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春胤禛就準備搬到圓明園裡辦公, 劉氏自請隨駕並打算長留園中,一時間宮中傳言劉氏得罪了我,只能在園中避禍獨守冷宮了。
開春後我也不再老悶在屋裡, 偶爾會出去走走, 正午時氣溫適宜, 我帶着錦生在宮裡閒逛。
走到御花園正好遇上了胤禛, 我行禮後退到了一邊, 給胤禛讓路。胤禛今日心情還算不錯,沒有打算離開,反而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我聊天, 讓我陪他走走。
我低着頭跟在胤禛身後,集中精力應付胤禛, 只聽胤禛問道:“再過幾日就去園子了, 今年你跟着去嗎?”
我恭敬的回道:“宮中事務太多奴才怕是抽不開身, 不能跟去園子伺候陛下了,奴才已經挑了幾個年輕的嬪妃隨駕。”
胤禛點點頭, 道:“你辦事一向周到。”胤禛見我恭順的樣子,微微一笑拉過我的手,道:“好久沒聽你彈琴了,得有十幾年了吧。”
我微笑的道:“奴才自從聽陛下說不喜歡奴才手裡的繭子,就沒再碰過琴, 已有二十年了。”
胤禛拍拍我的手, 粗糙的手掌輕輕的抹過我的指尖, 許久不曾和胤禛有過身體接觸, 讓我身子忍不住的一緊, 臉色也顯得有些不自然,好在胤禛沒有察覺到我的失態, 依舊是笑道:“果真細膩了不少。”胤禛已經幾年沒拉過我的手了,怎麼會記得原來的感覺。胤禛也覺得這麼說略顯不妥,緊接着問道:“最近你都消遣些什麼。”
我笑道:“奴才近來一直研究圍棋呢。”
胤禛一聽來了興致,道:“反正閒來無事,你陪我下一盤。”胤禛環視周圍,伸手向遠處一指,指着亭子道:“今天不錯,就在外面下一盤。”
我和胤禛走到亭子裡,早就有人把棋盤準備好了,胤禛讓我執黑先走一步,我和胤禛從未對弈過,下的小心翼翼的,生怕一着不慎犯了胤禛的忌諱。
胤禛一邊落子一邊道:“你這棋下的太保守了。”
我看胤禛只是隨口一說並沒有責怪之意,才笑道:“奴才這棋是跟着棋譜自己瞎學的,尚未融會貫通。”
胤禛掃了我一眼,轉而又看向棋盤,道:“專心些,好好與我下一盤。”
我見胤禛發話,只得打起全部的精神下棋,反正胤禛棋藝不錯我就是拼盡全力也贏不了他,不必太過忌諱。一局棋下完我輸了八子,胤禛‘哈哈’一笑道:“能跟棋譜學成這樣已經不錯了,等以後有空我再去指點指點你。”
我趕忙謝恩道:“那奴才就先行謝過陛下了。”對於胤禛隨口的承諾,我和他都不會放在心上,只是禮節一定要到了。
胤禛離宮後,宮中依舊熱鬧非凡,青春靚麗的秀女伴隨着百花的香氣,邁入了這紅牆碧瓦的城中,清風吹過她們的耳畔的秀髮,撫過她們吹彈可破的肌膚,秀女們滿懷冀望的打量着權利的圍城,幻想着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弘曆現在有一正一側兩位福晉,正經的格格侍妾也有不少,他偏寵高氏,身邊是不用再添人了。弘晝只有一個正室福晉,一個側福晉,雖然在外面養了兩個外室,但正經的妾室還是少了些,這次少不了要再添個側福晉。
胤禛已經發了話,今年的秀女一個不留全都指出去,我便先將公侯重臣的格格配留好了牌子,準備配給宗室王公做正妻,再把做剩餘的秀女整理成冊送到了耿氏那裡。
過了幾日耿氏就帶着冊子到我宮裡,剛好我這招了幾個秀女過來說話,秀女們和耿氏見禮過後就退下了。我看着秀女們妖嬈纖細的背影,饒有興趣的問耿氏,“這幾個丫頭雖然還小,但眉目秀麗臉盤亮堂,長開了之後都是百裡挑一的美人,配你家老五可不是好。”這幾個秀女雖不是鐘鼎世家,但也是官宦出身模樣俊秀,已有一些旁支宗室的太太過來替兒子求做正室了,只是我想着弘晝還未定下側室,也就一直沒給那些太太準話。
秀女們早已走遠,宮苑之中樹木交錯,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到一個秀女的裙襬被風吹起,搖曳出一個優美的弧度。耿氏似嫌不夠莊重,娥眉微蹙,不悅道:“宜家宜室纔好。”
我不以爲然的一笑,道:“姐姐這話可是錯了,娶妻娶德,娶妾娶色。五福晉安貞慈孝,堪稱良配,妾室還是按着五阿哥的喜歡來吧。”雖然我沒見過弘晝外面的兩個女孩,但聽說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耿氏似乎是想起了弘晝外面的人心中就來氣,素手狠狠的握住了帕子,眉頭也皺的更緊了,沒好氣的道:“若是再挑些狐媚子回去,哄得爺們更荒唐了。側妃也得找那些個高門大戶家的格格才行。”耿氏一時氣憤,將在自己宮裡說慣了的話順口說了出來,說完之後自知失言,有些慌張,隨即鎮定下來又一臉討好的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不在意的道:“你這話說的也對,選妃以德不以色。”歷來皇帝選妃才注重德行,我這話說的聲音雖不大,但滿屋的奴才都能聽到。
耿氏臉色立刻變的煞白,額頭上佈滿了汗珠,捏着帕子的手也有些顫抖,不過依舊硬撐着道:“妹妹這話在理,雖然不是正妻,但也是上了玉牒的側妃,品行門第還是謹慎些的好。”耿氏在側妃兩字之上落了重音。
我點點頭表示贊同,道:“姐姐不知有什麼好的人選,說出來讓我也幫姐姐長長眼。”
耿氏訕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麼多的秀女我都看花了眼,哪還挑的出好壞啊,還是娘娘做主吧。”我知道耿氏本來選了幾個出挑的秀女,想指給弘晝拉攏幾個岳家,只是被我這麼一打岔,她若再說了出來怕是讓人覺得她真是別有用心,一時間又沒有想出別的人選,所幸就交給我處理,若是挑的好了弘晝收益,若是不好便是我這個貴妃失職。
我頷首道:“你且放心,我定會替五阿哥挑個可心的回去。”耿氏千恩萬謝過後留下冊子就回去了。
我把冊子交給了錦生,吩咐道:“你仔細的找找,看看裕妃經常看哪幾個秀女。”
錦生挑挑揀揀半天,道:“奴才看着裕妃娘娘像是經常翻完顏氏還有崔佳氏這兩人。”
我用手按了按發緊的太陽穴,緩了口氣,有些疲憊的道:“我也懶得看冊子了,你給我念念這幾人的家世。”錦生的聲音細膩婉轉,與宣紙發出的莎莎聲配成了一曲柔美的音樂,緩解了我的頭疼。
我輕輕地敲擊着大理石的桌面,“完顏氏家世夠了,只是庶出,阿瑪也是庶子,只這一項就差了些。崔佳氏的阿瑪雖然沒有實權,但也是世襲罔替的二等輕車都尉,兄長自己爭氣掙了個一等騎都尉兼雲騎尉,姐姐嫁了個蒙古鎮國公,要說也夠尊貴了。”
錦生覺得頗爲可惜,道:“這身份做側有些低了。”
我自嘲的笑了笑,“雷霆雨露具是君恩,下了旨別說是側室福晉就是個當個婢女也得叩頭謝恩。”當年一道聖旨,我不也是無可奈何的進了貝勒府嗎。
錦生見我失神,輕咳了一下接着道:“奴才聽說完顏佳氏是個才女,四書五經無所不會,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雙手還能寫梅花篆字呢。那個崔佳氏雖然才學差了點,但是七歲會被背女則、女戒,德容工行樣樣都是拔尖的。當年崔佳氏的額娘沒了,她曾爲母守孝三年不知肉味,侍奉繼母有如親母半點嫌隙也無。”
強烈的光線從屋外射到我的眼睛裡,刺得我腦仁生疼,天上的白雲像一片片白帆在碧藍的孤海中前行,偶爾遮擋住了金色的陽光,屋內的光線黯淡了下來,讓我頭腦有了片刻的清寧,我問道:“完顏氏和崔佳氏姿色如何,和五福晉比起來哪個好看些。”
錦生撇嘴一笑道:“她們倆要是和五福晉比,那可真是蒹葭比玉樹了。”吳扎庫氏本就是中人之姿,那兩個人要是連吳扎庫都比不過,這長相怕是堪憂啊。
我最後蓋棺定論道:“這次隨了裕妃的意思吧,賜兩個側福晉下去好好地管管他的兒子。”雖然弘晝的兩個側妃家世不錯,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兩家的姑奶奶只要生不出孩子,完顏家一族和崔佳一族就不可能全力支持弘晝。我眼中戾氣大盛,低聲吩咐錦生道:“在她們出宮前給她們下藥吧。”
賜婚的旨意下去沒多久,宮中就有傳言出來說是弘晝好德不好色,是英主之像。我也不管奴才們私底下如何評論,只是不擺到明面上讓胤禛知道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