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夏對着燈光仔細的繡着菊花, 金線反射出淡淡的光芒,我倚在炕上對錦生嘆道:“這也就是陛下登基後國庫裡有了餘錢,嬪妃們手裡也鬆快些才用的起金線, 前朝那幾個太妃原先的衣裳我都見過, 別說金線了, 杭絲用的都少。”雖然嬪妃們的年例和暗中的銀子沒有變化, 可是康熙在世時國庫空虛嬪妃們也不好穿的花枝招展的在康熙面前顯擺。
朱夏聽我說到後宮的用度也插嘴道:“可不是奴才記得原先家裡也就逢年過節能吃着肉, 陛下登基後奴才家裡寬鬆了不少,幾乎月月都能吃兩三次的肉了,百姓們都稱陛下是位聖君呢。”胤禛雖然對官員懲治嚴苛但是對百姓極好, 減輕徭役雖不是人人都安居樂業,也比康熙年間好了不少。
我臉色微微一變, 斥責道:“家裡邊的情景說說也就罷了, 聖君之說不可再提, 後宮婦人不得議政,讓人聽見了我也救不了你。”
朱夏見我動怒趕忙起身謝罪道:“奴才知罪請娘娘責罰。”
我見朱夏誠心認錯, 也不再追究,擺擺手緩和了神色道:“起來吧,自己心裡有數就成了。”
胤禛再聖明也惠及不到我,只能讓我越加的不安,頭上總頂着個雷的感覺並不好。屋外狂風大作, 雖然吹進來的還是悶熱的空氣, 但也帶着一絲的溼潤之氣, 快要下雨了。隔間裡掛着的玉石簾子被風吹得亂動, 珠子卷在一起發出‘叮叮咚咚’的撞擊聲, 雨還未落下就已聽到了雨聲。
一天用過晚膳,胤禛靜靜的坐在我的對面, 屋外的陽光落如室內晃得我有些睜不開眼,胤禛看了我良久,最後長嘆一聲,目光劃過我的眼眸,道:“未兒還是這般的年輕,好像時光在你身上停止了,這麼多年也沒見你變過樣子。”
皇后給我調製的美容香雖然讓我不能再生育,但也確實讓我的容貌未曾太過衰老,我輕聲笑道:“陛下還未曾老去,奴才怎敢變老。”
胤禛擡手摸了摸臉上的褶子,胤禛登基後勤愛民,蒼老了許多,就是面無表情是也能摸到臉上深深的皺紋。胤禛道:“你別拿好話填吧我,我摸都能摸出來,我老了。”
胤禛入夏之後身子有些不好,讓他想起了幾年前的那場大病,胤禛的眼中有着深深的恐懼、不捨還有對於生命的渴望。我溫言安慰他道:“陛下是萬歲,怎麼會老。”
胤禛雖然對於平日裡臣子高呼萬歲視爲阿諛奉承之詞,嚴厲禁止,但在生命流逝的前夕胤禛對於萬歲卻十分的受用,胤禛‘哈哈’大笑了一聲,眼中流露出了一絲的喜氣,道:“你說的不錯,我是萬歲。”胤禛滿臉的褶子皺巴巴的聚在了一起,看着就像是六十多歲的老頭。胤禛話鋒一轉,道:“自從皇后走後,你對我好了不少。”
我面不改色,依然是笑語晏晏的道:“陛下原先有皇后娘娘這麼一位賢妻把陛下照顧的極爲周到,自然不用奴才擔心。如今奴才舔居貴妃之位,自然是要對陛下多上心了。況且”我有些傷感的道:“皇后娘娘走之前曾拉着奴才的手,囑咐奴才要照顧好陛下,奴才怎敢辜負皇后娘娘對奴才的厚望。”我說到最後眼中含淚,語帶哭腔。
胤禛對皇后的情誼大爲感動,想到和皇后幾十年的感情,也不由得熱淚盈眶,有些哽咽道:“我還記得皇后嫁給我時不過十四,那時忙於朝廷的事也沒能好好陪陪她,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想陪陪她都不行了。”我看胤禛說的傷心,雖然面子上也跟着一起難過,可心裡卻是覺得不屑,當年胤禛都有時間陪年氏怎麼可能沒有時間陪皇后,無非是在爲自己的寡情找藉口。
胤禛拿袖子沾了沾眼角的淚水,看着我的眼睛道:“這麼多年了,只有你還陪在我身邊,你會一直陪着我吧。”胤禛的眼神中充滿了炙熱的情誼,看得我直起雞皮疙瘩。
我知道胤禛並不是在對我說話,他透過我的眼睛看到了年氏,我嘴角微翹,道:“奴才自然會一直陪着陛下的。”
過了幾日胤禛照例去了圓明園,只是不知怎的心血來潮把我也一起帶上了。
今年入秋後京城多是大霧,宮中也是霧茫茫的一片,亭臺樓閣怪石嶙峋,錦生倒是很喜歡這番景象,好似到了天宮一樣,我覺得少了些人氣,倒像是進了妖怪的洞府一般,果真是見仁見智了。
只是這般的大霧之下,胤禛本就孱弱的身體又犯病了,整日整夜的咳嗽,聽雲惠說都吐血了。胤禛的身體我倒不是很關心,我又不是太醫再着急也沒用,我只擔心胤禛若是不能理政了,手中的權利會交給誰。交給弘曆又怕胤禛好了後對弘曆百般提防,交給弘晝又怕他趁機做大,急的我整夜失眠,偶爾睡着了還會被噩夢驚醒,聽着耳邊‘嗚嗚’的風聲冷汗直流。好在胤禛對於權利把持的甚牢,病中依然不肯放鬆,讓我稍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