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俊是江南太守,統管江蘇,浙江和安徽,再往南去,漢人減少,是少數民族混居之地,多丘陵山脈,這些地方佔領容易,管起來卻難,又拿不出像樣的糧食產出。馬俊想要擴大地盤,可以選擇北上或者東進,但北面有秦雋,東面的巴陵三府現在又被秦雋佔了。
雙方一戰,已經是必不可免。
果然,十一月中旬,秦雋的探子就傳來了消息,馬俊已經集結大軍,準備開赴離他最近的徐州,衡陽府長官也給秦雋發來了八百里加急的密信,說馬俊轄區內的廬江郡郡守近日關閉了城門,姿態反常,必有大動作。
秦雋這邊已經點了五個大將,十個偏將,帶了秦衡和三十萬大軍一路往南,壓境到了馬俊交界的淮水。
過了淮水,就是徐州。天氣好的時候,站在淮水邊上,秦雋的士兵就能看到馬俊的兵營,白色的營帳綿延幾十裡,十分壯觀。
秦衡手裡拿着一根長長的圓筒,放在眼睛上往對面看,能清楚的看到對方燒火做飯,站崗放哨。
“這可真是個好東西!”秦衡把圓筒遞給了盧炳,“表叔你也看看。”
望遠鏡是西域來的商人帶來的東西,經過重重關卡到了山東,被底下的官員當成稀罕玩意敬獻給了秦雋,秦雋看都是些小玩意,有水銀鏡和化妝盒什麼的,以爲都是女人用的東西,大手一揮,送到了未秋那裡。
未秋髮現望遠鏡後,就把望遠鏡給了秦衡,讓他帶去了軍營。
盧炳接過後看了一眼,嘆了口氣,說道:“他們人不少,這仗不好打啊!”
馬俊出發前,打出的旗號是帶了八十萬大軍,這個數目肯定是有水分的,但就算刨去了虛誇的成分,對面的兵營裡也至少有五十萬人。
而且江南士兵熟悉水性,坐船跟走路似的,不像他們這邊都是北方人,坐船渡江的話,十個裡頭得有八個暈船。
“咱們打仗,有哪場仗是好打的?”秦衡笑道,接過了盧炳手中的望遠鏡,繼續看向了對面營地,“咱們有母親培訓出來的厲害軍醫,他們傷十個能死八個,咱們最多死五個。而且江南是魚米之鄉,富饒之地,馬俊偏安江南二十多年,歌舞昇平,他手裡頭的兵雖然多,可有幾個是提刀殺過人的?我只盼着在戰場上碰到他們時,他們可別嚇尿了褲子,那多沒意思!”
秦雋手下的兵,即便談不上滿身殺氣和血腥氣,也差的不遠,都是在戰火洗禮下迅速成長起來的,銳氣十足,鋒芒畢露。
而這些年秦衡跟着秦雋東征西戰,書讀的少了,事見的多了,雖然在未秋和姐弟面前還是一個翩翩少年公子,可實質上就是一個小兵痞了,和誰都能打成一片,上到將軍,下到兵營伙伕,沒一個不喜歡他的。
盧炳看着自信飛揚的秦衡,暗地裡琢磨着,下次不管王婉貞怎麼鬧,他都要把家裡的幾個小崽子拉出來遛遛了,不求和秦衡一樣優秀,但也不能差人家太遠啊!
秦衡分析的不錯,馬俊人雖然多,可還不是秦雋的對手,前幾場仗下來,秦家軍勢如破竹,跨過了淮水,連佔了徐州和秣陵。
未秋在聊州,幾乎隔兩天就能收到一封秦雋發來的捷報。整個秦雋的勢力範圍內,從遼東到山東,都洋溢着勝利的喜悅和鼓舞。
只要秦家軍一鼓作氣,再攻破揚州和宣城,就到了馬俊的總督府所在地——杭州了,一旦杭州城破,馬俊就再難翻身了。
馬俊這下慌了手腳,原本他是沒把秦雋放在眼裡的,秦雋出道時他已經是大權在握的江南總督了,在他眼裡,秦雋這個後起之秀不過是個毛孩子,之所以能有今天,完全是因爲秦雋運氣好,先是在偏遠地方站穩了腳跟,在亂世中靠投機壯大了自己的勢力,又靠着井家的幫助打了幾場勝仗,根本不足爲懼。
狠狠的吃了幾場敗仗後,馬俊才驚醒過來。他能走到今天,智謀和人才都不缺,反應過來後,就迅速調整了戰略,又調動了不少人馬,湊夠了五十萬人,帶了子孫,親自上陣,和秦家軍膠着在了揚州,準備反攻,收復失地。
臘月二十三過小年那天,聊州下了這年的第一場雪。
未秋和茜茜正在查看下人準備的年貨,林林總總堆了一個庫房。
“父親和阿衡不能回來和我們過年了吧?”茜茜問道。
“信上是這麼說的,只有我們三個過年了。”未秋說道,拍了拍茜茜的肩膀,笑道:“雖然你父親和阿衡趕不上回來過年,但肯定能趕得上你的及笄禮。”
過了年陽春三月,就是茜茜十五歲的生日,未秋早就決定給茜茜辦一個盛大的及笄禮,贊禮和正賓她都挑好了,都是年過四十,品貌均佳,家庭和順,兒女雙全的婦人。
便是她想把女兒一輩子養在身邊,這個世道也不允許,女子過了十八就要出嫁,再拖兩年就成老姑娘了,她不求茜茜能嫁到多高的門第,只求茜茜能和她一樣,找到一個溫柔體貼,願意一心一意和她過日子的丈夫。
提到及笄禮,茜茜就笑了起來,酷似未秋的面龐柔嫩美麗,綻放着青春少女獨特的光彩。
“這些也太多了,我們用不了,分一半給姥姥和小姨吧!”茜茜指着年貨單子說道。
送來的年貨大多是秦雋的下屬孝敬來的各地特產,談不上多值錢,但肯定都是上品,送人也拿得出手。
未秋想了想,拿筆勾出來幾項,吩咐道:“把這些分成兩份,秦笙家和秦四太爺家各送一份過去。”
過年不同往常,要是給陳家送了年禮而沒有給秦家送,太說不過去。
盧氏離世,秦雋一家要守三年的重孝,但現在是非常時期,兵荒馬亂,沒人再講究這個,但面上該做的還是要做的,像紅春聯,未秋就不能貼了。她讓魏廷幫忙,寫了幾副藍對聯,貼到了門上。
魏廷是名門公子出身,寫的一手好字,橫聯“千古流芳”四個字,硬是被他加入了個人元素,寫出了風流不羈的味道..
小帥哥魏廷對於大家再次讓他留守而憤憤不平,但因爲看到聶三虎也在留守之列,倒也沒在未秋跟前冒什麼酸水,聶三虎這種戰鬥力級別的都留守了,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然而未秋沒想到的是,一直到了陽春三月,秦雋都沒有回來的跡象。秦雋的信也越來越少了,原先是兩天一封,慢慢的變成七天一封,再變成半個月一封,到現在,她上一次收到秦雋的信已經是年前了。
她從來沒跟秦雋分開這麼久過,秦敬已經快七個月了,白嫩可愛,不用別人扶着,就能穩穩的坐在牀上,用他肉肉的小手晃着撥浪鼓玩,有人來逗他,他就咧開沒牙的小嘴呵呵笑,跟年畫上的招財童子似的,太守府上上下下都喜歡三少爺。
秦敬最依賴的人還是未秋,白天誰抱他都行,但一到晚上,他就要鬧着找未秋,一定要未秋把他哄睡了才行。
白天未秋忙着培訓醫學院的學生,忙的顧不上去想念秦雋和秦衡,但到了夜裡,抱着秦敬的時候,未秋就會不可抑制的想起秦雋。她不知道秦雋現在如何,而秦雋也不知道他們的幼子已經會坐會笑了。
好像秦雋已經離開她很久了。
三月三那天,吳婆子出門走親戚,下午回來後神色慌張,直奔了未秋那裡。
“夫人,我聽到一個消息,不知道該不該跟您說!”吳婆子支支吾吾的說道。
未秋看她那模樣,便知道她嘴裡的消息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你說吧。”
吳婆子張張嘴,像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的模樣,半晌,跺腳說道:“夫人,我也只是道聽途說,不一定是真的!”
“到底是什麼事,你先說出來聽聽。”未秋蹙眉說道。
“我在親戚家聽說的,說,說..老爺要娶馬俊的六閨女當二房太太!”吳婆子一咬牙,豁出去了,把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未秋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吳婆子在說些什麼,她神色瞬間就銳利了起來,坐直了身子看向了吳婆子,說道:“我知道了,這事應該是謠傳,你莫要聲張。”
吳婆子雖然嘴碎,但從不說謊話,而且一向忠心耿耿,聽了消息跑來告訴她也是好意。
她和秦雋成婚十四年,秦雋從來沒有多看過別的女人一眼,乍一聽秦雋要納妾的消息,實在荒謬可笑,就像是一件永遠不可能發生的事。
“這事傳的有鼻子有眼的,我看不像是假的,不光是我們親戚家有人說這個,我回來經過二門時,兩個門房也在說這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您還是找人打聽打聽,心裡有個底!”吳婆子有點替未秋着急。
未秋忍不住笑了起來,無奈的說道:“合着你們都知道了,就剩我一個矇在鼓裡?老爺要納妾,我不點頭她可進不了門。”
吳婆子看未秋無動於衷,又說道:“夫人,那馬俊的六閨女可不是給老爺當姨娘的,她是要當二房太太,跟你平起平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