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做的。”六月說道,這衣裳還是過年的時候姜澤買的布料做的,她和祝氏進京城之前都換上了新做的衣裳。
祝姥姥看着祝氏,笑道:“你不知道,你這個姑母啊,從小就是個手巧的,又愛好愛乾淨,穿的衣裳繡的花樣子誰都誇!”
祝蟬兒坐在祝氏身邊,盯了眼六月的衣裳,眼珠子一轉,扯着祝氏的胳膊撒嬌道:“姑母,你也給我做一身漂亮衣裳吧,我都沒衣裳穿!”
“好,好,姑母給你和蝶兒一人做一身。”祝氏笑着應了,都是侄女,她不好厚此薄彼,既然要給祝蟬兒做衣裳,那不好不給祝蝶兒做,不然二弟媳婦肯定不高興。
果然,二舅母笑的很是開懷,道:“那我們蝶兒可是沾了蟬兒的光了,還不快謝謝大姑母!”
祝蝶兒連忙甜甜的道了謝。
祝氏笑着擺手,只不過她嘴皮上答應的利索爽快,可沒敢去看自家兩個姑娘的臉色。
吃過飯回屋歇息的時候,一家人都聚到了祝氏和陳方還有陳泰的屋裡,房間一樣很小,離大牀兩步路的地方搭了一個布簾子,放了一張小牀,是給陳泰睡的。
領他們過來的大舅母說道:“家裡地方小,實在是再騰不出來一個屋子了,就委屈下大侄兒跟大姑姐你們擠一擠吧。”
“不委屈,不委屈!”祝氏連忙笑道,“有住的地方就不錯了,又是在自己家裡,有什麼委屈的!”
大舅母笑了笑,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走了。
等大舅母走了,六月坐在牀上生悶氣,眼圈都有些紅了,嘟着嘴說道:“娘,你許她們衣裳幹什麼?我都還沒新衣裳穿呢!這幾年了,我就這麼一身新衣裳,還被蟬兒表姐拿出來說嘴!吃飯前我收拾衣裳的時候,她還笑話我都是舊衣裳!”
“我看娘也不該答應給她做衣裳。”未秋看六月委屈成那樣,忍不住開口說道,“她既然看到六月的衣裳都是舊的,就那麼一身新衣裳穿在身上,還問咱們要新衣裳,也太不懂事了,她又不是不知道咱們一家逃荒過來的。再說了,咱們來是爲了看姥姥姥爺,又不是爲了看她。”
六月插嘴譏諷道:“人家不讓我喊姥姥姥爺,非得讓我喊外祖父外祖母,說姥姥姥爺是鄉下人的喊法,京城裡不興這麼喊。她就當咱們是鄉下人,看不起咱們!”
祝氏臉色有些不好看,訓斥六月道:“瞎說什麼!都是一家人,什麼看得起看不起的?蟬兒年紀小,不懂事,你們別跟她一般見識。”
未秋可沒打算就這麼糊弄過去,直接說道:“祝蟬兒年紀小不懂事,大舅母和二舅母還年紀小不懂事?祝蟬兒嫌我們沒給他們見面禮,那大舅母他們是長輩,怎麼不給我們見面禮?我和哥是大人就不說了,六月還是孩子,比祝滿還小兩歲,祝蟬兒要衣裳,大舅母怎麼好意思坐在那裡一聲不吭的?”
陳泰嘆了口氣,接口道:“娘,大妹說的在理,我看大舅二舅都不太歡迎咱們,當初那信的事,娘你也抽空問問吧……”
不管事實到底如何,祝氏回到京城都是興奮的,喜悅的,對待親人都是滿腔熱情,親的不行。剛高興的吃過一頓團圓飯,就被三個孩子輪番說道了一通孃家人如何不好,祝氏的臉色立刻就陰沉了下來。
“怎麼?我連給孃家侄女做兩身衣裳的家都當不了?我這個當大姑的沒給她們準備見面禮就夠寒磣了,孩子都張嘴要了,我還能說不給?”祝氏問道,目光一一掃過了三個子女,語氣中充滿了火藥味。
陳方暗中搖了搖頭,打圓場道:“別說了,做兩套衣裳罷了,咱們還得在這裡住幾天,關係得打好了。”
未秋撇了撇嘴,“娘,你還有錢去買布嗎?”
祝氏不自在的低下了頭,半晌才說道:“我那還有根銀釵子,不用動咱們的錢。”
未秋忍不住看了眼陳泰,暗自慶幸還是大哥有先見之明,沒讓她把銀子給祝氏,否則真是多少錢都不夠親情氾濫的祝氏做人情的。
下午的時候,祝氏就帶着陳泰和六月出去了,回來的時候扛了不少布料,原來除了祝蟬兒姐妹的兩身衣裳,祝氏還把三個侄兒的份也買了。
祝氏看未秋盯着那些布看,臉上有些發燒,心虛之下訕訕然說道:“這布便宜……”
未秋嘆了口氣,沒理會祝氏,直接拉着六月進了屋。
六月靠在牀上抱着茜茜玩,忍不住說了一句,“姐,姜大哥什麼時候能來找我們啊?”
“我不知道。”未秋說道,“今天咱們剛到京城,肯定不會今天來的。”
“要是姜大哥能給咱們找個地方住就好了。”六月嘟囔道,她一點都不想在舅舅家住了,住的憋屈不說,還要忍受祝蟬兒的尖酸刻薄。
未秋沒聽清楚,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六月連忙說道:“沒什麼,我說咱們這屋子真小。”她雖然年紀小,可也明白事理,知道要是什麼事都要姜大哥幫忙,姐姐會被姜大哥的家裡人看不起。
“忍忍吧。”未秋笑道,“反正也住不了幾天,等回了汴州自己家裡,不就自在了。”
“姐,你是不是要跟姜大哥成親,不跟我們一起回家啊?”六月試探的問道。
未秋默默嘆了口氣,從見到姜家管事開始,她心頭就一直有種預感,當初一門心思隨着姜澤和父母進京,是存着信任他的念頭,只是如今,隨着時間的流逝,這種信任愈發的淡薄了。
特別是姜澤先走一步,讓她有種兩人橋歸橋路歸路的感覺。
“以後別跟舅舅家的人說姜澤的事了。”未秋囑咐道,“免得別人亂猜,說三道四的。”
六月上午跟祝蟬兒嚷嚷姜澤,只是被祝蟬兒激的一時失言,見不得祝蟬兒言語擠兌未秋罷了,這會兒上連忙乖巧的點頭,“我知道,以後誰問我都不說。”
第二天吃過早飯,祝氏帶着未秋六月還有茜茜到祝姥姥那裡陪着說話。因爲祝家最大的祝承還未娶親,茜茜算是祝姥姥的頭一個重孫子輩的孩子,祝姥姥對她喜愛的不行,抱在懷裡逗弄着不撒手。
幾個人正在說話的時候,大舅母拿着一個算盤進來了,像是一點都不意外屋裡坐了這麼多人,對祝姥姥笑道:“娘,我來給你報下這個月的賬。”
祝姥姥把懷裡抱着的茜茜遞給了祝氏,問道:“不是前幾天才報過嗎?怎麼今天又報?”
大舅母呼啦了下手裡的算盤,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笑道:“娘,是這樣的,我回去算了算,這兩天家裡的開銷實在是大,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只能來報給娘說說。”
“什麼開銷大?”祝姥姥問道。
大舅母嘆了口氣,“家裡多了幾張嘴,買菜買米的錢就不是個小數,還有劉嫂子,非得要給她漲工錢。”
“她在咱們家幹了那麼多年都沒要漲工錢,怎麼突然就要漲工錢了?”祝姥姥皺起了眉頭。
大舅母撇撇嘴,“她說家裡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只她一個人伺候,太累。要是不給她漲工錢,她就走,不幹了。”
“這……”祝姥姥氣的搖頭,“你就不能跟她好好說說?湘兒一家能在這住幾天啊?十幾二十年的交情了,就不能通融這一兩天?”
“我說了,人家不聽!”大舅母無奈的攤手,“這年頭,都是隻認錢的主兒,誰還念交情啊?”說罷,眼珠子看向了祝氏幾個人。
未秋低下頭,專心致志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好像沒聽到大舅母的話,六月也不吭聲。
祝氏尷尬的說道:“大嫂,我們就在這裡住幾天,我,秋兒還有六月都會洗衣裳,也能幫忙做飯,不用劉嫂子忙東忙西的伺候我們,你再跟她說說吧。”
大舅母連忙擺手,一臉嗔怪,道:“看大姑奶奶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我這個當嫂子的要攆你走!家裡雖然是我管,可要是有事我拿不定,還是得來找娘討討主意!”
未秋笑的一臉真誠,“幸好大舅母解釋了,剛真是把我嚇到了,還以爲我們太能吃,三頓飯把大舅母吃窮了,要攆我們走!”
這下輪到大舅母一臉尷尬了,指着未秋對祝氏笑道:“你看你閨女這嘴,真跟你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看大舅母說的,我是我孃的閨女,當然隨我娘了!”未秋笑眯眯的接口。
祝氏領着未秋從姥姥房裡出來後,忍不住對未秋說道:“秋兒,以後別嗆你大舅母了,怎麼說她也是你的長輩,你看你把她擠兌的下不來臺,這樣不好……”
未秋打斷了祝氏的話,淡淡的說道:“我可沒見過嫌晚輩吃她幾頓飯的長輩!咱們昨天才到的京城,今天她就急哄哄的算賬,也太着急了點吧?”雖說他們沒帶見面禮,可祝氏昨天就當了釵子買布給他們做衣裳,這還不滿足?還要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