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看着驚訝的二人,笑着點頭,“我就是大夫啊!”
“不,不是……”小哥兒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指着未秋,又看了看站在未秋身旁的姜澤,怎麼看也應該是這個溫雅的男子是大夫纔對啊!結結巴巴的說道:“開玩笑的吧!你,你一個女子是大夫?你,你不是大夫?”
姜澤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我不是大夫,她纔是。”
“女子怎麼就不能當大夫了?”這話未秋到這裡行醫以來,聽過不知道多少遍了,剛開始還跟人辯解幾句,後來也懶得說了。未秋蹲到了坐着的公子跟前,看了看他的左腳,已經完全扭曲成九十度了,應該就只是脫臼了,疼的厲害而已。
未秋蹲在地上,擡頭看着那個冷着臉的公子,笑着問道:“你要不要我治?如果你不願意,再去找別的大夫也可以。不過,我出診一次是一百個錢,不管我治不治,你們都要付這個診費的。”
誠如張有金所說,這個傷了腳的公子長相確實很好,一身黑色的棉袍,整齊烏黑的束髮,眉頭因爲腳傷而微微皺起,薄脣微抿,一雙眼睛幽深漆黑,正探究的看着她,似乎在估量着什麼。
“你,你能保證治好嗎?”黑衣公子身後的小哥兒猶豫着問道,這大雪天的,又是這鄉下鳥不生蛋的偏僻地方,他們等了一個多時辰纔等來一個看起來甚爲不靠譜的女大夫,關鍵還長那麼漂亮,豈不更不靠譜了?
可要是再等張有金找別的大夫過來,公子這腳估計得廢了!
未秋搖頭,乾脆的說道:“不保證!”
小哥兒急了,指着未秋嚷嚷道:“哎,你這人怎麼當大夫的……”
沒等他說完,黑衣公子就發話了,簡短有力,“治!”
未秋笑了笑,伸手脫了那人的靴子,要去扶他的腳,準備給他正骨。這人看起來不好說話,但性格還算不錯,她喜歡乾脆利落的人,討厭拖泥帶水。
“你,你住手!”小哥兒指着未秋急的跳腳,哭喪着臉對那個公子說道:“不行啊,公子!萬一她給你治壞了怎麼辦?小的可擔不起這責任啊!咱們還是等等,找個好點的大夫給您看看……”
黑衣公子皺眉別過頭去,低聲喝道:“閉嘴!”
還沒等他把頭扭回來,未秋手上用力一掰,只聽到咔嚓一聲,扭成九十度的腳已經被她掰到正位上去了。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完成的,年輕小哥兒的哭嚷聲還沒消音,黑衣公子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好了。”未秋拍了拍手,就着張有金娘打來的熱水洗了洗手,對黑衣公子笑道:“你走兩步試試。”
黑衣公子活動了下腳腕,果然不再感覺到疼痛了,穿好了鞋站起身來走了兩步,行動如常。
“公子,您腳還疼不疼?”小哥兒趕忙問道。
黑衣公子搖了搖頭,他其實會正骨的法子,只不過他身邊的小哥兒膽子太小,他自己又沒辦法給自己正骨。
他背後的小哥兒這才放了心,紅着眼睛說道:“公子,這下可沒事了,嚇死小的了!”他是着實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才十六七的小娘子居然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未秋洗完了手,衝激動的要抹淚的小哥兒伸出了手,笑道:“打擾下,診費還沒給呢。”
“哦,哦!”小哥兒這纔回過神來,慌忙從口袋裡摸出了一串錢來,數了數正好一百個,遞給了未秋。
“承蒙關照。”未秋笑眯眯的接過了,忍不住摩挲了下手裡的銅錢才捨得放到了荷包裡,感慨着如今真夠落魄的,掙了一百個錢都要自我陶醉一下,果然是爹親孃親沒有錢來的親。
張有金一看陳娘子治好了人,趕忙跳了出來邀功,笑道:“我就說陳大夫醫術好,可沒騙你們吧!”
“知道,知道!”小哥兒沒好氣的說道,又摸出一把銅錢給了張有金當辛苦費,又嘟囔道:“你當初說的時候,可沒說那陳大夫是個小娘子!”
他有種被這個鄉巴佬擺了一道的感覺,早知道要請的大夫是個女人,公子肯定不會願意的!
張有金嘿嘿笑了笑,心裡想着,怕的就是說出陳大夫是個小娘子,你們不願意,這倆人看上去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肯定規矩大,講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勞什子,那樣的話陳大夫不就賺不到這個錢了麼!
姜澤看未秋笑的兩眼都成銅錢狀了,便笑了笑,把他手裡拿着的斗笠遞給了未秋,柔聲問道:“走吧?”
“走。”未秋笑道,戴上斗笠後回頭衝那個黑衣公子說道:“雖然筋骨已經正位了,但這兩天還是儘量好好休息,不要有太劇烈的活動。”
說罷,兩個人就一前一後出了屋子,張有金趕忙出去送了,剩下黑衣公子主僕兩個留在了屋裡。
看着未秋窈窕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黑衣公子皺起了眉頭,眼底一片幽深。
小哥兒偷偷瞟了自家公子一眼,暗暗感嘆,在這鄉下地方窩憋久了,公子不會連人家有夫之婦都看的上了吧?不就是個稍有……算了,他承認,是很有姿色的鄉下婦人,不過再有姿色,也是個嫁過人的鄉下婦人啊!瞧公子這品味下降的……杯具啊!他又想哭了。
等張有金進來後,黑衣公子問道:“剛纔那個女大夫,是哪個藥堂的?”
張有金連忙說道:“那個藥堂沒名字,就是進城後西街張宏記綢緞莊旁邊的一個醫館。”
小哥兒在一旁聽的大怒,指着張有金罵道:“你這混蛋,我不是叫你找個好大夫嗎?你居然找了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小醫館的女大夫來糊弄我們!”
虧他還給了這人幾十個錢的辛苦費!
張有金心虛的笑了笑,“這個,這個不能這麼說啊,人家醫術確實好,這不是一來,就治好了公子爺的腳傷嗎?”
能治好病不就行了,也就這些城裡人麻煩,瞎講究,找個大夫都非得找有名氣的,淨會折騰人!
小哥兒還要再說什麼,看到黑衣公子擺了擺手,便不甘心的閉嘴了,憤憤然想到,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我們走。”公子說道,還有太多的事要做,他沒時間在這裡耽擱。
小哥兒連忙跟了上去。
張有金掂量着手裡沉甸甸的銅板,看着兩人騎着馬消失在雪地裡的背影感慨,要是天天都有這樣的好事,他和陳娘子不都發財了?
未秋也沒想到,臘月二十五這天她出的這趟急診,成了今年最後一次出診了,接下來的四天,大雪下的厲害,再沒有病人上門了。
二十九那天,她就沒再去醫館了,宋檀也乾脆放了掛鞭炮後關了門,和宋大娘回老家過年去了。
祝氏,陳方和六月在家早準備好了年貨,陳泰也放工回家了,大約因爲一家人馬上面臨着分別,過年的吃食方面,祝氏準備的分外精心,包子和花捲都是花了大工夫捏出來的,形狀漂亮,還炸了油條和麻葉。
因爲要省路費的錢,一家人誰也沒有做新衣裳,只有茜茜得了一身新的大紅色小棉襖和小棉褲,穿在身上配着她白嫩的笑臉,就跟年畫上的小玉女一樣可愛。
大年夜那天,到吃晚飯的時候,陳方和陳泰拿了鞭炮準備去院子門口放。
六月燒鍋,祝氏下餃子,未秋在一旁打下手。
“你去燒鍋。”祝氏指着未秋吩咐道。
未秋和六月對視了一眼,都有點莫名其妙,還是乖乖聽祝氏的吩咐,交換了位置。
祝氏又對六月說道:“你去隔壁,把姜澤叫過來,一起吃頓餃子。”
六月嘻嘻笑了起來,衝未秋曖昧的眨了眨眼睛,旋風似的衝了出去。
“我可不是看他順眼!”祝氏沒好氣的說道,“隔壁那羅寡婦慳吝小氣,肯定不捨得分姜澤一碗餃子。這大過年的,哪能不吃頓餃子?”
未秋笑了,瞧祝氏這刀子嘴豆腐心的,不就是見不得未來的女婿大年夜裡吃不上餃子麼,還非得扯到羅青娘身上去。
“我知道,我知道。”未秋笑眯眯的說道,“您就是看他可憐,那羅青娘太可惡了!”
祝氏哼了一聲,白了未秋一眼,嘴角忍不住彎了起來,笑罵道:“大過年的,少貧嘴!”又不放心的叮囑道:“都快定親了,你這段時間少跟那個姜澤來往,不合規矩!”
未秋連連點頭,十分聽話,“娘說怎麼樣我就怎麼樣!我都聽孃的!”
“你都聽我的?”祝氏悻悻然,要都聽她的就好了!
這會兒上,院子裡響起了六月的叫聲,“娘,姐,姜大哥來了,他還給咱們家買了禮物!”
姜澤進院子後,先禮貌的和陳方陳泰打了招呼,剛想進竈房看看未秋,就被祝氏轟到了堂屋裡坐着。
不一會兒,六月一陣風似的跑進了竈房,對未秋耳語道:“姐,姜大哥在堂屋教茜茜說話呢!”
未秋往竈膛裡填了把柴火,漫不經心的說道:“教就教唄。”
“他教茜茜喊爹呢!”六月笑嘻嘻的說道,成功的看到姐姐的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