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姜澤上次送未秋去王婉貞家做手術後,一連幾天,未秋都沒再見到姜澤了。
“姜大哥又好久沒來了!”六月跟着未秋出診時忍不住低聲抱怨。
未秋笑了笑,打趣道:“怎麼,你又缺零嘴點心吃啦?”
姜澤現在是國公府世子,已經不是住在她家隔壁,喊一聲就能過來的好脾氣窮夫子了,他要是不主動來找她,未秋連他在哪裡都不知道。
這就是兩人間最明顯的區別了吧,來京城後,她一直處在弱勢被動的地位,未秋厭惡着這樣的感受,她嚮往的愛情和婚姻,夫妻雙方應該是平等的,相互尊重的,而不是像她這樣,只能等着,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失望而去。
她有時候也想幹脆跟着陳家人一走了之,可每每想起姜澤懇求她再等等他的神色,她就下不了這個決心。在她看來,姜澤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真心接納她的人,沒那麼容易就放棄掉。
“纔不是!”六月撇撇嘴,沒再吭聲,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提了個不該提的話頭,連忙轉移了話題,指着排起長隊的火燒攤子說道:“姐,我想吃火燒,你給我買一個吧。”
未秋哪能看不出來這小丫頭的心思,給了六月幾個大錢,囑咐道:“多買幾個,帶回家給爹孃大哥也嚐嚐。”
六月連忙拿了錢跑了過去。
今天來看病的人格外少,未秋正坐在那裡無聊之際,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朝她走了過來,問道:“你就是陳未秋?”
未秋點點頭,笑着做了個請坐的手勢,問道:“您有哪裡不舒服?”
姑娘輕笑了一聲,說道:“陳娘子,我家姑娘想見見你。”說着,回身指着對面的茶樓,“我家姑娘姓崔,是姜世子爺未過門的夫人。”
未秋有些驚訝的站起了身,看向了對面的茶樓,見六月還要等好一會兒才能輪到她買火燒,便點頭說道:“那好,勞煩姑娘帶路了。”
不管是電視劇、電影、小說還是現實生活,都告訴未秋一個事實,前女友,哦不,應該是前未婚妻是個麻煩物種——都是爲了搶同一個男人而相愛相殺啊!
現在,她就在去見麻煩物種的途中。
崔大姑娘的丫鬟從茶樓後門僻靜處領未秋上了樓,進房間前通報了一聲,隔了許久纔出來讓未秋進去。
茶館包廂挺大,門西側還隔了一道細密的珠簾,看不到珠簾後面是什麼,中間臨窗的位置放了一張紅漆茶桌,擺放着一套彩瓷茶具,清茶嫋嫋的冒着水氣。
未秋進去就認出來,坐在那裡等着她的就是那天在姜國公府看到的姑娘,依舊是精緻的妝容,華麗的首飾和衣衫。
“你就是陳未秋?”崔梅柔先發話了,坐在那裡用眼光上下打量了未秋一遍,輕聲笑了起來。
她還以爲是姜澤看上的人哪裡來的絕色,要不然怎麼會把姜澤迷的要死要活的,誰知道就是個有點姿色的村姑而已,看看頭上,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衣裳也是洗的發白。
要說長的好,平心而論,確實是有幾分顏色的,尤其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平靜溫潤,格外吸引人。
見未秋沒有說話,崔梅柔笑着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就暫且叫你陳娘子吧,請坐,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談談。”
未秋走過去坐到了她的對面,看着崔梅柔精緻的眉眼,大方的問道:“你想談什麼?”
她這麼坦率,反而讓崔梅柔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
崔梅柔想象中,無論哪方面,她在陳未秋跟前都有絕對的優越感,陳未秋見了她,肯定會自卑,會惴惴不安,卻想不到陳未秋會大方從容成這樣。
也是。崔梅柔暗自點頭,若是陳未秋真如同她想象中是那樣一個上不得檯面的鄉下女人,姜澤那麼驕傲挑剔的性子,怎麼可能看得上?
想到這裡,崔梅柔看向陳未秋的眼神就鄭重了許多,既然敵人不是普通人,她也不能掉以輕心。她是崔家嫡出的大姑娘,她的人生註定了只允許成功,不允許失敗。
“早就聽說陳娘子的大名了,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崔梅柔笑道,將一盞茶推到了未秋面前,“前兩天還聽阿麒說婉貞請你去給她母親治病了?”
未秋點點頭,還沒等她開口,崔梅柔又笑着開口了,似乎是自言自語似的,“婉貞這丫頭也太心急了,之前還讓我給她請太醫院的竺院判,我都託了高昌公主了……哦,陳娘子初來京城,還不知道竺院判是誰吧?”
“我知道啊!”未秋說道,“你們這裡的一哥嘛。”要是擱她們外科,那就得有個“XX科第一刀”什麼的綽號了。
崔梅柔聽不懂“一哥”是個什麼意思,她沒想到陳未秋也知道竺路白的大名,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未秋靜靜的看着她,先是拿竺大夫來壓她這個無名鄉醫,接着又拋出了高昌公主,每一句話都透露着她的身份和地位。她看着崔梅柔,就像在看一個蹩足的喜劇演員,自以爲把觀衆逗樂了,其實觀衆早就哈欠連天,盼着劇集落幕了。
沒等崔梅柔再開口,未秋說道:“崔姑娘,你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我還要出診。”她忙着掙錢養孩子,沒空跟有錢有閒的崔大姑娘嘮嗑。
崔梅柔笑了笑,索性放開了,直接說道:“我知道你和表哥的關係,表哥說是你治好了他,雖然我們都不信,不過既然他說是你治好的,我們就當是你治好的。以後咱們就要成爲一家人了,同住一個屋檐下,擡頭不見低頭見,我想着,總要先認識認識,彼此心裡有個底的好。”
“你是表哥的治病恩人,我從內心感激着你,我可以保證,以後你進了姜國公府,絕不會有任何人爲難你,相反,所有人都會尊敬你。”崔梅柔繼續笑着說道,當然了,這個尊敬的前提是陳未秋自己懂事,懂規矩。
未秋皺眉看着崔梅柔,一臉的疑惑,剛纔崔大姑娘說的“同住一個屋檐下”,“一家人”之類的,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那她真要噴崔梅柔一臉狗血了,這姑娘是自己腦補的還是姜澤讓她誤會了?
“你的意思是……我要嫁給姜澤做妾?”未秋問道,自己都覺得好笑。
崔梅柔蹙眉問道:“那陳娘子難道不是打這個主意?”
未秋低頭笑了笑,問道:“是你這麼想的,還是姜澤告訴你的?”她敢肯定這不是姜澤的意思,否則姜澤也太不瞭解她了。
“這有什麼區別嗎?”崔梅柔往後靠到了椅子上,柔柔的笑道,“我和表哥的關係,你也是知道的。不管是我這麼想,還是姜澤這麼想,都一樣,夫妻本是共同體。”
未秋站起了身,話不投機半句多,她已經沒什麼好跟崔梅柔說的了,崔梅柔的意思很明顯,她註定要做姜澤的正室夫人,反正以姜澤的身份,姨娘小妾什麼的必不可免,她就乾脆大方一點,讓陳未秋進府當個有名分的“二奶”。
“你還是先問清楚姜澤的意思吧。”未秋搖頭道,“崔姑娘,他要娶誰這是他的事,你來跟我談沒有用。倘若他要娶你爲妻,我陳未秋絕無半句話說,從此在你們面前消失。”
崔梅柔沉着臉站了起來,直視未秋,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做妾的。”未秋看着她說道。
崔梅柔勃然變了臉色,眯着眼看着她。
未秋笑了笑,“我還有事,先告辭了。”說罷,就直接走出了茶館包廂,看都不看身後一眼,下了樓。
崔梅柔臉色難看的坐了回去,回憶着剛纔的會面,陳未秋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樣,面對她時,既不驚慌失措,也不自卑膽怯,陳未秋從容鎮定,還有點......不耐煩。
就像她拋出的誘惑在陳未秋看來,是個提都不值得提的笑話一樣。
這會兒上屋裡的珠簾動了動,姜夫人從隔間裡走了出來,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崔梅柔,嘆氣道:“梅柔,我都聽到了。”
應她心愛兒子的強烈要求,她見到那位把她兒子迷的神魂顛倒,連家都不願意回的陳娘子了。
崔梅柔回過神來,連忙起身迎了過去,扶着姜夫人坐下了,說道:“姑母,不如我再挑個時候勸勸陳娘子,這樣下去,對錶哥,對她都沒好處。她那樣的身份......唉!”
姜夫人又是一聲重重的嘆息,說道:“即便她是個黃花大姑娘,進來做個貴妾已經是擡舉了,何況她還帶着個小丫頭,明媒正娶進來都是個笑話,偏她還不願意。”
“誰讓她對錶哥有恩呢?”崔梅柔假意的嘆息道,“表哥整日裡說,要不是她,他就站不起來,廢人一個。”
姜夫人最厭煩聽的就是這個,現在姜澤好了,她壓根就不願意想起她兒子還有站不起來當廢人的那些日子,擺手道:“誰知道是不是真有恩,問阿澤怎麼治的他也不肯說,要真是她治好的,怎麼連個法子都說不出來?即便是真有恩,那也不該挾恩求報,做出這樣過分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