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胤禛就開始收拾行李了, 府裡的奴才們也跟着忙活了起來,祭陵的事馬虎不得,加上前朝的事胤禛忙了個腳朝天。
不過胤禛這幾天倒沒都歇在年氏院裡, 反而在福晉屋裡多住了幾日, 又在其餘妾室院裡住了幾次, 頗有些雨露均沾的意思, 讓人嘖嘖稱奇。
我斜靠在榻上準備打會盹, 迷迷糊糊的睡了沒一會只覺一隻冰涼的手撫在我臉上,我迷迷瞪瞪的睜開眼,只見胤禛似笑非笑的站在我面前, 我連忙起身準備行禮。
胤禛不在意的笑了笑,坐在我身邊按着我的肩, 道:“你接着躺着吧。”我也不矯情順勢躺了下去, 這一個月來我見胤禛的次數多了, 對他又熟悉了起來,膽子大了些, 不再像前幾日那般小心翼翼的。
我笑語盈盈的道:“王爺也不派人來告訴奴才一聲,害得奴才跟王爺面前失禮了。”
胤禛看着我的笑臉,微微有些晃神,隨後伸手摸了摸我的臉,道:“你還是多笑笑好看。”我見胤禛直直的看着我, 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隨後衝着胤禛莞爾一笑。
胤禛的神色略有失望, 掃了掃我耳邊的碎髮, 道:“行莫回頭, 語莫掀脣,你做的很好。”隨即拍拍我的臉頰, “婦人該當如此,可偶爾也要放鬆一下。”屋外寒風吹襲着枯敗的樹枝,屋內的火龍燒的我渾身發燙,額頭上也沁出了幾滴汗珠,我拿起帕子擦了擦頭上的汗,掩蓋住內心的酸楚,我不是年氏,沒有她的膽識以及家世,她可以隨心所欲,我只能謹小慎微。
我低下頭調整好情緒,嘴角露出一絲寧靜的笑容,道:“伺候王爺是奴才的本分,當不得王爺的誇獎。”胤禛這幾句話說得莫名其妙,讓我心下惴惴不安,只能說些自謙的話。
胤禛斜靠在榻上,半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許久才輕輕說道:“你怕我?”胤禛的口吻略有些疏遠,臉色異常的平靜,讓人看不出表情。
我內心忐忑不安,胤禛近來脾氣漸長,喜怒不定,偶有打罵奴才的事,我不知哪句話說錯了惹得胤禛不快,將氣撒到了我身上。
胤禛見我小心翼翼的神情,有些好笑,拍了拍我的肩讓我不要太緊張,隨口道:“你這的石榴不錯。”
我趕忙接口道:“這是前幾日福晉賞下來的,爺若是喜歡奴才給爺剝一個嚐嚐。”
我剝開一個石榴,挑了幾粒送到胤禛嘴邊,胤禛嚐了一粒,道:“酸了點。”胤禛眉頭微皺,似乎是被酸着了。
我不敢大意,連忙賠罪道:“都是奴才的不是,應該先嚐嘗再給爺吃。爺可要那些蜂蜜水來漱漱口。”
胤禛不在意的笑了笑,道:“瞧給你嚇得,爺逗你玩呢,福晉賞下來東西能不好嗎。”我見胤禛只是玩笑剛要鬆口氣,就又聽胤禛道:“我看你整天呆在屋裡整個人越發的懶散了,該出去走動走動,年福晉那的梅花和紫荊都開了,你若是沒事就多去看看。”我聽了胤禛的話心中警鈴大響,又有些詫異,轉念一想胤禛這幾日的作爲隨即明白了,原先胤禛一直坐鎮府中所以可以由着性子偏寵年氏,如今要去盛京祭祖雖然只有一個多月,但以年氏不知深淺的性子,只怕是要被衆人爲難了,爲了不讓年氏一枝獨秀所以纔會雨露均沾。
我心下暗暗不爽,但面子上卻依然恭敬,道:“奴才知道了。”
胤禛見我應下了,神色一喜,道:“你一向不多事,和年福晉好好相處,她是個好人。”我心下冷笑不止,皇室之中最容不下的就是好人,年氏的下場註定可悲。
我淡淡的一笑,道:“奴才明白王爺的意思,前幾日奴才也想去看看年福晉和小阿哥,只是聽蘭英說年福晉近來一直照顧小阿哥有些累着了,實在沒精力應付奴才們了。”
胤禛自是知道年氏的脾氣,見我這麼一說也有些個不好意思了,也有些惱年氏的倔強,訕訕一笑。我見狀也不多說,只將話題引到了福宜身上,“奴才聽人說,小阿哥極爲聰慧,剛生下來八個月就能走路了,還會叫阿瑪額娘了。”
胤禛見我說起福宜也是一臉的開心,笑道:“這小子倒真是聰明。”胤禛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看得出來他對年氏的孩子是真心的喜愛。我猛地想到了董鄂皇后和她那第一子,心裡隱隱約約有些不安,年氏的孩子若真是如此得胤禛的喜歡,必會威脅弘曆的地位。
我淺笑着恭賀道:“王爺的兒子自然都是好的。”
胤禛拿過放在炕桌上溼巾,替我擦着手中的石榴汁,道:“弘曆也是個好的。”
冰冷的毛巾刺激着我的手心,我打了個寒戰,道:“弘曆出身低微又是幼子,當不起王爺這句誇讚。”我隱晦的提醒胤禛,長幼有序,若想要擡舉也要先擡舉弘時。
胤禛放下毛巾,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不滿道:“你說的那些都是虛的。”似乎也是想起了弘時,重重的哼了一聲,“給朝廷辦事還是靠得自己的本事,哪能總想着靠祖輩的廕庇。”
我賠笑道:“前朝的事奴才哪懂啊,只是想着祖宗規矩罷了。”
胤禛怪笑一聲,道:“跟我這裝傻,前朝的事你能不知道,闔府上下都傳遍了。弘時都這麼大了身上還沒個爵位,真真可氣。”胤禛來我這一直說的是風花雪月之事,從未提起過前朝,今日突地這麼一說,嚇得我立時出了一身冷汗。我微一思索就明白了胤禛的意思,他是來試探我對世子之位的看法的,在胤禛看來世子可以不是弘時的,但也不能是弘曆的,更不可能是別的女人的兒子的,只能是他和年氏的兒子的。我心下憂慮更深,一個世子爵位就值得胤禛如此費心的安排,以後他若要龍登九五,那不得把弘曆給算計到死。
我心下不快,面上卻一副淡然的神色,笑着勸解胤禛,“這事也不能怪三阿哥,按律正妃五十無子才封長子爲世子,白紙黑字的寫的清清楚楚,王爺還能不知道。”我這一番話說的中規中矩讓胤禛跳不出錯處來。
胤禛冷哼了一聲,“五弟妹今年也不過四十。”
我繼續笑道:“這其中的彎彎繞奴才也不太清楚,不過奴才聽說五福晉從未誕下一兒半女,福晉主子卻生下過大阿哥,奴才想陛下不一定是對三阿哥有什麼看法,估計是想等着福晉再給王爺生個嫡子呢。”脣亡齒寒,弘時若是被胤禛給打壓下去了,下一個就輪到弘曆了,我雖人微言輕,但也盡力一勸,希望胤禛能把偏向福宜的心拉回來一點。
其實康熙的想法胤禛未必不知,康熙最近精力越發的差了,他肯定開始考慮繼承人的事了,就算沒有板上釘釘的想把皇位傳給胤禛,但胤禛也一定在候選人的名單裡,若是封了弘時做世子,那胤禛若真是繼承皇位那弘時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子,這恐怕是康熙不願看到的。
胤禛又試探了我幾句見我對世子之位沒有顯露出太大的野心,面露笑容的拍拍我的手,道:“你歇着吧,我還有點事,就不留你這用飯了。”胤禛說完就站了起來。
我也站起來給胤禛披上大氅,行禮道:“奴才恭送王爺。”胤禛擡腿就走,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了什麼,突然停住了腳步,呆了一下隨後快步離開了。
等胤禛走後,我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心中暗笑道:終於想起自己是來年氏找同盟的,可惜晚了。隨後我又有心擔心,年氏在胤禛心目中的地位可謂不低,能在如此重要的時候還想着年氏,年氏不得不除啊。
胤禛走了沒幾天,李氏就出手了,福宜得了傷寒,年氏衣不解帶的守在福宜的牀邊,也沒能留住她的兒子,不到兩天福宜就去了,年氏整日裡哭天喊地的,極爲的悲傷。
一衆女眷雖然心裡都樂開了花,但是面子上卻都哀哀悽悽的,生怕被年氏穿了小鞋。胤禛回來後,日日宿在年氏院裡,年氏才平靜了下來。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年氏被診出了喜脈,整個人才又堅強了起來,不再整天的抹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