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空繁星閃爍, 銀沙般的星河在空中噴瀉而下,氣勢宏偉,牛郎和織女在銀河兩岸相映生輝, 清風吹過帶來一陣醉人的花香。跟在福晉身後拜完了月神, 衆女眷閒話幾句就散了。
弘時的福晉帶着幾個妾室也都一起過來祭月, 只有鍾氏懷孕沒有過來。明亮的北斗七星, 斜掛在天空上, 像一盞明燈指引着迷途者的方向。
“格格,您的扇子落在後院了。”錦生着急忙慌的叫了一聲。
我回頭瞪了一眼錦生,略有責備之意道:“駱姑姑怎麼教的你規矩, 再大的事也不能亂了分寸,大驚小怪的像什麼話?”
錦生也知道自己輕狂了, 神色有些懊惱, 道:“奴才知錯了, 只是這扇子是福晉今日剛賞下來的。”
我停下腳步,想了一下, 道:“既然是福晉賞的,那就回去找一趟吧。”
回到後院,只見案桌還有人沒有散去,我停下腳步定睛一看,是弘時的福晉董鄂氏。董鄂氏虔誠的跪在案桌前, 雙手合十低着頭, 不知在乞求着什麼, 身後還跪着兩個小丫頭。我進退兩難, 只得僵在了一旁, 晚風吹來讓我感到一絲的涼意,過了許久董鄂氏才祭拜完, 身後的小丫頭很是機靈,手腳伶俐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並將董鄂氏扶了起來。董鄂氏擡起頭,見有人站在不遠處,有些驚訝,隨即朗聲道:“什麼人?”
我見狀只得上前走了兩步,躬身施了一禮,道:“見過三福晉。”
董鄂氏連忙還禮道:“見過未額娘。”董鄂氏進門後只在年節家宴上見過幾次,雖不美麗但也是個清秀佳人,舉止大方端莊,是個賢妻的模樣。
我笑道:“剛纔走得急了,忘了拿扇子,走到半道上纔想起來,趕忙折回來取,倒是打擾了三福晉。”董鄂氏見我說的客氣,連稱不敢。
我藉着月色細細的打量起了董鄂氏,一身正紫色的宮裝裙邊繡着淺粉色的祥雲圖案,外面罩了一層白色薄紗,袖口繡着細碎的牽牛花,臉上手上罩染的□□給人膚若凝脂的感覺,一隻珍珠簪斜斜的插在高聳的雲髻上,雖不是美人,可目光清明,神態安閒,從骨子裡透出一股雍容華貴的感覺來。
我關切的說道:“這麼晚了,夜露又重,三福晉早些回去吧,省得三爺惦記。”董鄂氏又福了一福,由奴才攙着走了。我和錦生找到了扇子,也就回了院子。
第二日我無聊坐在鏡前,把玩着鑲滿了珠寶的首飾,錦繡站在我身後替我一一的戴上,點評着每個首飾的優劣。錦生不知從哪打聽來了八卦,嘰嘰喳喳的就進來了。
我看了一眼錦生,半責備半玩笑道:“你這跳脫的性子也不知什麼時候能改,要是一直這麼毛毛草草的,看哪家的小子敢把你娶了去。”
錦生臉色一紅,嬌羞的叫道:“格格。”
我和錦繡相視一笑,道:“罷了,不打趣你了,你又聽人說什麼了?”
錦生湊到我身旁,挑了一隻鑲滿了紅寶石的步搖給我戴上,“奴才聽說三福晉昨晚上拜月的時候受了涼,今個有些咳嗽。”錦生看着鏡子,替我細細的整理着髮髻。
我撇了她一眼,道:“三就福晉病了咱們送些個藥過去完事了,至於這麼急的過來報信。”
錦生小嘴撅得老高,滿臉的不樂意,撒嬌道:“格格,您猜猜昨晚上三福晉單獨留下來都祈禱了些什麼?”
我對昨晚上的事本沒在意,聽錦生一問,仔細回想了一下昨晚上供桌上的果子鮮花,道:“如今鍾姑娘也快生了,三福晉連個消息也沒有,想來是想求織女娘娘賜子了。”我從鏡中看到錦生一臉得意的樣子,有些疑惑的問道:“怎麼,我說的不對。”
錦生咧嘴一笑,道:“奴才聽人說,本來三爺有些埋怨三福晉不會照顧自己,在這節骨眼上生病了,三福晉從孃家帶來的鏡月看不過去,就把昨晚上三福晉單獨祈福的事說了。三福晉看鐘姑娘預產期都過了還沒生,心裡有些擔心,就向織女娘娘祈求鍾姑娘這次能平安生產,給三爺添個大阿哥,還希望織女娘娘能保佑三爺多子多福。聽說不光三爺感動,就連王爺和福晉都知道了,還賞賜了不少東西呢。”錦繡一聽就愣住了,拿着宮花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過了一會才放下。
我見錦繡發呆,便自己拿了一朵碧色宮花戴在了頭上,笑靨如花道:“王爺千挑萬選,可算是沒白費,給三阿哥選了個賢惠人啊。”
錦繡低着頭,轉着手裡的宮花,狠狠道:“依奴才看,這三福晉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都是設計好的。”
我拉了一下錦繡的袖子,示意她繼續給我打扮,我笑的燦爛道:“你跟這瞎操什麼心,真賢惠如何,假賢惠又能如何,只要不是西配殿的人讓王爺高看了就好。”我垂下眼簾,思索片刻道:“弘曆還稱讚過他這三嫂好幾次呢,想來也是個不錯的,將來就算是有什麼大造化也好。”
過了十幾日,鍾氏生下了胤禛的長孫,給胤禛笑的合不攏嘴,滿人本就有抱孫不抱子的傳統,聽雲惠說胤禛整日裡抱着不肯撒手,當日就給取了個小名元安,等到第二日就從早已列好的名冊裡選了個名字,永珅。李氏一脈又看到了起復的希望,小動作不斷,拉攏了一些奴才。
我不清楚胤禛是真心疼愛這個長孫,還只是想分散一下衆人對年氏的仇恨,只能按兵不動。最近前朝局勢十分緊張,搞得我的心也七上八下的,生怕我和年氏的到來改變了歷史,讓胤禛無緣大位。我精神狀態不好,人看起來病怏怏的,錦繡見一連幾天都睡不好覺,擔心我的身體,就讓小白子把萬言請來了。
錦繡引了萬言進來,萬言行過禮後,坐在一張椅子上替我診脈,時不時的問問我最近的生活情況。錦繡眼睛亮晶晶的,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不知說些什麼。
我看了萬言一眼,剛要說話,萬言便道:“年福晉身子本就不好,懷孕時又太過憂傷,生出來的孩子多半體弱多病。”萬言以爲我是憂心年氏纔會有些抑鬱。
我的心病不在年氏,可實情又無法對萬言說,只好裝出一副輕鬆的樣子,喜笑顏開道:“聽了萬大人的藥方,就知道我這病快好了,有勞萬大人了。我該好好的謝萬大人一番。”
萬言見我說的認真,連忙拱手道:“替格格排憂解難是下官職責所在,不敢居功,更不敢領賞。”
我擺手道:“萬大人何必這麼客氣呢。”萬言依舊是推辭不已。
我見狀便道:“既然萬大人執意不肯,我也不勉強,那就另備一份薄禮送給尊夫人好了,也算是我一番心意。”說完我也不等萬言推辭,接着問道:“不知萬大□□妾幾人啊。”
萬言一愣,看了一眼站在我身後的錦繡,才緩緩道:“微臣和拙荊識於微末,算是患難夫妻,又育有一子一女,怎敢想過納妾之事。”萬言一字一句說的擲地有聲。
我看着萬言堅定地樣子,心生感慨道:“你倒是個重情義的。萬大人疼愛夫人,我這份禮自然也不能薄了。”我笑着對錦繡道:“你去把我那松下仙人黑檀木的盒子找出來,綠松石牡丹華盛還有那金銀花釵想必夫人都會喜歡,你再挑些貴重的讓萬大人帶回去。”
萬言臉上的表情驚疑不定,又要推辭,我滿面笑容道:“萬大人不必擔心,小小一個首飾盒放在藥箱裡拿出去,誰也不會知道的。”萬言這纔不再推辭,謝過收下了。
萬言給我診完脈,開了藥方就匆匆的走了。錦繡送了萬言回來,無精打采的往屋裡一站,眼中淚光閃閃,讓人心生憐意。我嘆了口氣,無奈道:“不是我不肯幫你,你的心思我早就知道,今個也替你問了,他們夫妻二人鶼鰈情深,他也無納妾之意,你去了討不到好。”
錦繡別過頭,看着屋外已有些泛黃的樹葉,慘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悽苦的笑容,幾滴淚珠從眼中悄然落下,輕聲道:“奴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