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井恪意料,秦雋說道:“我也希望日後我和周隆交手時,你別趁火打劫。”
說罷,秦雋轉身要走,被井恪一把拉住了。
“你要攻打周隆?”井恪驚詫的問道,“爲什麼?你知不知道周隆如今手裡有多少兵馬?”莫非秦雋也對那個位置志在必得?也是,都是手裡有兵的人,也都是不甘屈居人下的,他都有那個心思,未必秦雋沒有。
但在井恪印象中,秦雋不是這麼把自己的慾望外露的如此明顯的人,他總是小心而謹慎,叫人猜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秦雋點點頭。
井恪不知道秦雋這個點頭,是表示他要攻打周隆,還是知道周隆的實力有多強大。出於好心,他還是勸道:“阿雋,周隆勢大,需徐徐圖之,不宜正面和他對上。”
察覺到了井恪眼中的深意,秦雋笑了起來,說道:“你以爲我是想從周隆手裡搶那個位置?”
井恪沒有說話,覺得這事情簡直是明擺着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我和你,不,是我和你們不一樣。”秦雋淡淡的說道,“我要打周隆,只是因爲周刃是我們一家的恩人,沒有周刃,我們家可能早就家破人亡了。我和我的子孫世世代代都會記住周刃給過我們的恩惠。周隆卑劣惡毒,我怎麼能看着他這個無恥小人竊取周刃的東西?”
井恪愣住了,看着秦雋,沉默不語。
“原因就是這麼簡單,不然,我看着你和周隆打的兩敗俱傷,再來收拾殘局,順便接收你的地盤,不是更好?”秦雋又說道。
半晌,井恪心情複雜,感慨的拍了拍秦雋的肩膀,勸道:“阿雋,莫要意氣用事啊!”
在井恪的世界中,充滿了利益爭鬥,權力總是迷花人的雙眼,他很難想象,秦雋已經站到這個高度,還會像年輕的毛頭小子那樣有着遊俠一般快意恩仇的情懷。
其實秦雋是個很簡單的人,不過是他們處於權謀之中,總是把他想的過於複雜了。秦雋執意要崔佑,就是爲了給妻子報仇解恨,秦雋不自量力要打周隆,只是不想讓恩人死的那麼冤屈。
他的那個二妹妹實在好眼光!
秦雋朝井恪拱拱手,算了領了井恪的好意,轉身大踏步離開。
渭南的郊外,夕陽西下,荒草叢生,井恪看着秦雋挺拔魁梧的背影,就像是看一座巍然的高山,他突然說道:“秦懷初,倘若你和周隆對上,不管結果如何,我絕不會讓一個士兵踏入你的地盤!”
秦雋沒有回頭,背對着他,擺了擺手,和虎頭等人匯合後,騎馬快速的離開了這裡。
入夜後,幾個人急着趕路,錯過了留宿的村鎮,經過一座山時找到了一個山洞,燃起了火堆,準備休息。
“公子,井公子找你想幹什麼啊?”虎頭問道。
“他想和我們聯合,一起對抗周隆。”秦雋說道。
虎頭立刻瞪大了眼睛,說道:“這可不行,咱們的人馬可比他多,姓井的算盤打的真精!”
秦雋搖了搖頭,說道:“井恪的兵馬雖不如我們和盧炳加起來多,但他的兵馬大部分都是接收改編的朝廷正規軍,經驗豐富的將領也多,真的對上,誰的勝數更大不好說。”
“那公子你答應了沒有?”虎頭問道。
秦雋又搖了搖頭,看着洞外深邃幽遠的星空,如今朝廷大勢已去,周隆粉墨登場,從隱藏在周家背後的人物,接管了京城和軍隊,一下子成了國家最有權勢的人。
朝廷名存實亡,他這個山東太守似乎也做到了頭。
秦雋回到太守府的時候,已經是半夜時分。他制止了要去叫醒未秋的僕婦,輕手輕腳的走進了內室。
未秋正在熟睡,呼吸均勻平穩,氣息綿長,臉色白裡透紅,大紅杭綢的被面上繡着鴛鴦戲水,赭色的帳子上繡着喜鵲登枝,燭光昏黃溫暖,一切都是那麼的溫馨。
秦雋心裡微微有點惆悵,因爲他發現他走了這麼幾天,媳婦好像一點都沒有瘦,什麼相思成疾之類的事完全就是他在馬背上無聊時的想象,僅僅是想象而已。
不甘心之下,秦雋俯身親了下未秋的脣,又上癮似的繼續去親未秋的臉頰和額頭,終於把未秋給親醒了。
未秋睡夢中感覺有人拿着一把針不停的往自己臉上戳,驚恐之下,睜開眼睛,就瞧見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男人往自己臉上湊。
還沒來得及尖叫,未秋就被秦雋捂住了嘴。
“別怕,是我啊!”秦雋笑道。
未秋喘了幾口氣,一顆狂跳不止的心才漸漸安穩下來,清醒過來後,怒從心起,一巴掌拍到了秦雋的頭上,罵道:“你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爲你不回來了!”
“這是我家,我當然要回來。”秦雋陪着笑臉。
未秋氣呼呼的看着他,眼圈就忍不住紅了,眼前的景象也模糊了。
秦雋把未秋摟進了懷裡,柔聲說道:“怎麼又哭了?年紀越大眼淚掉的越多啊?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未秋不吭聲,眼淚一個勁的往下掉。
“放心,不會讓你當寡婦的!”秦雋笑道,狠狠的往未秋臉上親了一口。
未秋抹了把臉,冷笑道:“自我感覺還挺良好啊!誰當寡婦?你要不回來,我立刻帶着你的孩子和你的錢改嫁了!”
秦雋嘿嘿尷尬的笑了笑,摟緊了未秋,說道:“你這是氣話,你哪捨得啊!再說了,我留下了魏廷,有他在,便是我有個什麼……”說到這裡,秦雋看未秋怒氣衝衝的眼神,立刻改口了,“我要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和孩子也有人照應啊!”
未秋笑了笑,沒吭聲,那笑容有些詭異,秦雋一時間沒想明白,也懶得去想了,吩咐下人上了熱水,洗洗後就摟着媳婦躺倒了牀上。
未秋背對着他躺着,秦雋從背後摟住了未秋,輕聲說道:“我也不想瞞着你,只是我們坐到今天的位置,很多事身不由己,發生了這樣的事,不是我們選擇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就能躲的掉的。”
“我知道你膽小,又被接二連三的事嚇怕了..”秦雋又說道,“不過你放心,今後再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我去哪裡之前,都會和你說清楚。”
未秋嘆了口氣,默默擦掉了眼睛上的水漬,點了點頭。秦雋是個說話算數的人,他說以後都會說,那就不會再瞞着她。
“我只是擔心..”未秋嘆道,“你不告訴我,我心裡更沒底。”
秦雋笑着點點頭,問道:“我不在的這段日子,家裡沒出什麼事吧?”他倒不是懷疑未秋管家的能力,而是秦笙一家還有秦家四房都不是省油的燈。
未秋扁扁嘴,說道:“大事沒有,秦笙來了幾趟,說是看望杏姨娘,後來看你不在,也都消停了。”就算有什麼事,等秦雋回來,還有誰敢蹦躂?
兩個人正準備睡下時,秦雋想起了前些日子發生的事,對未秋說道:“周刃死了。”
未秋嚇了一跳,驚訝的問道:“周大人死了?怎麼死的?他不是去京城獻俘嗎?那麼厲害的一個人..”想了想,又不確定的問道:“是不是皇上殺了他?”
周刃遇刺身亡的消息還沒傳過來,未秋並不知道前些日子京城發生的那些驚心動魄的變故。
秦雋搖搖頭,心中輕輕一嘆,若不是親自在京城的城樓上經歷了周刃遇刺的那一幕,連他都會認爲周刃身隕是皇上一派的人下的毒手,何況這天下不明真相的悠悠蒼生?
“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應該是周刃的二叔周隆。”秦雋輕聲說道,“周刃死了,他就是周家的領頭人,現在周隆接管了周刃的軍隊,把皇上趕出了京城,恐怕很快就要自立爲王了。”
未秋驚的半晌無語,聽秦雋仔細說了當日的經過,想起早些年周刃帶人幫着她運糧南下,難過的說道:“周大人死的太可惜了!”
周刃的確有野心,這份野心也許在世人看來是大逆不道,但在未秋眼裡,周刃就是一個豪爽大氣,有情有義的好人,是他們一家的恩人,如今恩情尚未報答,恩人就已經不在人世,死的令人扼腕嘆息。
秦雋握緊了未秋的手,沒有說話,氣息沉重。
第二天,秦雋見到了魏廷,十來天不見,秦雋看了魏廷好幾眼,模模糊糊中覺得今日的魏廷和之前的魏廷似乎哪裡有點不一樣。
“姐夫。”魏廷抻着臉打了招呼,“你走了沒事了,大姐險些沒打死我。”
秦雋這才發現,魏廷的左臉比右臉略胖一些。
“看到了沒?”魏廷指着自己的左臉,“你走那天,大姐打的,今天還沒消下去……我說要是打死了我,六月就得守寡了,大姐說要不了一刻鐘的功夫,她就能給魏承找個二爹..”
秦雋覺得挺對不住小帥哥的,問道:“六月就沒攔着?”
魏廷又指了指自己的右臉,“這是六月打的,她說我不該幫着你騙大姐。”
到底是自己媳婦,下手沒有那麼重,是以左臉腫的比右臉要多一點。
秦雋頓時無話可說了,看着魏廷沉默了許久,擺擺手,同情的說道:“辛苦你了,回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