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未秋繼續搖頭,“阿雋從沒跟我說過。”
“他在外頭忙打仗,可能是沒顧上跟你說這個。”秦笙大手一揮,彷彿是認定了秦雋會娶馬六,“你可不能就這麼兩眼一抹黑,等着那馬六當二房啊!”
見未秋不說話,秦笙以爲說到了未秋心坎上,方纔未秋的狡辯都成了心虛害怕的表現,他笑了起來,說道:“三伯父知道你心裡頭苦,這也是沒辦法,世上的男子有幾個不是三妻四妾?阿雋是有大本事,大能耐的人,到現在還只有你一個正頭娘子,已經是極不錯了,你該知足了!”
“三伯父,你說這話我就不明白了。”未秋看着他,微微一笑,“你說阿雋有大本事,大能耐,當初你怎麼袖手旁觀,看着我和阿雋遭難呢?”
秦笙老臉一紅,連忙說道:“都過去的事了,那時候我是身不由己,愛莫能助,別提了..這次來,一方面是領青果給你看看,另一方面,三伯父想勸勸你,別鑽牛角尖,和那個馬六姑娘比起來,三伯父和三伯母還是和你親,盼着你好的!”
“人我看過了,勸也聽到了。”未秋低頭用茶盅蓋子撥着茶葉,帶了些不耐煩的口氣,“我還要去上課,三伯父沒事的話就回去吧!”
“上什麼課?”秦笙問道,隨即反應了過來,不滿的說道:“阿雋媳婦,你多少也爲阿雋想想,你一個婦道人家,整日拋頭露面的給那些軍醫教課,像話嗎?”
未秋站起了身,說道:“你管不着。”
秦笙被堵的心口都悶的疼了,看未秋要走,只得說道:“那我和你三伯母走了,青果就留你這裡吧。”
“留我這裡做什麼?”未秋冷笑道,“我又不缺奴婢使喚!”
秦笙咬牙,竭力維持着自己的風度,說道:“你就揣着明白當糊塗吧!我是一片好心,給你送了青果過來。青果這丫頭長的漂亮,性子溫和,聽話乖巧,將來馬六姑娘進門了,有青果在你這裡,阿雋肯定多往你這裡走動,而且她也是你對付馬六姑娘的好助力!”
“三伯父這叫什麼話,您別欺負我讀書少!”未秋不怒反笑了,“爲人,妻首要的不就是賢良大度,一切爲夫君着想麼!我可不知道秦雋看姚姑娘順眼不順眼,萬一秦雋最煩的就是姚姑娘這樣的,我讓姚姑娘住我這裡,不是礙秦雋的眼,讓秦雋不高興麼!再說了,秦雋若是喜歡馬六姑娘,我和馬六姑娘姐妹一家親還來不及,怎麼會去對付馬六姑娘?”
秦笙目瞪口呆,指着未秋說不出話來。
未秋微笑着看着秦笙,又說道:“我原以爲您是個讀書人,又做過官,這麼簡單的道理應該懂的!幸好三伯父沒有閨女,否則鐵定是個妒婦,嫁出去了也是禍害別人家。我是個賢良人,可不能按三伯父說的辦!”
“好心當成驢肝肺!”秦笙再也繃不住了,氣的跳腳大罵,臉漲的通紅。
這會兒上,外頭傳來一陣嘈雜的喧鬧聲,還夾雜着女子的哭聲,一個僕婦匆匆跑了進來,稟告說道:“夫人,秦三太太帶來的姚姑娘衝撞了大姑娘。”
“怎麼衝撞的?”未秋瞪了眼秦笙,問道。
秦笙心裡打着鼓,也急急忙忙看向了僕婦。
僕婦還未開口,簾子就被人掀開了,茜茜穿着一件大紅色的束腰百褶長裙,頭帶鑲珍珠的赤金簪,粉面含怒,揹着手氣勢十足的走了進來,身後足足跟了六個丫鬟。
“母親可要爲女兒做主!”茜茜昂着頭,冷笑着看了眼秦笙。
未秋拍了拍茜茜的肩膀,笑着問道:“怎麼了?誰欺負我們家大姑娘了?”
茜茜看着秦笙冷笑,嘴裡回答着未秋的話,“我在園子裡散步,碰到了三伯祖母帶着一個女子來做客,那女子好生無禮,對我口出狂言,着實該好好教訓!”
外頭候着的姚青果急了,嚷道:“茜茜,你可不能撒謊,明明是你挑事,還打了我兩耳光..”
“閉嘴!”茜茜眯着眼喝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敢直呼我的名字?看來是規矩學的不夠,再給我掌嘴!”
門外很快又響起了幾聲清脆的耳光,還有姚青果委屈的哭泣聲。
秦笙氣急,叫道:“茜茜,你這是幹什麼,青果是你長輩..”
“怎麼,三伯爺爺是對我不滿了?”茜茜揹着手,陰沉着一張漂亮的小臉蛋,看向了秦笙。
未秋好笑的看着女兒發怒,不得不說,茜茜發起火來威力比她大多了。
到底是秦雋當眼珠子一樣疼愛的長女,從茜茜記事起,就是衆星捧月般的存在,雖然身份上是官員之女,可在這裡,誰不把她公主一樣敬着,這樣境地下養大的姑娘,脾氣能好到哪裡去?雖然不至於刁鑽霸道,但看誰不順眼了,也不至於忍着。
唉,一眨眼,閨女都這麼大了,可以替她出氣了,她也老了。
三十出頭的年紀,擱現代很多人還在享受單身貴族的生活,而她都可以開始操心女兒的婚事了。
秦笙看了眼秦茜威嚴冷厲的眼神,簡直和秦雋如出一轍,那架勢大有他若說兩句不好聽的,這丫頭片子就敢叫人往他老臉上招呼巴掌。
“沒,沒有。”秦笙說道,低下了頭。
他向來最識時務,既然未秋母女不識好歹,那他就等秦雋回來再送人,到時候等着瞧,有她們後悔的!
茜茜彎脣一笑,笑容甜美濃麗,語氣不知是誇獎還是譏諷,“三伯爺爺是個聰明人!”
秦笙羞惱狼狽的帶着姚氏和姚青果走了。
“到底怎麼回事?”未秋拉着茜茜問道。
茜茜撇撇嘴,“她們在園子裡說話,也沒個顧忌,恰好被我聽到了..竟然有那種見不得人的齷齪心思,給她幾耳光是輕的,再敢來,我叫她豎着進來橫着出去!”
未秋無語,瞧大姑娘這語氣,這架勢,昂着頭,眼睛長在頭頂上,目空一切的模樣,活脫脫一個佔山爲王的女土匪!
都是被秦雋給寵壞了!
“您別說我做的不對!”茜茜恨恨的說道,“我爹說了,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也不能騎到我頭上!”
未秋嘆了口氣,拉着茜茜在榻上坐了下來,溫聲道:“你生這麼大的氣幹什麼?”
茜茜並不是刁鑽霸道的千金小姐,她關心父母和弟弟們,和同齡的女孩子相處的也很好,今日脾氣這麼暴烈,十分反常。
“我能不生氣麼?”茜茜嘟着嘴說道,“那個姚青果看起來還沒我大,居然,居然敢肖想父親!”
未秋看着她,沒有說話。
茜茜眼睛紅了,帶上了哭腔,“我爹不是那樣的人,肯定不是那樣的人..阿敬還那麼小..”她的父親爲人正派,光明磊落,慈愛溫柔,怎麼可能會納一個比自己女兒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做妾?
未秋笑了起來,把茜茜摟進了懷裡,茜茜保住了未秋的腰,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纖細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你既然知道你爹不是那樣的人,你還哭什麼?”未秋問道。
茜茜只是委屈的哭,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都變成紅色的了。
未秋掏出帕子給茜茜擦臉,拍着女兒的後背,柔聲安慰道:“別怕,你爹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帶別人回來的。”
茜茜從小被她和秦雋寵愛着長大,是太守府裡唯一的女孩,順順當當的活到今天,雖然已經要成人了,還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聽到別人都在說父親要娶別的女子,怎麼會不害怕呢?彷彿一夜之間,自己引以爲傲的父親成別人的了,高大偉岸的形象倒塌了,母親和他們姐弟幾個成了無依無靠的小可憐,母親要靠給父親送年輕貌美的女孩來爭寵..
未秋摟着女兒,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她和秦雋夫妻十多年,有了一女三子,風風雨雨一路走來,纔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權勢。秦雋對她體貼溫柔,愛重有加,在這之前,她從未擔心過秦雋會接納別的女子,好像兩人之間根本不存在這個問題。
直到今天,這個問題才被放大了,猝不及防的擺到了未秋面前。
不管秦雋怎麼做,她貌似都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接受。
茜茜哭了一會兒,才平息了心中忐忑不安的情緒,又害羞不願意出門,未秋只得親自出門問僕婦要了水,讓茜茜洗了臉,重新給她梳了頭髮。
被秦笙和茜茜這麼一耽誤,今天去醫學班已經遲了,未秋讓一個管事去通知了六月,今天的課挪到明天。
三月正是繁花盛開的好時節,未秋帶着茜茜和阿敬坐在亭子裡,邊賞花邊看阿毅作畫,阿敬手腳不閒着,看阿毅拿毛筆,他啊啊叫着伸手去要,阿毅作畫,他咧嘴笑着往宣紙上拍巴掌。
“小時候就這麼皮,長大還得了!你比我小,我得讓着你!”阿毅小大人似的說道,“算了,不畫了,我念詩給你聽吧!”
小廝立刻跑回去拿了一本詩詞集過來,秦毅隨便翻開了一頁,笑眯眯的對秦敬念道:“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還沒念完,茜茜就一把奪過了秦敬手中的書,不客氣的敲了下他的頭,罵道:“什麼破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