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嚇了一跳,一骨碌從牀上坐了起來,抓着秦雋的袖子,急急忙忙的問道:“真的?他讓你們進京做什麼?是不是怕周刃謀反?”
秦雋點點頭,“周刃手上的兵雖然多,但也多不過地方上私兵加起來的總和,我們要是去了京城,周刃如果謀反,勢必要忌憚一番。宮裡已經是沒法子了,小皇帝太年幼,誰願意跪拜一個孩子?”
“那總是有風險的,就是你們去了,周刃也不見得就會安分的當個臣子。”未秋搖頭,周刃若是不管不顧,拼個魚死網破,直接殺了秦雋這樣手握私兵的地方大員,山東和遼東有再多私兵又有什麼用?
“不能不去嗎?”未秋問道。
秦雋搖搖頭,嚴肅的說道:“當然不能,這是蓋了玉璽的詔書,不去的話視同謀逆,亂臣賊子人人都可得而誅之,還可以順便接手這人的地盤和勢力。”
未秋立刻急了,握緊了秦雋的手,說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秦雋看着未秋,突然笑了起來,柔柔的吻上了未秋的脣,放開未秋後,說道:“傻瓜,騙你的!”
“你這人真是的!”未秋氣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使勁擰了下秦雋的胳膊,她擔驚受怕了這麼長時間,原來只是秦雋的一個玩笑。
秦雋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道:“快起來吧,等會兒秦毅過來了,該說他娘賴牀到現在了!”
未秋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戰鬥機最無恥,她一生氣就把孩子擡出來當擋箭牌。
這天夜裡,秦雋摟着未秋,等她睡下後,起身拿着衣服到了外室穿好了,悄無聲息的出了房間。
虎頭牽着馬,舉着一個火把,帶着幾個人等候在院子外面了。
秦雋翻身上馬,說道:“走吧!”
幾個人趁着夜色,出了聊州城門,往京城的方向奔去。
路上,虎頭擔心的說道:“公子,你又不跟夫人說實話,等咱們回來後,夫人會打死我的。”
夫人肯定不捨得打公子,可她心裡有氣,總得找個人出氣,回回倒黴的人都是他。
月朗星稀,夜色醉人,幾個人策馬奔跑,夜風呼呼的刮過耳畔,把秦雋的袍子吹的衣抉翻飛,馬頭上綁着的火把形成了一個快速移動的火龍。原本是肅殺緊張的時刻,秦雋卻有了開玩笑的心思,很認真的對虎頭說道:“你放心,我保證不讓她打死你。”
虎頭擔心的更厲害了,他兒子才五歲啊,不能這麼小就沒了爹..
秦雋想起了臨走時看到的未秋安靜祥和的睡顏,她脾氣那麼壞,醒來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可他又不想讓她跟着一起來,京城如今那麼兇險,帶着她肯定有諸多不便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京城有個姜澤,下意識的,他就想讓未秋離姜澤遠遠的。
幾個人日夜兼程,不到三天的功夫,就到了洛陽,碰上了同樣受詔進京的井恪,和井恪一起結伴,快馬加鞭的抵達了京城。
進入潼關之後,秦雋就和井恪分開了,如今小皇帝登基,姜澤是小皇帝的親舅舅,是小皇帝最信賴的人,早被加封爲太子太傅,若不是姜澤年紀尚輕,說不定小皇帝還要給他個丞相當當。
京城早就是姜澤的地盤了,禁衛軍都聽姜澤指揮,井恪是姜澤的好友,進京自然不擔心姜澤會對他怎麼樣。不過秦雋覺得,以他和姜澤之間的樑子,他要是和井恪一樣高調進京,說不定會被姜澤埋伏在路邊的弓箭手給一箭穿心,然後姜澤派人去聊州接未秋..
想到這裡,秦雋整個人都不好了。
虎頭按照秦雋的吩咐,去郊外的農戶買了幾身衣裳和斗笠,幾個人把馬藏在了城外,裝扮成農夫,戴着斗笠,挑着菜擔子進了京。
幾個人都能說一口流利的京城話,在城門口並未受到多少盤查,就被放了進去。城門內,三步一哨,五步一崗,警戒的很是森嚴。
過幾日周刃就要帶着戰俘和大軍進京,皇室和朝廷命運如何就看那天了,氣氛如此緊張不足爲奇。
秦雋和虎頭他們並未一起進京,進入城門後就挑着擔子悄悄去了他在京城的宅院,不敢靠近,遠遠的跳上了一戶房頂,趴在房頂上觀察了一會兒,就看到他宅院門口,至少埋伏了四個弓箭手。
還真是想殺了他!秦雋心中不屑的冷笑了一聲,大概姜澤也猜得到,他是不會光明正大的進京的,但他進京後很可能會回家。若是能在這時候殺了他,過兩天周刃進京,勢必有一場混亂,到時候把他的死推到周刃頭上,簡直再好不過。
秦雋輕巧的跳下了房頂,壓低了斗笠,轉頭去了他安插在京城的密探那裡。
周刃進京那天,大軍和戰俘已經列隊站到了城門口,京城大門緊閉。周刃要帶着兵在那裡等着,姜澤堅決不允許他帶兵進京,只說皇上可以在城門上和各地方大員一起觀看周將軍獻俘,獻俘儀式結束後,周刃隻身一人進入城門。
小皇帝雖然年紀小,可他佔了正統道義,周刃要是這會兒起事,那就是謀反,史書上留下一世罵名。姜澤瞭解周刃這個人,他這招雖險,可勝算還是很大的。
姜澤一身紅色的官袍,面色嚴肅,手裡拉着忐忑不安的小皇帝,身後跟着一羣受詔進京的地方大員,在帶着小皇帝和地方大員上城門之前,姜澤突然笑道:“這幾日事忙,還未來得及登記來京城觀看獻俘的各位大人,不如就這會兒上查驗一下吧。來人,點名!”
衆人心中都清楚此刻點名未到的結果,那就是被視爲違反皇上的命令,公然謀逆。
不一會兒,點名就結束了,來的人本來就不算多,像江南太守馬俊就沒來,未到的人當中,秦雋的名字赫然在列。
“秦懷初未到啊..”姜澤微笑着看着手中的名單,喃喃的說道,“想不到連進京的膽子都沒有。”
人羣中,井恪皺起了眉頭,剛想說什麼,就聽到城樓階梯上一個士兵淡淡的說道:“姜大人果然是貴人多忘事,不過數年未見,就認不出秦某了。”
姜澤循聲望了過去,臉上笑意不變,看着士兵脫下了頭盔,露出了臉龐。
“沒想到秦大人在這裡等着。”姜澤點頭笑道,行了個禮,“到是姜某誤會秦大人了,姜某在此向秦大人陪個不是,還望秦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不敢當。”秦雋客氣的還了個禮,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會,沒有一個人有退讓的意思。
小皇帝手腳冰涼,心驚膽戰的看了看身後的各路大員,又看了看淡笑着,目光卻透露着不善的秦雋,扯了扯姜澤的手,怯生生的說道:“舅父..”
姜澤收回了視線,淡淡的說道:“既然秦太守來了,還請站過來吧。時辰不早了,莫要耽誤了獻俘的儀式。”
秦雋看了眼簡直成驚弓之鳥的小皇帝,朝皇帝行了個禮,扔掉了頭盔,步履矯健的走到了各路大員的隊伍裡。
上了城樓,小皇帝低頭看了眼,立刻就被城樓下黑壓壓的人羣給嚇到了,臉色慘白,兩股戰戰,若不是靠姜澤撐着,險些腿一軟,坐到地上。
姜澤心中深深的嘆了口氣,握緊了小皇帝的手,輕聲說道:“站好,不要讓你的臣子們看到你露了怯。”
皇上強勢,臣子就弱勢,相反,皇上若是弱勢,臣子們就會強勢,不服皇上。
周刃一身戰袍,騎着高頭大馬,英姿颯爽,氣勢十足,仰頭看着姜澤和小皇帝,笑道:“皇上,姜大人,是不是可以開始獻俘了。”
所謂獻俘,就是把俘虜的這些人在城門口當衆斬首,以儆效尤。
小皇帝根本就沒膽量看這個場景,下意識的就想往後縮,被姜澤拉住了。
“辛苦周大人了!”姜澤朗聲說道,“開始吧!”
周刃看着臉色慘白的小皇帝哈哈大笑了起來,目光中充滿了不屑。他十歲的時候已經隨着祖父在戰場上歷練了,而這個十歲的小皇帝卻像溫室裡的花朵一樣,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
很快的,戰俘們被一個個拉到了城門口,書記官念出一個名字,劊子手就手起刀落,城門下一片血光,頭顱滾的到處都是,血腥氣沖天。
不少跟隨皇帝來觀看獻俘的文官們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駭人的場景,止不住的嘔吐起來,人羣中議論紛紛,秦雋可以清楚的聽到這些抱怨聲。
“真是殘忍啊!”
“周大人這一招可真是..”
“到底都是人命,這麼個殺法,有傷天和!”
秦雋束手而立,恍若未聽到這些抱怨,這些文官們的牢騷不足畏懼,當初反賊作亂的時候,攻擊周刃剿匪不力的是他們,如今抱怨周刃殺氣太重的也是他們。這會兒他感到有人看向了他,擡眼看去,正好碰上了井恪的視線,秦雋朝他略略點頭,便垂下了眼眸。
小皇帝緊閉着眼睛,顫抖着焦急的問道:“怎麼還沒有砍完?什麼時候能完?快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