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邁過蓮花館的門檻, 就看到錦生快步從殿內走了出來,我將手伸出讓她過來扶着我,我將手搭在錦生的臂上, 微不可查的拍了她一下, 示意她放心, 錦生扶着我進到內殿後, 揮退了衆人。
不知是害怕還是激動, 我的手止不住得顫抖,我將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強壓住內心的悸動, 道:“皇上已經昏迷不醒了,看樣子是過不了今晚了。”
錦生擔驚受怕了一個下午, 聽我這麼說不僅沒有放鬆下來, 反而更緊張了, “皇上這幾日已經大安了,昨個還招了臣工進園子訓話來着, 今個就突然不行了,奴才怕有人起疑。”錦生蒼白的小臉上佈滿了冷汗,說話也有些顫音。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起疑又怎麼樣,還能翻天不成。隆科多年羹堯當年都是實打實知道先帝駕崩內情的重臣, 最後不也被皇上折磨致死。”
錦生還是一臉的憂慮, 吞吞吐吐道:“奴才是怕四爺知道了。”
我微微一晃神, 隨即笑如罌粟, 眼中閃過一絲的冷峻, 頗爲嘲諷道:“皇權之下無父子。”
錦生一怔,隨即放鬆了下來, 悠悠一嘆,不知是在爲哪對骨肉相殘的父子感慨。
胤禛對胤禩一黨恨之入骨,入獄後的極盡的□□讓我有些費解。皇后死前曖昧的話語也讓我對胤禛的皇位來歷略感好奇,回宮後偷偷摸摸的查了許久,纔對康熙駕崩的事情瞭解了個大概。
康熙晚年看好胤禎,但對他也有所忌憚,畢竟手握大軍,雖有想立儲的念頭,可一直遲遲沒有決定。胤禩和胤禎在朝中互相幫扶,但也沒完全放棄龍登九五的野心,所以準備放手一搏。胤禩和胤禟密謀下毒,若是直接毒死了康熙就在百官的呼應下直接即位,若是康熙留下了詔書就召回胤禎即位。胤禩既然能在康熙身邊安插臥底,胤禛自然也能安插。胤禩下毒的事早早就被胤禛知道了,他坐山觀虎鬥,等到康熙中毒之後才匆匆趕到暢春園去表忠心,經此一事康熙自是不能把皇位傳給八爺黨的人了,無奈之下傳給了貌似忠心的胤禛後就駕崩了。
胤禛將胤禩胤禟視爲殺父仇人,對他們極盡折磨。他當年雖說是順水推舟,但想來也會內心不安,這些年仔細觀察也能隱隱察覺到他的惶恐不安。
我倚在殿門口,秋風夾雜着細細的沙石敲打在我臉上,我眼神空靈,像是看透紅塵世事的高僧,望着空中的白雲道:“天家無情,以後我就在太妃宮裡唸經吧,要不哪天擋了弘曆的路,逼得他親手弒母啊。”
我返身回到殿中,在椅子上坐定後,冷冷開口道:“把甘心叫來吧。”
錦生喚來了甘心,甘心一進殿就看到我陰沉着臉坐在椅子上,趕忙低頭斂目,小心翼翼的道:“奴才請貴妃娘娘安。”
甘心緊張的聲音發顫,手也不停的捏着衣角,我微微一笑,問道:“你很怕我?”
甘心一臉畏色,強擠出討好的笑容,道:“奴才一直在茶水房伺候,今日得娘娘召見,心中激動不已。”
我從袖中摸出一個瓷瓶,摔到甘心面前,甘心一見瓷瓶神色大變,猶如驚弓之鳥一般呆呆的看着瓷瓶,過了一會才大聲嚎哭道:“娘娘饒命啊,娘娘饒了奴才吧。”甘心膝行到我面前,一個勁的磕頭,白淨的額頭使勁的撞向地面,磕了幾下就一片青紫。
我皺眉不語,錦生見狀在一旁呵斥道:“這□□是宮中禁物,單單私藏禁物就夠你死十次的了,還敢毒害主子這是誅九族的大罪,主子仁慈不願牽連你家裡,你就自行了斷吧。”
甘心見錦生目光陰冷,嚇得渾身直顫,但垂死掙扎道:“娘娘,奴才是皇上賜的人啊。”
錦生冷笑數聲,罵道:“要不是看在你是皇上賜下來的份上,哪還能給你個體面,讓你留個全屍。利落些把藥喝了,磨磨唧唧的惹主子煩心。”
我假意嘆了口氣,道:“看在陛下的面子上,給你報個病死,回頭讓你家裡人運回去,免做孤魂野鬼。”
甘心見我不肯鬆口,依舊要賜死她,一臉不敢置信,哆哆嗦嗦的撿起了瓷瓶,依然不能下定決心,拼死一搏道:“這藥不是奴才的,是。。是。。”甘心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問道:“是誰的。傻瓜,只能是你的。”
甘心看着我洞知一切的表情,也明白了過來,無助的癱倒在地上,瘋狂的大笑,“哈哈哈,不錯出了事,只能是奴才擔着。。。。”甘心面色淒厲,披頭散髮的看着我,猶如地獄中的厲鬼,癲狂的咒罵我道:“你若是聰明就該自己喝了這藥,陛下不會放過你的,也不會放過貴妃黨的。”
我最後衝她一笑,便別過頭去不再看她,甘心打開瓶塞一口氣吞下了□□。我見甘心吃了藥,朝錦生揮了揮手,示意她送甘心回屋。
我坐在炕上心煩意亂的翻着手裡的經書,腰後墊着厚厚的金線方枕,這麼多年我不敢依靠別人,突然間有依靠的感覺讓我自然而然的放鬆了身心,閉上眼睛回憶着前塵舊事,年輕時的天真已離我遠去,如今的我只剩下冷酷。錦生靜靜的站在我身後,大殿裡除了我倆再無她人,世上讓我信任的人都已不再我身邊了,只有錦生還會一如既往的陪着我。過了兩三個時辰傳來消息,胤禛陷入昏迷,他的重臣都已經入園了,要急招弘曆和弘晝來圓明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