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雋低頭去親未秋,還不忘揉着未秋胸前的柔軟,直到兩人都快喘不過來氣了,才起身,點亮了燭火,藉着昏暗的光線找了塊帕子,給未秋擦了身子,順便給自己擦了個汗。
“你渴不渴?”秦雋低聲問道。
未秋困的眼睛都睜不開了,腿痠的動彈不得,咕噥了一句,一副馬上就要睡過去的模樣。
秦雋笑了起來,趁着雪光,下牀摸了摸放在炭火盆上的銅壺,熱的燙手,便給未秋倒了杯茶,坐回到牀上,抱着未秋喂她喝下去了。
喝完茶後,未秋想跟秦雋說明早上得早點起牀,結果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在秦雋懷裡,墜入了黑甜的夢鄉。
第二天秦雋起來的時候,雪已經停了,窗外已經麻麻亮,積雪透着一層青藍色的光,他看了眼懷裡睡的香甜的未秋,輕輕的從未秋脖子下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親吻了下未秋紅潤的脣,才依依不捨的起身,悄無聲息的穿好了衣裳。
臨出門時,他將桌子上的一張有摺痕的小紙片攥到了手裡,揉成了團,扔到了院子裡的雪地上,等開春雪化了,紙片也早就爛光了。
虎頭已經收拾妥當了,早早的等在了院子門口,自然也看到了秦雋的動作,等秦雋到了門口,低聲問道:“夫人還在睡?”
秦雋點點頭,那一小紙包藥足夠未秋睡到中午。
“夫人醒了之後,肯定會生氣的。”虎頭忍不住說道。
秦雋笑了笑,沒有開口,未秋這人脾氣大,但來的快去的也快,只可惜他可能沒福氣再看到未秋衝他發火了。
此時不過二更有餘,四周靜悄悄的,秦雋最後看了眼黑黢黢的房間,關上了院門,和虎頭一起翻身上馬,踏着厚厚的積雪,走遠了。
整個京城還在沉睡當中,寂靜無聲的街道上只有兩人的馬蹄聲,在空曠的雪地中,迴盪的格外悠長。
城門外,已經有了一隊三百人的押運災糧的隊伍,正等在城外五里處,等着秦雋來領他們去南邊,乾冷的空氣中,馬匹都躁動了起來,踏蹄聲和響鼻聲一片,呼出了大團的白氣。
秦雋到的時候,天色微明,他清楚的看到了每一個人臉上都寫滿了不安,都寫滿了對未來的絕望,看向他的眼神都是麻木的,無助的。每輛平板車上都裝着糧食,然而卻都沒有裝滿。
這些人恐怕都是和他一樣,沒有背景,又得罪了人,被上頭的人踢出來去送死,當替罪羊的。
秦雋回頭看了眼城門,青黛色的光線下,巍峨高大的青磚城牆成了漆黑的顏色,就像是一隻吃人的巨獸,張着嘴趴在那裡。
“走吧!”秦雋朝着小隊的頭領說道,先騎着馬走了。
剩下的隊伍跟着秦雋開始緩緩的移動着,朝着南邊走去。
經過十里長亭的時候,秦雋瞧見了亭旁的空地上種了幾株梅樹,如今是紅梅開的正好的時候,配上枝頭的皚皚白雪,豔麗逼人,成了這冰天雪地裡唯一的亮色。
他想起了在登縣第一次見到未秋時的情景,那時也是一個大雪天,她爽朗自信的模樣就像是雪地裡盛開的傲梅,漂亮溫暖的琥珀色眼睛,明麗的笑容,她身上像是能散發出致命的吸引力一樣,讓人看過之後,就移不開眼。
前路漫漫,陪伴他的只有腳步聲,馬蹄聲和車輪聲,他眼前浮現的是未秋的模樣,有自信滿滿的她,有生氣皺眉的她,還有撒嬌討好的她……都讓他愛在心頭。
其實當初即便未秋不嫁給他,也能過的很好,她就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
倘若他回不來,井昭肯定會勸她再嫁一個的,未秋那麼好,溫柔起來膩死人,就是發小脾氣的模樣也招人疼,一想到將來她會對別的男人撒嬌溫柔,秦雋一顆心就酸脹的厲害。
他不甘心,也很難受。
所以,不管用什麼辦法,他都要好好的回到京城,護住他的妻兒。
虎頭騎馬走在秦雋旁邊,凍的直打哆嗦,看了眼明顯心不在焉的秦雋,忍不住問道:“公子,你不怕嗎?聽說南邊都亂了,流民造反了,官員好多都被殺了,還有人吃人的慘案……”
他們帶的糧食根本不夠災民吃,他們拿什麼面對已經成爲暴民的災民的怒火?
秦雋點點頭,平靜的說道:“我當然怕。”
“啊?”虎頭愣了,不好意識的撓了撓頭,笑了,“我還以爲公子什麼都不怕呢!”
秦雋沒有開口,他不怕流民造反,他不怕死,更不怕身陷囹圄,但他怕他這一去,未秋就再也不是他的了,他還怕即便他想辦法辦成了這次的差事,將來還會有更大的飛來橫禍等着他,致使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他厭惡這種被上位者擺佈命運,而自己卻毫無反抗之力的感覺,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簡直就像是一隻有力的手,把他按到了水中,還掐住了他的脖子。
旁人都說京城好,他卻不覺得。他寧願一輩子生活在被世人看來貧困落後的遼東,至少那裡的刀光劍影是實實在在的,他看的到的,擋得住的。
京城裡卻不是這樣,他連刀什麼時候落到他脖子上都不知道,除了引頸就戮,他沒別的選擇。
他想一直以來,是他錯了。
他以爲他活的還不錯,家庭美滿,事業有成,他把荒蠻落後的遼東治理的蒸蒸日上,不出五年就能恢復百年前的繁盛昌榮,他還得到了太子的賞識,他堅持了自己的想法,沒有對井氏一黨卑躬屈膝。
看起來,他似乎是一個前途遠大的青年才俊,不出意外的話平步青雲是必然的事,他會治理州府,他在稅銀一案上讓井,姜,崔三家輸了個徹底……
但這些曾經在他看來十分榮耀的事情,其實根本不值一提。關鍵時刻,親生父親爲了一點好處就能把他給賣了。井氏一派的人想讓他死,他連個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世道,不是他清正廉明,一心爲公,做出卓越政績就能對他有所回報的。做一個忠臣,一個純臣,就是上位者手中的一枚棋子,隨時都有可能被葬送掉。
只是他還不夠強大,心不夠狠。
倘若他能勝利的回來,他必要做一個不同以往的自己。
未秋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雪地反射着陽光,折射出了金色的光芒,映的整個屋子都亮堂堂的。炭火盆早已燃盡熄滅了,屋裡冷清清,靜悄悄的。
她身邊已經沒了人,被窩裡似乎還留有那個人的溫度,留着那個人的氣味。
未秋努力了半天,才從被窩裡坐了起來,腦袋一陣眩暈,靠着牀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
她下牀後找到了昨晚上喝的那個茶盅,茶盅裡只剩下一點殘茶,未秋端起茶盅到鼻子下一聞,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苦苦的味道。
好你個秦雋啊,居然敢給我下藥!
未秋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眼淚就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今天已經年二十七了,京城裡的大街上人山人海,充滿了年的喜慶味道,到處都能聽見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在未秋不遠處,一家三口正在採買年貨,帶着虎頭帽的小兒坐在年輕父親的脖子上,開心的笑個不停。
倘若不是秦雋突然被封爲欽差,他們一家四口現在也應該像大多數人家一樣,爲了過年而忙碌着,享受着簡單卻實在的幸福。
未秋去了陳家,把兩個孩子從陳家接了出來。
到了家後,茜茜拉着未秋問道:“娘,爹去哪裡了?”
茜茜快八歲了,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半大孩子,她早從大人的言談神色中窺測出了不好的結果,但之前未秋不說,她不敢問。現在回到家,發現父親真的不見了,她才知道,自己的擔心成了真。
未秋沒有吭聲,她不知道該據實告訴茜茜還是哄她秦雋只是去外地辦了個差,過了年就回來。
“爹是不是回不來了?”茜茜又問道,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固執的看着未秋。
良久,未秋才摸着她頭上的雙丫髻說道:“倘若你爹回不來,娘就帶着你和阿衡回遼東,咱們好好把阿衡帶大,好不好?”
秦雋已經走了很久了,她追也追不上,即便是追上了,秦雋還會想辦法把她送回來。她想來想去,古代人最在意的不就是死了享受後人香火供奉麼,倘若秦雋回不來了,她就按秦雋的意思,讓秦衡這輩子當個安逸富足的鄉下小地主,娶十個八個小老婆,生一堆孫子,算是對的起他了。
“不好。”茜茜立刻說道,眼睛裡閃着水光,一個勁的搖頭。
未秋嘆道:“那茜茜說,要怎麼辦纔好呢?”
茜茜拉着未秋的手說道:“不是還有井姥爺嗎?他是當大官的,能見得到皇上和皇后的,他不能幫我們嗎?”
未秋笑了笑,沒有開口說話。
第二天一早,她冒着風雪,又去了井家,聽守門的婆子說,井大老爺已經從潼關賞梅會友回來了。
未秋朝她道了謝,回到家中,帶着兩個孩子,一起去了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