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見我受寵又得了福晉的喜歡,對我還算友善,有時耿氏和伊氏對我太過爲難也會替我解圍,我對宋氏的示好也頗爲領情,經常讓錦燦給宋氏送些小玩意過去,一是看宋氏確實可憐,二來也是禮尚往來。
錦燦見我得寵,很是得意,道:“主子,您何必對宋格格那麼好,一個破落戶值得您這麼拉攏。”宋氏尚未年老色衰就已不得胤禛的喜愛了,胤禛每月只會在她那歇個一兩日,一衆奴才見宋氏不得寵,對宋氏也就不甚尊重,偏偏宋氏又是一副軟性子,底下的奴才越發的張狂,見了宋氏都敢不行禮了。
我不至於爲了一個宋氏給錦燦沒臉,只是怕她說習慣了到了外邊也亂嚼舌頭,便叮囑她道:“宋姐姐到底是個主子,你別破落戶破落戶的亂叫,小心叫人聽見了拔了你的舌頭。”
錦燦見我說的嚴肅,卻也知道我沒有怪她,就吐了一下舌頭,笑嘻嘻的道:“奴才知道了,奴才一定小心不會讓人拔了舌頭的,奴才還要留着這舌頭給主子解悶呢。”
我見錦燦天真活潑的樣子,嘆了口氣,給她解釋道:“我不過是個格格,雖然是個受寵的,但這府裡的格格多了去了,剛開臉的時候也都是受寵的,怎麼沒見宋姐姐討好她們呢。”
錦燦性格直率,哪知道其中的彎彎繞,聽我說了半晌也沒明白,一臉迷茫的搖搖頭看着我。錦繡看着錦燦迷糊的樣子,拍了一下錦燦的頭,微微一笑道:“宋格格不是在討好主子,是在討好福晉還有宮裡的主子。”我是宮裡面賞下來的,又得了福晉的眼緣,宋氏對我好就是變相的討好福晉和宮裡的人。
錦燦這才明白過來,皺着一張臉,有些不高興的道:“奴才以爲宋格格是真的對主子好呢,沒想到也不是什麼好人。”我和錦繡看到她天真的糾結樣,都覺得萬分可愛,不由得哈哈一笑。
我剛進府時,正趕上大阿哥殤了,我一直擔心府裡面是否會有流言蜚語說是我剋死了大阿哥。福晉對我詭異的態度讓我每晚都從噩夢裡驚醒,我總覺得她對一個剋死她兒子的人這麼好是有什麼陰謀,我一直讓駱姑姑她們打聽府裡面的傳言,我想通過蛛絲馬跡分析出福晉的目的。駱姑姑和小白子對我都很是忠心,一來我對他們確實不差,二來他們的身家性命都系在我身上,對我自然是要忠心的,我們都已經上了一條船了,誰也下不去,只能一起划着這條小船,在茫茫的苦海中繼續前行。
一日我看着窗外慢慢飄落的杜鵑,不由得一嘆,自言自語的道:“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秋天的時候杜鵑好開的甚好,紅燦燦的一片比天邊的晚霞還耀眼,不過短短几個月的功夫就凋落了。胤禛對我的恩寵又能持續多久呢,我心中忐忑不已,入府前我從未期待過胤禛的寵愛,我只想好好的活着,安靜的走完我這莫名其妙的旅程就好。但入府以後胤禛對我百般寵愛讓我的想法有所動搖了,胤禛的寵愛給了我無限尊榮,送來的用度都是最上等的,下面奴才見了我也都是畢恭畢敬的,對比宋氏過得日子,可謂是雲泥之別,我只想着胤禛能再多寵我些時間,我不想像宋氏一樣。
駱姑姑見我長吁短嘆,一下子就猜到了我心裡的擔憂,便安慰我說道:“格格不用擔心,現下貝勒爺在您這歇的時間最久,府裡除了福晉就您能和貝勒爺聊上幾句了,您還愁什麼呢。”
我順着駱姑姑的話輕聲說道:“姑姑說的自然是有道理的,是我想多了。”我雖然嘴上說想多了,但心裡還是放不下。
駱姑姑看我眉頭緊鎖,又接着勸我道:“格格只管放寬心,這府內的人格格不必放在心上,李夫人是個直性子的人的人,福晉又是向着格格的,格格沒什麼好怕的。倒是府外的人格格可是要上些心思。”
我一聽‘府外的人’瞬間來了精神,八卦的細胞開始活躍起來了,趕忙問道:“府外的人,不知道姑姑說的是誰啊。”
駱姑姑向前走了兩步,小聲的說道:“就是年家的的女兒,聽說也是個讀過書的人。但很不懂規矩,整天在大街上逛,一點姑娘家的樣子也沒有,癡纏着貝勒爺,可不害臊了。”駱姑姑看了看外面,確定沒有人繼續往下說:“原先一天跑府裡面好幾次,不光纏着爺還帶大阿哥到處亂玩,府裡面的主子們可是覺得煩呢,奈何爺喜歡,都一直忍着。爺本來想是娶回府裡當側福晉的,可是後來年家的老太太走了,她要守孝纔算是作罷。可是那個姑娘真是個不省心的人,守孝期間還敢往府裡跑,就不怕把喪氣帶進來,爺也不管她隨她進來。結果後來有一次帶大阿哥玩的時候不小心掉水裡面了,被風一吹生病了,給她嚇着了,這才老實幾天。” 這個八卦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沒想到胤禛那麼守規矩的人,居然還會看上一個瘋丫頭。
我問道:“年家,聽着姓氏像個漢人,他們家是怎麼個來歷?”
駱姑姑搖了搖頭,答道:“這個奴才就不知道了,不過聽說也是朝中大員,若要是進了府,再加上貝勒爺的的寵愛,只怕福晉也要讓他三分呢。”
我笑道:“你這話說的糊塗,福晉是什麼人,皇上親自指的婚,額娘是宗室的格格,阿瑪也是朝中大官,要是連個一個側妃都壓不住還怎麼管着府裡面的人。”
駱姑姑自知失言,伸手輕輕地抽了自己嘴巴一下,賠笑說道:“格格說的是,不過福晉爲了讓爺忘了年家的丫頭可是費盡了心思,還從宮裡面要了您回來了呢。”
我聽得這話,心頭一驚,暗道:說道正點上了,我還正奇怪怎麼突然給我指婚了呢。我不動聲色的問道:“哦,這我可還沒聽說過呢,姑姑給我講講到底是怎麼回事。”
駱姑姑說道:“這個具體的奴才也是不太清楚了,不過聽福晉身邊服侍的榮祥說的,像是福晉爲了讓爺喜歡,進宮求德妃娘娘讓宮裡面賜個知書達理的人過來,好讓爺從年家丫頭那分分心,畢竟那瘋丫頭除了會點詩詞剩下的也都不會什麼了。”
原來是福晉去宮中要的人,可是宮裡面是怎麼知道我的呢,難道是佟燁那混蛋搞的鬼?看駱姑姑也是半知半解的樣子估計也不太清楚了。
我按住心頭對佟燁的怒火,苦笑着說道:“會點詩詞也是不錯的,我這除了詩詞剩下的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我對於胤禛的寵愛一直不解,我不知道胤禛看上我哪點了,總覺得他不是喜歡我的識文斷字。他看我的眼神並不像在看一個人,而是在看一件東西,一件他尋找了很久的東西。
不過古代的女子能有這麼大膽子敢追着男人滿街跑的倒是少見,我不由得好奇心起,問道:“你可知道那丫頭叫什麼嗎?”
駱姑姑想了一想說道:“好像是叫什麼如心的,聽說是她自己取的名字,希望可以萬事如意,心想事成。真是可笑,說這話也不怕被有心人聽了去到時候有她受的。您說這世上有誰可以萬事如意,心想事成啊,別說爺了,就算是宮裡面的主子爺也沒見有她這麼大的口氣。”
萬事如意,心想事成,對於古代的女子來大概只能算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夢吧,於我,於年如心都是不可能的。我們只能像是屋外的落葉一樣,隨着秋風四散而去,半點不能自已。
難怪福晉待我那麼親熱,我是她要回來的,算是她的人,而且她以後不能再生育了。福晉還很年輕,雖然說是可以再生,但聽說福晉生大阿哥時傷了身子,太醫說只怕很難再有身孕了,她就把所有的希望壓在了我身上。
對於福晉我不是不恨她,可是恨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在這個年代,除了嫁人女子沒有第二條出路了,嫁得好可以享清福,若是不好,勞碌一生,苦不堪言。我現在最起碼衣食無憂,而且府中衆人面上也算是和諧,對於我已經是很好的出路了,想想也算不錯,福晉又是我在這府裡唯一的依靠。
入冬了,花園去的也少了,沒有溫室效應的冬天可是冷得要命,只能貓在屋子裡面,偶爾去胤禛其他的妾室屋中坐坐,大家閒話半天,也算是個消遣,於是乎和李氏還有其他幾個格格也變得熟絡不少。我對福晉也越來越親近,每日陪她聊聊天,福晉讀過不少書,和她聊天也長了許多知識。福晉有時會看着屋外的天空發呆,出慼慼然的神態來,對於早逝的大阿哥,她還是難以忘懷。
我知道福晉在我身上寄予了厚望,不光是拉回胤禛的心,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生個兒子養在她膝下。我對於拉回胤禛的心不抱任何的希望,我能看得出胤禛對我沒有一點的喜愛,所以我只能努力地討好福晉才能在府中立足。於是我對福晉說只要我有了孩子,不論男女,都會認她做額孃的。那一刻我感覺到她欣喜,她緊緊的拉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瘦,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她久久不肯鬆開抓着我的手,我能感覺到她的心痛以及憤恨,不光是對年如心的恨,還有對於胤禛的恨。他們一手毀了她的愛情,以及子嗣,這是她一生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