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工部,若不交出咱們預算的那個價,不動工。我還有事,告辭了。”戰青城眼皮子跳得厲害,心裡慌得很。
兵部尚書魏大人忙道:“工部那邊不願多出銀子,今上對這事又置之不理,只吩咐研究大炮,這可如何是好。”
戰青城站在門口,煩燥道:“那就派兵圍了戶部,打他一頓看他出不出銀子!”
戶部剛下了一個侍郎,新上任的侍郎是戶部尚書的女婿,戶部又是丞相的人,這件事兒當真不好處理。不過,圍起來打一頓,倒也是戰青城的風格,魏大人摸着鬍子,笑意深長。
身旁的兵部侍郎一臉茫然:“大人,這……這戰將軍說的幾個意思啊,難不成真讓咱們領巡防營的去圍了那戶部官庭不成?這巡防營的兵力可在丞相手裡,不在咱們這兒啊。”
魏大人合了文案,遞給兵部侍郎,笑得老狐狸一般:“區區一個戶部官庭,將軍府一半守衛自可處理。”
兵部侍郎一臉狐疑:“您說您這女婿這慌慌張張的,這是怎麼了?莫不是急着去見你家那寶貝女兒?”
魏尚書瞬間膨脹了,拍了拍侍郎的肩膀笑聲朗朗:“那孩子到底是個孝順的,最近府中老夫人身子不好,想來是急着回去見老夫人去了。”
“可當真是個孝子,您那寶貝女兒同這將軍當真是極襯,郎才女貌 ……”一番誇讚下來魏尚書越發覺得這個女婿當真是好。
兩位大人出了兵部官庭。
外頭的日頭斜斜的折在長安城的街道上,戰青城一匹赤馬在人羣裡橫衝直撞,好在馬技好,倒沒撞着人,衆人紛紛四下閃避,在紅袖坊裡頭醉生夢死的宋仁義來到窗口掃了一眼,笑得風流浪蕩:“嘖,這火急火撩的,莫不是將軍府裡頭着走水了不成?”
戰青城衝到府裡便問蘇鳳錦才知被帶去梧桐院去了,這人還沒瞧清楚,眼前的身影就已經閃得很遠了。
戰青城直奔梧桐院而去。
整個梧桐院裡頭鬧轟轟的,浣紗的劍已經出鞘了,站在蘇鳳錦的跟前,冷眼瞧着圍上來的家衛。
蘇鳳錦指尖微微的發着顫,不敢置信的瞧着肖氏夫婦:“那些年雖不曾有過多交集,但好歹親友一場,爲何要說謊害我?”
肖夫人抖着膽子朝蘇鳳錦鄙夷道:“你原就是個手腳不乾淨的,嫁了那趙家公子還水性揚花不知收斂!如今倒要怪起我來了!你也不瞧瞧你如今這個樣子,也配進將軍府。”
“你我本出自同門,一脈相連,你這麼說我,旁人又會如何看你。”蘇鳳錦緊握着拳,忍着那股想吐的暈眩感。
老夫人氣得不輕,指着那浣紗,冷聲道:“一個下人,也敢在府中動用兵器!來人,把這丫鬟給我拿下!”
戰青城緩步從那梧桐院外走了進來,面色冷沉:“母親要將誰拿下?浣紗?”
老夫人見了戰青城,不由的想起了昨天夜裡戰青城那張絕決的面孔,竟帶猶豫了幾分,戰青城拔開人羣來到蘇鳳錦的身旁,屈尊降貴的蹲在她的輪椅旁,捧着她的臉輕聲道:“不要怕,我來了。”
蘇鳳錦抿了抿脣,又不甘心的開口:“戰青城,我沒有在錢莊裡存三十萬兩這麼一大筆的錢……”她只是存了六千兩罷了。三十萬兩,她就是把她自己賣了都賣不了這個價。
“我知道。你睡會兒,這裡交給我。”戰青城掃了眼浣紗,起身望向老夫人。
老夫人見他眸子透着幾分陰沉,心忽的就涼了一半,這個眼神!多像當年的戰鷹看她時最後一眼的眼神,充斥着無奈與幽怨,以及失望。
“你可知她貪將軍府三十萬兩!這樣你還要庇護他?” 老夫人指着戰青城,那衣袍隨着冷風吹拂,蘇鳳錦坐在輪椅裡,只覺頭暈得厲害。
劉玉香看了眼事不關已的古妙晴,也跟着不作聲了,這樣的場合,原就是母子之間的事情,誰摻和進去誰倒黴,但是還有一種法子,就是勸和,這向來是蘭馨的拿手好戲。
蘭馨擋在兩人中間,自嗔道:“爺,原是我不懂帳,所以問的老夫人,這才發現了問題,以見這二人來問那肖家少爺在軍營中的事,所以就都湊到了一起,您別生老夫人的氣,原是蘭馨的錯。”
老夫人也是個護犢子的,她將蘭馨拉到身後,冷眼瞧着戰青城:“你我母子血脈情深,當真要因這一個女人鬧到今日這個地步!青城,你太令我失望了。”
“母親,那三十萬兩,原是我存進去的,不過,還有一事母親怕是不知,這些可是中午時肖府贈給錦兒的嫁妝,區區三十萬兩,一個肖府還是出得起的,這有何可疑?”戰青城幽幽的掃了眼肖氏夫婦,眼神裡凝着幾分殺氣。
肖氏夫婦也愣了,沒曾想還有這麼一茬,三十萬兩,說給蘇鳳錦就給了,這麼看來,府裡真正的臺柱子,還是這呆頭呆腦的蘇鳳錦哪。一時這夫婦丙悔得腸子都青了,若不是蘭馨從中指點,他們早去了東屋裡了,哪裡會來這兒,賠了夜明珠不說,如今還落得這麼一個苛待蘇鳳錦的下場。
老夫人冷眼瞧着戰青城:“你還要替她開脫到什麼時候,我看你是要等到哪天被這棄婦害死了才知回頭!”
戰青城朝浣紗吩咐道:“浣紗,帶錦兒回東屋去,好生照顧着,請張太醫過來再給她瞧瞧。”
浣紗應聲,推了蘇鳳錦便往外走,老夫人氣得砸了杯盞,聲音沉冷氣勢威儀:“誰許她們走了!這帳面上虧空的三十萬豈能有假!今日這三十萬兩若不給我尋回來,便是你,也保不住東屋的!”
戰青城掃了眼桌上的帳本,拿了過來打開看了兩眼,笑了:“當真是巧,這裡頭有三筆皆是從康福的手裡拔出去的,不知這三筆銀錢,是誰從康福手裡取走?”
康福哆嗦了一把,忙道:“原是大奶奶身旁的丫鬟挽珠取走的,這兒還簽了帳呢,我方纔一緊張渾都忘了,爺請過目。”
他將那一紙帳單遞了過來,戰青城掃了一眼,忽殺氣騰騰的道:“康福,我念你也在將軍府裡呆了幾十年,對你從輕處置,若是讓我查出來,立即發送官府,是生是死,由官府來操辦。”
康福嚇得面色一變跪在了地上,苦巴巴的道:“爺,奴才不敢胡言,這確是……”
“確是?挽珠一個大字不識的丫鬟,如今寫得這般狂草的名字?我倒記得你會得一手粗爛的狂草。”戰青城將那帳單遞給老夫人,語氣降了兩調,溫和不少:“母親本就是個心善之人,可別被身旁的這些污漬給髒了。”
老夫人心裡明白了幾分,仍舊有些不敢置信:“這兒還有手印無疑。如何便能斷定是康福僞造!”
戰青城拉了康福的尾指,一刀劃開按在那紙上,頓時出了一個紋路一樣的指紋出來,戰青城朝老夫人笑道:“母親,這下還有什麼可問?許是有人中飲私囊想將這罪推到錦兒身上來呢?至於昨夜之事,原是我讓浣紗將她帶去祠堂,母親也知孩兒是癡情之人,情到深處,自是想得緊。又恐惹母親生氣,這纔將她藏了,沒曾想一不小心跌了出來傷着,這裡就交給母親了,我去瞧瞧她。”
老夫人凝着戰青城遠去的背影,第一次覺得茫然,究竟是自己錯了?還是戰青城錯了?
想她識人幾十年,斷斷是不會錯的,可眼前又要如何解釋!
康福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老夫人將那紙砸在康福的臉上,咬牙切齒:“混帳東西,枉你跟我身旁幾十年,你就是這麼辦事的!雅竹,把他給我送去官府!從今日起,康福的職務由雅竹來接任,這筆錢,雅竹定要給我查出來,我倒要看看,還有哪個人在這裡吃裡扒外!”
康福嚎啕大哭,跪在地上直磕頭:“奴才錯了奴才錯了,老夫人,您看在康福也伺候了您這麼久的份上饒了小的這一次吧,小的若是這般被送去官府,就是不死也定是要殘了的啊,再說……再說這件事情傳出去也不光彩……”
老夫人瞧着他冷笑:“不光彩?你還知道要光彩?拉走!”
老夫人原就是個絕情的,再好的感情,一旦背叛了她,那就絕不會手下留情。
蘭馨掃了眼秋婆子,暗自提着一口氣。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長長的嘆了嘆氣,接了檀梅遞來的煙管兒抽了兩口,滿臉疲憊:“都退了吧,我也累了。”
蘭馨垂眸上前:“母親,我扶您回去給您揉揉。”
老夫人擺了擺手,冷哼了哼:“原是些吃裡扒外的,捏也捏不好了,算了,都回去吧。蘭馨,這件案子你定要給我好好極是,府裡的逐一審問,一個都不要落下,這三十萬兩真金白銀的,還能飛了不成。”
是三十萬兩,可不是個小數目,若是要查,該是很容易纔是。
蘭馨忙應下,目送老夫人入了房這才默默鬆了一口氣。
劉玉香在一旁是瞧得雲裡霧裡的,他一臉的茫然:“哎,你們說,有誰能有這個膽子在將軍府裡頭偷銀子啊?這三十萬兩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呢。”
古妙晴垂眸搖了搖頭:“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