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來就是個要飯的……”祝氏實在是接受不了,“你比起別人來不缺胳膊也不少腿,等回了汴州家裡有房有地,你幹什麼非得委屈自己呢?”
未秋笑道:“我都這麼大的人了,我傻了啊非得在這種大事上委屈自己?我就是因爲不想委屈自己,才同意姜澤提親的啊!我們要是過成了一家子,將來沒有公婆在我們跟前指手畫腳。咱們家六口人,他才一個人,到時候六對一,咱們說什麼就他就得聽什麼,他就得認你和爹當父母,他又不是不能養活自個兒,你們平白多個兒子孝順,不好嗎?”
“你意思是讓他入贅?他能願意?”陳方很是懷疑,讀書人嘛,大多都講究骨氣,願意入贅的都是日子窮的過不下去,快要餓死的莊稼漢,他可從來沒聽說過哪個讀書人願意入贅的。
未秋趕緊擺手,就衝姜澤那驕傲的自尊,她可不覺得姜澤會是願意入贅的人,“我意思是說,他一個人,除了我們家外就沒別的親戚了,除了將來孩子隨他的姓……其餘跟入贅也沒什麼大的區別,你們就當招個上門女婿唄!”
“秋兒,咱們對他不知根知底的。”陳方嘆氣,“爹孃不就盼着你過的好嗎?萬一他將來對你不好……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啊!”
大姑娘能嫁第二回,可難道還能嫁三回四回?到時候大姑娘還怎麼做人啊!
“將來再說將來的事!一輩子多長啊,嫁誰也不能保證他能一輩子對我好啊。我又沒什麼錢,他這會兒上巴巴的來跟我一個帶孩子的人提親,你說他圖我什麼啊?再說了,我看他……”未秋微紅了臉,抿了抿耳邊的碎髮,說道:“我看他挺順眼的。”
從開始認識到現在,也有幾個月的時間了,未秋覺得對他性格還算了解,不驕不躁,溫文爾雅,穩重踏實,她確實看姜澤很順眼。
至於長相,未秋覺得,姜澤要是願意,就衝他那張俊朗的臉,肯定多的是富婆願意包養他。
能早定下來就早定下來唄,過了年他們就回汴州了,等到了汴州,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早點定下來,她早點有個自己的家。她願意融入這個家,把陳方和祝氏當父母孝敬,可不代表着在她心裡陳方夫婦就是她的父母,就能取代她真正父母的位置。
當做孃家親戚來往可以,但日久天長,年復一年的生活在一起,她會覺得受不了。有人和她一起照顧茜茜,她也不用擔心將來會被孃家人嫌棄。
祝氏擰了下未秋的胳膊,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什麼順眼?!不就是長的還湊合嗎?能當飯吃?”
陳方則是沒話說了,閨女都說看人家順眼了,他還能說什麼。
未秋“啊”的慘叫了一聲,捂着被祝氏擰到的地方,苦着臉嚷嚷道:“好疼!娘你怎麼下這麼狠的勁啊!”
祝氏嚇了一跳,本來冬天穿的衣服厚,她儘管心裡有氣,可到底捨不得下勁,沒想到還是擰疼了閨女。
“哪呢?我看看!”祝氏連忙要捋未秋的袖子。
未秋又不是真疼,就是裝的,這會兒上怎麼可能讓祝氏去看,躲閃着不讓。
祝氏氣了,虎着臉說道:“翅膀硬了會生氣了?讓我看看怎麼啦?”
未秋只得把胳膊伸過去,讓祝氏捋起了厚厚的棉襖。
然而祝氏找了半天,未秋胳膊上什麼印子都沒有,顯然是這小白眼狼故意騙她,讓她心軟的。祝氏這次可是真氣到了,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到了未秋白嫩嫩的小胳膊上,罵道:“就是一頭白眼狼!”
“真疼!”未秋捂着被祝氏拍到的地方,拿開手一看,果然紅了一片,還故意湊到了祝氏跟前,委屈的說道:“你看,你看!都被你打紅了!”
祝氏斜着瞟了她一眼,“我把你胳膊打紅了怎麼樣?當孃的還不能教訓不聽話的閨女了?”
未秋厚着臉皮湊了過去,拉長了聲音撒嬌道:“能,當然能,我就是一把年紀了,有了外孫子,娘你也能教訓我!娘你給我吹一吹,揉一揉,我就不疼了!”
祝氏繃不住笑了,拉過未秋的胳膊吹了吹,揉了揉,絮絮叨叨的數落道:“你都多大了,茜茜都快一歲了,你還跟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像個什麼樣子……”
陳方看着妻子被大姑娘連撒嬌帶哄的找不到北,搖頭笑了笑,出去了。
看祝氏臉色變好了,未秋才笑道:“娘,其實姜澤這個人,除了窮了點,人還是挺好的。他知道您開春就要去京城,就想趁着您還在的時候來提親,不就是尊重您嗎?”
“誰稀罕!”祝氏哼了一聲,給未秋拉上了袖子。
未秋見祝氏不想說這個,便摟着祝氏的胳膊說道:“娘,你和大哥去了京城,可別忘了回家,別忘了爹,我還有六月和茜茜啊!”
祝氏想起過了年,好好的一家就要面臨分別,心裡也難過起來,拍着未秋的手,神色複雜的說道:“你放心,我忘不了。”
看祝氏這樣子,未秋就知道她對京城對祝家人還抱着幻想,忍不住和祝氏說起了心裡話,“娘,我們離開京城十幾年了,現在肯定不是十幾年前的樣子。若是姥姥,姥爺還有舅舅們對你和大哥好,要留你們在京城過日子,你們可別忘了咱們家在汴州,爹和我們還在家等着你們回來一家團聚。”
祝氏摸了摸未秋的臉,說道:“你放心,我去京城就是想看看你姥姥,姥爺他們。女人這輩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爹在哪,我就跟着他在哪。”
“若是……”未秋看了看祝氏,嚥下了要說出的話,換了種委婉的說法,“若是他們對你不如以前那麼好,你也別太傷心難過。”
祝氏皺起了眉頭,板起了臉,說道:“咱們離開京城的時候,你年紀還小,不記得事了,你姥爺還有舅舅他們對你可好了……我是他們的親閨女,親姐妹,我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這分別十幾年沒見面了,他們怎麼會對我不好?”
未秋笑了笑,若是祝家人心裡真的念着祝氏,怎麼十幾年來都沒有一封信,一件禮物從京城捎過來的?
他們在逃難路上,在洛陽,在登縣,託商隊也好,託旅人也好,託驛站也好,前後不知道給京城的秦家和祝家捎去多少封信了。
她生孩子,陳方大病,生活拮据,他們一路難成這樣,也沒有一封迴音。
一家人裡頭只有祝氏還自欺欺人的認爲她的父母和孃家兄弟是對她有親情的,一定是託的人不對,又或者是出了什麼差錯,信纔沒有送到。
然而生活苦悶,祝氏心裡也就只有回京城探親的這麼一個念想了。
未秋不好再打擊祝氏對親人的美好期盼,興許京城裡的祝家人真的盼着祝氏回去,便笑道:“好好好,是我說錯話了,娘就當沒聽到吧。我是說,京城不比鄉下地方,什麼都貴,假如舅舅們生活並不寬裕,您和大哥去了給他們增加了負擔,那你們還是儘快回來,我們一家早日團聚,好不好?”
“好,這個我知道。”祝氏笑着拍着未秋的手背,心裡五味陳雜,有時候她覺得大姑娘主意大,不聽話,挺氣人,就是個沒良心的白眼狼,有時候大姑娘就像個貼心小棉襖,溫柔又體貼,能把人的心都給暖化掉。
未秋笑了笑,正準備出去的時候,祝氏發話了,“那個姜澤,讓他開了春找個好日子再來提親吧。”
“您同意了?”未秋笑嘻嘻的問道。
祝氏瞪了大姑娘一眼,她不同意還能怎麼樣,未秋又不聽她的,“叫他找人算算,選個好日子,找個正經官媒,別想拿羅大山娘來糊弄我們!我閨女哪點不好,值不得他下工夫求娶啊?”
未秋笑着應下了,祝氏這人吧,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祝氏盤算的則是,姜澤要跟他們回汴州,那得有個名分,不然名不正言不順的跟着祝家人上路,這多不好,所以要儘快把兩人的事給定下來,可她又不想這麼匆忙草率的定了,好像自己養大的漂亮女兒多嫁不出去似的……
等未秋走了,祝氏忍不住跟陳方抱怨,“我看她就不知道好歹,那姜澤哪點比的上秦二公子啊?要是去京城,秦二公子又不一定不要她和茜茜……”
陳方攤手,“別老說姑娘不知好歹,你不是點頭同意了嗎?我可什麼都沒說,都是你做主。”
“哎,別不講理啊!”祝氏急了,“怎麼都成我一個人的錯了?你要是不先同意了,我能點頭?再說了,閨女你都管不住,我還能管的住……”
陳方笑呵呵的堵住了祝氏的抱怨,“我看你什麼也別想了,那秦二公子再好,能讓咱們秋兒當正頭娘子?他能喊咱們倆一聲岳父岳母?”
“那是不能……”祝氏嘟囔道。
陳方壓低了聲音,笑道:“秋兒看那個姜澤順眼,可她看秦二公子順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