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鳳錦聽着外頭漸行漸遠的腳步聲鬆了一口氣,將戰青城推開便出了假山,她走得速度當真是快,兔子一般。戰青城還未開口, 蘇鳳錦已經竄得很遠了。
安吉火急火燎的跑了來,喘着氣,卻見戰青城一臉食髓知味,頓時只覺驚悚:“爺,這這一臉的笑,當真是如沐春風,春風得意,騷氣外濺……”
戰青城幽幽的掃了他一眼,安吉忙拍着嘴笑嘻嘻的:“小的說錯了,說錯了,是喜氣外露,爺,趕緊的吧,今上同丞相也一併過來了,老夫人正陪着呢。”
戰青城心情好,也就沒同他計較便一道去了,臨了路過東屋那頭的岔路口,卻見蘇鳳錦正與趙阮誠站在一處,趙阮誠微微伸手,拂過她的發,女的嬌羞男的……小白臉!!當真是扎眼至極!
蘇鳳錦緊着衣袖子退了一步,趙阮誠失笑:“原是你簪子鬆了。”
蘇鳳錦正欲說話,戰青城大步而來,將她拽進懷裡,語氣不善:“趙大人不跟着趙夫人,怎的卻來了我家夫人的東屋? 這將軍府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趙夫人可別走錯了去處纔好,畢竟府中戒備森嚴機關重重,有些地方,可是去 不得的。”
趙阮誠凝着那隻搭在蘇鳳錦肩膀上的手,神色晦暗,麪皮染着得宜的溫笑:“將軍嚴重了。”
“你當真是一刻也不讓爲夫省心。”他捏了捏蘇鳳錦的鼻子,語態親暱。蘇鳳錦只當是不曾聽見。
戰青城朝趙阮誠道了句告辭,便拉着蘇鳳錦回了東屋,安吉在一旁瞅着是目瞪口呆,眼前的場面,有點混亂,一個是將軍正妻,一個是將軍正妻的前夫?這三個人的神色也是各有千秋,完全琢磨不透些什麼,一個個跟千年老狐狸似的,藏的當真是深沉。
戰青城將蘇鳳錦送進裡屋,伸手便取了她那支翠玉簪子,悶聲道:“這簪子就不要了,你若喜歡這樣的,過幾日我差人給你送幾盒子過來就是。”
蘇鳳錦緊緊的扯着衣袖子,面容沉冷:“你到底想怎麼樣?”
戰青城把玩着簪子的手微僵,心裡忽的覺得疼得厲害,他扯出一抹苦笑:“我哪裡能將你怎麼樣。”
“你自放心就是,我會好生呆在東屋,絕對不會亂走,將軍請。”蘇鳳錦站在門口,指着門外,面容沉冷。
憶秋端了一碟子點心走了來,瞧着蘇鳳錦這架勢還嚇了一跳:“蘇姐姐,你這是做什麼?”
蘇鳳錦收了手,恢復了以往的淡漠:“沒什麼,我帶你去後廚看看糕點……”
“糕點已經做好啦,這兒呢。”憶秋晃了晃手中的點心,掃了眼蘇鳳錦身後一臉陰沉的戰青城,有些好奇她們怎麼又吵上了。這次是要冷戰?
“那就去賞花,走!”蘇鳳錦拉着憶秋朝後院走,戰青城子理了理衣袍,望向前來催促的戰青城。
“爺,可不能讓今上等人好等啊。”這大半個朝堂的人都來了, 若是再這般墨跡下去,今上那裡可不好交待啊,搞不好耽擱的久了,還要治治罪!到時候可就當真是得不償失了。
戰青城亦覺有理,於是便陪着安吉一道兒去了,安吉跟在戰青城的身旁嘀咕道:“今上這一次還賞了個有意思的貢品,叫什麼,榴蓮果的,那味兒當真是臭,難不成是擱茅房裡驅蒼蠅的不成?那味兒咱可下不去這個口。”
“你方纔說,那叫什麼果?”戰青城記得蘇鳳錦當時似乎說過喜歡榴蓮果來着。
“榴蓮果,海外的貢品。小的也不知那玩意兒用來做甚,擱庫房裡薰得一屋子的味兒。”安吉還正愁着要怎麼搞呢,那味兒大,留也不是,扔也不是,頭疼得很。
“送東屋去。另外,瞧瞧還有些什麼她喜歡的,一併也給她送過去。“戰青城穿過曲折的長廊與流水的小溪,安吉疾 步跟在他的身旁應着。
“爺,那西屋的和兩位妾室……”
“你做主就是。”戰青城無心去理會旁的,繞過那長廊便去了前廳。
安吉只得按着平日裡逢年過節的時候備的東西去送了,西屋的到底是主事的,所以東西自是比妾室要濃重許多。
憶秋陪着蘇鳳錦去得後院,後院裡頭倒是百花齊放,蘇鳳錦走到井邊打了一桶水,憶秋吃着糕點一臉狐疑:“姐姐,你這是做什麼?”
蘇鳳錦摘了一朵花揉碎了放進水裡,咬牙切齒:“洗手。”
“什麼洗手,我瞧着你這是要扒皮呢吧,手都搓紅了。”憶秋盤着腿坐在亭子裡,瞧着蘇鳳錦那蒼白的臉色,也不知她是怎的了。
蘇鳳錦緘默不語,淨了手之後便開始摘花,結了苞的玫瑰花被她採摘下來,擱太陽底下曬着,憶秋一碟子點心一會兒功夫就吃完了,於是也幫着一塊兒摘。
蘇鳳錦拔弄着手裡頭的玫瑰花,朝憶秋道:“你怎的不去前院看戲,聽聞那是慶熹班的人唱的,唱功一流。”
“我可不愛聽那些慢吞吞的戲,也就他們一羣人子死要面子陪着老夫人一塊兒罷了,狀元爺也不過就是來送個禮,一轉身便回了紅袖坊裡去了,這不知道的還當紅袖坊纔是他家呢。”憶秋將花扔進小托盤裡,對狀元爺那個性子,已經見怪不怪了。
蘇鳳錦曬了花兒之後天色便暗沉了下來,到底是老夫人的生辰,一到了夜裡便放起了祈福的孔明燈,憶秋也不知是從哪裡弄了兩個燈過來,拉了蘇鳳錦在東屋的院子裡頭鬧着要放,連在那孔明燈上寫字的筆墨都已經備好了。
“蘇姐姐,快寫。”憶秋按耐不住的開始動手了。
挽珠與春芽晃着胳膊敲着肩膀走了回來,春芽扭着脖子抱怨:“把咱們叫去幫了一整天的忙,到頭來一個字兒都沒有,當真將咱們東屋的當成軟柿子捏不成!”
芳姨走在最後頭,錘着腰低聲道:“眼下是西屋那位管事,你們都少說兩句。”
挽珠見有兩個孔明燈,一時也來了興致,朝蘇鳳錦奔過來:“小姐,咱們可好久沒有放燈祈福了。”
蘇鳳錦垂眸,瞧着那盞空白的孔明燈,不知寫什麼,於是就鬆了手,那燈就這麼飛了出去,漸漸升高。
憶秋只覺惋惜:“蘇姐姐,你怎的不許願啊?”
蘇鳳錦擱了毛筆,低聲道:“我如今這般的處境,已經沒有法子絕地逢生了,寫與不寫的,原也是沒有區別。”
憶秋瞧了瞧自個兒的,默了一會兒,一鬆手也放了。
夜色變得寂靜起來,蘇鳳錦在燈下繡着花兒,芳姨進裡屋順手關了門:“憶秋姑娘已經送出去了,臨去時那些糕點也一併給她帶了去,不過……安總管方纔送了個東西過來,那東西瞧着一身的刺,味兒也大得很,奴婢一時不知如何處置,也就擱在了廚房裡。”
蘇鳳錦也沒怎麼在意,嗯了一聲,又低頭繡花。
芳姨對她這副不鹹不淡的模樣已經習慣了,替她倒了一盞茶,也就出去了。
戰青城悄悄走了進來,見她燈下繡花的模樣心裡莫名的一暖。夜色深深的時候,若是所愛的那個人在燈下爲你做衣裳,何嘗不是一種柔情。
“把那湖藍色的線給我。”蘇鳳錦頭也沒擡的吩咐發,戰青城掃了眼針線籃子,這裡頭的線堆得很多,湖藍?這裡頭的藍色線也是多,一時戰青城也分不出來,順手拿了一個給她,她接過看了一眼,微微皺眉。
“挽珠,你跟了我這麼久,怎麼連湖藍……你來做什麼。滾,滾出去。”蘇鳳錦面色忽的一白,想起下午的種種,只覺一陣陣的噁心,這個人原就是個鐵血無情又噁心的人!
戰青城倒也不惱,只嘆氣:“好不容易送走了今上與朝中幾位大人,抽了個空來瞧瞧你,你就這麼個態度?”
“我沒請你來。”蘇鳳錦捏着手中的繡花針,指尖發着顫。
“怎的生了這樣大的氣?嗯?因爲趙阮誠?難道你與趙阮誠見面的時候他不曾告訴過你?趙夫人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他挑起蘇鳳錦的下巴,眯着眸子,笑得苦澀。
“怎麼不說話了?你這牙尖嘴利的本事原不是極好嗎?”戰青城瞧着她流露出幾分悲傷的眼神,忽的覺得,這些日子自個兒當真是瞎了眼,竟然想捂化一顆根本化不了的冰鐵!
“你想聽什麼?讓你滾?還是阿誠終於有孩子了?”蘇鳳錦緊握着拳頭,那手中的繡花針扎進了肉裡,生生的疼,卻也疼不過心裡的。
“你!蘇鳳錦,你當真是賤!放着我這樣的人不愛,你要對那個休棄你的小白臉上心!不過就是個破鞋而已,你在我面前裝什麼清高,誰知道你與趙阮誠在一起的時候,翻過多少雲雨,同我在一起,不過是碰一碰,怎麼?就噁心着清高的你了不成。”戰青城鬆了手,深邃的眸子裡染了幾分寒意,他當真是瞎了眼,纔會看上這麼一個鐵石心腸的女人!
“你若是厭我,大可休了我。何苦這般折辱!”蘇鳳錦原先是沒有脾氣的,爲人子也低調隱忍,只是這些日子不知是怎的,與戰青城的相處便成脣槍舌劍了,處處都是傷人的話。
“折辱?這就算是折辱了?”戰青城凝着她那張蒼白的臉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