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用過點心,我斜倚在窗邊,手中一邊把玩着玉蚩尤合璧連環,一邊欣賞着窗外的雪景,花園裡種了數棵金錢綠萼,每到大雪之後,成片的梅花疏枝綴玉,繽紛怒放,綠如碧玉,形成梅海凝雲的壯觀景象,煞是好看。屋外寒風凜冽,我又懶得動彈,所以透過窗戶看看院中的雪景。
院內銀裝素裹,大地一片銀白,厚重的積雪壓在枯樹上,時不時的有幾隻老鴉落在上面,我看的入神,把玩着合璧連環的手也停了下來,思緒也漸漸飄遠,瑞雪兆豐年,明年阿瑪和額孃的莊子上又有好收成了。從窗中看到幾個人打着燈籠走進了院子,定神一看是胤禛,我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走到院子裡迎他。
進了屋用熱毛巾給胤禛擦臉淨手後,給他端了一杯熱茶,胤禛喝了口茶暖暖身子,又把手放到暖爐上烤,胤禛道:“平日裡你都沒這麼勤快,這大冷天的倒到院子裡來迎我了。”
我把窗戶關上,佯裝埋怨道:“奴才剛纔正賞雪呢,碰巧看見王爺來了,就出屋迎王爺。平日裡王爺若先派人知會一聲,奴才迎必然出屋迎王爺去。”
胤禛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莞爾一笑,“你倒是總有理。”胤禛拍了拍榻,示意我坐過去,“本以爲你會有興致撫琴賞雪,我也過來熱鬧熱鬧,順道給你指點一下。”
提到彈琴,我心下一緊微微有些晃神,我趕忙調整好呼吸,順從的坐在胤禛身旁,巧笑道:“奴才原本聽說王爺喜好古琴,纔想着學學給王爺湊個趣,可王爺嫌奴才手上長了繭子,奴才也就不再彈了。”原本我學琴也不過是討胤禛歡心,自從年氏進府後胤禛每月來我這不過一兩次,還大都歇在吉官屋裡。胤禛不來,我自然也就不再練了,只是這個中緣由不能讓胤禛知道。
胤禛聽我說的情真意切,心下也頗爲感動,將我摟在懷裡,一隻手細細的撫摸着我的指尖,胤禛的手被暖爐烤的火熱,燒的我的心也有些慌亂。
“你啊,有的時候太小心了。”胤禛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胤禛的語氣極爲溫暖,暖的可以融化三九天的寒冰,我突然覺得好累,我順勢靠在胤禛的身上,聞着他身上的果香,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感受着絲綢的順滑,有那麼一瞬間我的神智迷離,只想這樣依靠一生一世。
過了許久屋外的烏鴉‘呱呱’的叫了起來,打破了我倆之間的平靜,我的嗓音有點沙啞,問道:“王爺用了點心了嗎,若是還沒奴才叫人進些上來。”這會兒用了晚點估計也就在我這歇下了吧,我雖沒本事勾引胤禛來我院子,但是把他留下過夜的本事還是有的。
胤禛放開了我,看着我道:“就在你這用些吧。”說完又替我正了正頭上的簪子,道:“你的髮簪歪了。”胤禛說話時呼出的熱氣噴在了我的臉上,溫柔的動作,讓我心下有些感動。他站起身來,我的沒由來的感覺一冷,或許我已孤單太久。
我連忙叫人去廚房端些餑餑過來,又喚人叫吉官過來伺候,吉官伺候胤禛極爲用心,是夜胤禛歇在了吉官屋裡。
到了年底家家戶戶準備過年的時候,宮裡傳來了太后駕崩的消息,府中人人帶孝,福晉帶着李氏年氏二人天天往宮裡跑,給太后哭喪。福晉偶爾會帶上我或耿氏進宮哭靈,宋氏也去過一次。
胤禛每日都去給太后哭靈,他身邊伺候的奴才也都跟着受累,雲惠的身子在我進府前就一直不好,說是小產時落下的病,想她最近累的夠嗆,就讓人給雲惠送了枝人蔘過去。
太后的死在大家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這個年過得也索然無味。老太太的死進一步的刺激了大家本就脆弱的神經,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衆人當今聖上的健康狀況是每況愈下。儲君之事是當今的重中之重,就連我們這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人也能感覺到前朝政局的不平靜。
過了年就有大臣上書康熙提出復立皇二子爲太子,朝中王公大臣一片譁然,一時間人人自危。對於這個親自教導了多年的兒子,皇上還是相當有感情的,饒是太子如此不孝,在圈禁之中仍是錦衣玉食。八貝勒只進獻了兩隻死鷹,就被斷絕了父子恩情,康熙的厚此薄彼讓皇子們膽戰心驚,生怕太子又一次的復立讓自己永無出頭之日。
雖然已經開春,卻沒有往年暖風燻人醉的感覺,反而寒氣襲人。院中的花也不復前幾年爭奇鬥豔的盛景,一個個花苞在寒風中顫慄,像害羞的小姑娘不肯讓人一睹芳容。一場春雪過後,嬌豔的花骨朵被蒙上了一層銀白色的面紗,春暖花開更是遙遙無期。
吉官身邊的錦炫果真還是不老實,整日妖妖嬈嬈的,費盡了心思往上爬,吉官也壓不住她,雖不會像娟子似的弄出個姦夫,但也不讓人省心。
我放下手裡的山海經,閉上痠痛的眼睛,內心忖度片刻,猛的睜開眼睛,厲聲吩咐駱姑姑道:“王爺如今爲皇太后成服本就傷心,前朝的事亂成一團,三阿哥又快要大婚了。現下事都趕到一起去了,錦炫這小蹄子還不老實,整日裡上躥下跳的,你可給我看緊了她,別讓她惹出什麼事來,若是看不住直接回了福晉長史,打發走了完事。”
駱姑姑也是對錦炫一肚子的不滿,啐道:“呸,看她那浪蕩樣哪像是個好人家的閨女,整個一水仙花。”
我一想到錦炫不安分的樣子,嚇得後背手心滿是冷汗,狠狠的攥緊了拳頭,壓住內心的火氣,道:“讓她把那鮮亮的衣服換了,王爺守孝呢;三阿哥房裡有兩個美妾,媳婦也快要進府了,誰看她啊。”
駱姑姑一臉鄙視的神情,附和我道:“不知山高地後的小蹄子,真是嫌死的不夠快啊。”
我越琢磨越是害怕,錦炫這麼沒六下去,怕是要惹下大禍了,我心中戾氣大起,嘴邊浮現出一抹冷笑,“算了她要是不聽勸,也不用找福晉長史了,那雙子柏吃下去就跟得了痢疾似的,又拉又吐。”
駱姑姑的臉色也變得狠辣了起來,陰森森的笑道:“可不是嗎,一個奴才去了也沒人在乎,更何況還是個得了疫症的奴才。”
駱姑姑氣哼哼的下去了,錦繡見屋裡沒別人了,才半跪在地上,在我耳邊悄聲道:“主子,您不是一直想打發了駱姑姑嗎,如今機會來了。蘇姑娘身邊的錦炫是個不靠譜的,不如讓駱姑姑過去幫襯一把。”我對駱姑姑雖然倚仗,但心裡還是有點膈應,我不清楚她會向福晉報告什麼,現在能打發走她最好不過了。
駱姑姑心底不願意去伺候吉官,但她一個奴才沒有辦法挑選自己的主子,只能不情不願的去了吉官那。有了駱姑姑坐鎮錦炫果真收斂了不少,駱姑姑心裡不痛快,變着方的折磨錦炫,倒是吉官心軟看不下去幫錦炫說了幾次情,錦炫對吉官十分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