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前幾日病情稍有好轉就搬到了暢春園, 說是怕傳了病氣給胤禛,但胤禛早早的就搬到了圓明園去住,也不知皇后怎麼想的執意搬到暢春園去。剛搬過去沒幾天, 就有小太監報給我說是皇后病重怕是不好了, 我趕忙派小太監去圓明園向胤禛請旨後, 坐上了去暢春園的馬車, 看望皇后。
到了暢春園本想先去看望皇后, 但聽服侍的人說皇后昏迷不醒,只得先在屋外給皇后磕了頭算作請安,就回屋裡歇息了。第二天一早聽說皇后醒了, 趕忙換好衣服去給皇后請安。還未進屋,就聞到皇后屋中濃濃的藥味, 聽太醫說皇后這兩天吃不下東西, 就連藥也是喝完就吐, 只能薰藥香來緩解皇后的病症。
一進屋一陣熱浪撲面而來,皇后病中畏冷所以屋內的木炭燒的火熱猶如盛夏, 皇后病歪歪的躺在牀上,面容枯瘦,眼神渾濁,因爲病痛額頭上冒出大滴大滴的冷汗。我剛要行禮,皇后見到是我, 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道:“罷了, 過來吧, 陪我說說話。”
我還是輕輕的福了一福, 走到皇后的牀邊,坐在腳塌上。皇后輕聲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 我和熹貴妃說會話。”屋中的奴才們一個個的都退了出去。
我看皇后病入膏骨的樣子,心下難過不已,眼睛不由得溼了,皇后拉着我的手,眼中含淚的看着我,過了許久才長嘆一聲,略有愧疚的道:“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快不成了也就不瞞你了。”
皇后的語氣讓我有些恐懼,我突然間覺得皇后似乎要說什麼可怕的事情,我瞬間懦弱了起來,不敢聽下去,我連忙打斷了皇后的話,“娘娘是天女下凡,有上天的庇佑,如今只是微染小恙,不會有事的。”
皇后擺擺手又咳嗽了幾聲,道:“你不用拿好話安慰我了,我的身子我清楚。”皇后喘了幾口氣,休息了一下,聲音沙啞的繼續說道:“你是個聰明人,當年你生下弘曆後從沒有主動去看過弘曆,就是怕我起了殺母奪子的心思。”我見皇后這麼一說,心中一驚趕忙想要解釋幾句,皇后衝我擺了擺手,示意我不要說話,皇后接着道:“其實當年弘曆一出生我就想過要不要把你除掉,真正的把弘曆寄養到我的名下。我也跟陛下說過一兩次把弘曆正是的養在我名下,只是陛下對年如心是真心的喜愛,怕弘曆有了我這麼個養母身份變高了威脅到以後年如心的子嗣,所以就斷然拒絕了。”皇后的話我越聽越是心驚膽顫,一陣的後怕,整個後背都被冷汗沁溼了。當年若不是胤禛對年氏用情至深,怕是有可能會同意福晉的要求,那麼我當年就必死無疑了。
我有些恨皇后,我一個格格對於皇后根本沒有威脅,再加上我一味的退讓完全不會影響到皇后和弘曆,沒想到她還是存了要殺我的心思。我擡起頭看着皇后一臉內疚的表情,又想到這些年她的無奈以及酸楚,想恨又有些恨不起來了,我嘆了口氣道:“當年的事還提它做什麼。”
皇后剛纔說了一大番話有些累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我端來一杯水服侍皇后喝了,皇后喝過水後才繼續道:“我見陛下不肯鬆口,你表現得又老實,才歇了把你除去的心思。再後來我對弘曆是真心的愛護,怕和他疏遠了,也就不再想着對付你了。”皇后回憶到以前的事神色有些迷離,不過隨即就收攏了心思一臉慶幸的看着我,對我笑道:“當年幸虧沒把你除掉,要不弘曆非得和我離心不行。”
我見皇后說的真誠,想起這些年皇后對我和弘曆的恩情,也不由得熱淚盈眶,道:“奴才和弘曆能遇到皇后娘娘也是三生有幸。”
皇后眼中充滿了失落以及不捨,傷感的道:“只可惜我這身子骨不爭氣,不能再護着你和弘曆了。我走了後,你要小心。”皇后頓了一頓,道:“陛下知道你和他他拉蘇熹的事。”皇后的話好像晴天霹靂一樣,震得我目瞪口呆。
半晌我纔回過神來,一字一句的問道:“陛下知道我和蘇熹的事?”我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胤禛若是知道了我對於蘇熹的愛戀,就好像在我頭上放了一把刀,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落下。
皇后見我激動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緩緩的說道:“當年陛下和年如心的婚禮過後,陛下就派人查過你和蘇熹的事,似乎是說你們倆之間有些情誼,陛下在那之後臉色一直不好,再後來就是讓人把蘇熹送到太子宮裡去服侍太子了。”
我越聽越是驚心,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了還都是性命攸關的,我的腿肚子已經開始顫抖了,我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指甲狠狠的嵌在肉裡,嘴脣也抿在一起,可是絲毫感覺不到疼痛。我又緊張的出了一身冷汗,幾縷秋風從窗戶的縫隙中吹進來,我不停的打着寒顫。我心中空蕩蕩的,不知該如何是好,過了不知多久思緒清晰了一些,才問皇后道:“那陛下當年爲何沒有殺了奴才。”
皇后搖搖頭也是一臉不解的神色,道:“我也不知道了,或許是因爲你是皇上賜下來人。”
皇后的解釋不能讓我完全的信服,畢竟想要一個人正常的死去的方法太多了,就算是皇上賜下來的也不會讓胤禛手下留情,況且後來康熙接見我時連我是誰都不記得了,胤禛怎麼可能會因爲康熙放過我呢。我看着皇后一臉痛苦的表情,就不忍繼續追問了,畢竟胤禛的心思誰也不可能猜到。
我的思緒也漸漸的從暢春園飄離,回到了那年的草場上,耳邊又響起了天空中翱翔的雄鷹嘹亮的叫聲,馬蹄聲不斷,隨風飄來的青草香氣沁人心脾,那年的天是那麼的藍那麼的高,朵朵白雲點綴在天邊,金色的陽光灑在蘇熹的身上,他黝黑的皮膚反射出迷人的光芒,只是蘇熹的面容已經變得模糊,只有他那溫暖的笑容讓我記憶猶新。我苦笑着道:“奴才只是和蘇大人賽過一場馬。”
皇后見我神情恍惚的樣子,伸手輕輕的將我散落的碎髮別到了耳後,滿意的笑道:“果真是個聰明人,不過你放心陛下他捨不得動你的,你的眼睛像極了年氏。”
我看皇后緊緊地盯着我的眼睛看,已有些瘋狂的樣子,連忙道:“奴才怎配和皇貴妃娘娘相比,皇貴妃娘娘是丹鳳眼隨意一瞥就有萬種風情,奴才不過是普通的杏核眼。”
皇后的手費力的擡了起來,似乎是想摸一摸我的眼睛,但是還沒有碰到就像被灼傷了一樣,飛快的放下了,皇后道:“你們倆的眼神一摸一樣,一樣的孤獨一樣的驕傲,只是她眼中的光芒就像是正午的太陽一樣刺眼,雖然讓人着迷會忍不住的去看,但也會被燒傷。而你卻比她溫柔,猶如早上剛升起的太陽,可以讓人直視不用擔心受傷。”
我不知道皇后的太陽論是否正確,但看皇后的神情已經開始迷糊,說話也是喘息不止,便裝作一副明瞭的樣子,安慰皇后道:“奴才些娘娘提點。”
皇后的手瘦的只剩一把骨頭了,緊緊地握着我的手腕,膈的我生疼,皇后斷斷續續的道:“好好利用你的眼睛,不要心軟。”我見皇后的神智越來越不清楚,心下着急準備出去叫人來,皇后病中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緊緊地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了她的身邊,吩咐我道:“無論如何讓陛下來一次。”
我心下微覺奇怪,皇后都快不成了胤禛怎不會來看她,當年他日日夜夜的陪着年氏都可以,只是來見皇后一面應該不成問題,皇后嘴邊閃過一絲狠毒的笑容,似乎爲自己的算計而得意,看着我面露疑惑,笑道:“先帝爺可就是在暢春園裡走的呢,陛下他敢來嗎。”皇后說完又癡狂的大笑了幾聲,“哈哈哈哈。”
皇后笑着笑着就大聲的咳嗽了起來,我趕忙掙脫了皇后喊人去請太醫,皇后伏在牀邊不停的咳嗽,散落的頭髮遮住了皇后的面容,皇后衝我擺手道:“你回去吧,自己萬事小心。”
我渾渾噩噩的出了暢春園,坐在去圓明園的馬車上,淚水不由自主的留了下來,沒想到是我害了蘇熹,我的心如刀絞,痛得我也忍不住咳嗽起來。過了一會,等我平靜下來是,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胤禛必須要死,他多活一天我的危險也就會增加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