇上打朝臣了?”
秦雋搖了搖頭,苦笑道:“皇上最重名聲,他不會做這樣的事的。”迎着妻兒好奇的視線,他說道:“是朝臣們自己打起來的,因爲給先帝修陵的事,早朝上皇上讓大家說一下看法,說着說着就吵起來了,不知道混亂中誰先動的手,也有人趁機下重手,想把事情鬧大了……總之,到最後,皇上叫了御前侍衛們進來,把這些朝臣給分開了。要不然,不知道還要打到什麼時候。”
未秋就想起了剛纔看到的那個掛着兩管鼻血的老頭,走路還雄赳赳氣昂昂的,好似自己是剛從戰場上下來,打了勝仗的大英雄……
“其實這是常有的事。”秦雋解釋道,“大部分時間皇上都不管,由得那羣人鬥來鬥去,但今天事態有點過了,若是皇上再不管,真讓那羣老臣出了什麼好歹,麻煩就大了。”
“呃……”今天的見識算是顛覆了未秋的認知,她一直以爲這些京官們都該像井昭一樣風度翩翩,儒雅平和的,再不濟也該像秦笙一樣,是個斯文敗類,誰想到這羣被外人看來學富五車的人物,居然會像市井之徒一樣捋起袖子打架!
“那有人打你沒?”未秋問道。
秦雋搖了搖頭,“我看事態不對,就躲到角落裡了。你當那些老油條是蠢的?他們只撿看起來體弱的打,像我和周刃,就沒人敢過來。”
當時姜澤也在朝上,也沒人不長眼的去找姜澤的麻煩,本來秦雋找了個角落躲着看熱鬧,沒想到姜澤也過來了,結果兩人一對眼,姜澤立刻扭頭走了。
走的正好!當老子願意看見你?!秦雋頗爲不忿,在心中將姜澤過了七七四十九道酷刑,卻沒在臉上表現出來半分。
“先帝都駕崩小半年了,怎麼現在提修陵的事了?”未秋問道。
一般帝王都會在活着的時候,早早的就開始給自己修陵,從選址,準備建材,到徵調民夫,件件都是麻煩事,若是百姓們倒黴,攤上了個窮奢極欲的昏庸皇帝,給皇帝修個陵都能把百姓扒掉一層皮。
很不幸,先帝就是那窮奢極欲的昏君的箇中翹楚。
但幸運的是,先帝生前忙着修仙,直到吃多了丹藥猝死,未秋還沒聽說過修陵的事。她還以爲現在的皇帝隨便找了個地方把自己爹埋了,反正皇帝也不待見他爹。
“是井丞相挑的頭。”秦雋皺眉道,“皇上最重孝名,他之前昭告天下,要爲先帝守喪三年,不納宮妃,食素,削減用度,井丞相他們就是抓住了這點,說先帝當年的陵寢已經規劃好了,還未開建,皇上既然孝順,怎麼能讓先帝草草下葬,應該按當初的規劃,把先帝的陵寢建好,再將棺木移過去。”
一直默默聽兩人說話的秦衡突然叫道:“勞民傷財!”
秦雋笑着把秦衡抱到了懷裡,點頭嘆道:“確實勞民傷財,先帝喜愛奢華,按照當初的規劃修帝陵,三個國庫都不夠用的,更何況,現在國庫空虛。”
“那井老賊到底想幹什麼?”未秋驚訝的問道,“他能不知道這事勞民傷財嗎?國家要是亂了,他能得什麼好處?”
秦雋冷笑了起來,“早在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井丞相和皇上就已經積怨深重了,井丞相習慣了先帝不理朝政,他大權在握的時候了。現在井丞相老了,而皇上還年富力強,想要把權力收回來,他是不會坐以待斃的。只有這個朝廷,這個國家亂了,井丞相才能趁亂得好處。他在朝堂中多年積累下來的威望甚重,幾大世家也不滿皇上重用寒門子弟,和他遙相呼應,實在是……”
未秋聽了後,嘆了口氣,握住了秦雋的手,說道:“這世道已經夠亂了,但願這個帝陵修建不成吧!”
這些彎彎繞繞的朝堂鬥爭離她太遠,不是她和秦雋能夠左右的,可任由這些坑爹的決策實施了,將來百姓受苦,他們也要承受這些苦難帶來的惡果。
秦雋看着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嬌妻幼子,笑道:“不必擔心,定然是修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