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冰雪融盡,凜冽的寒風化作柔和的春風吹拂着湖面,蕩起了一波波的漣漪,繁花盛開給寂靜的王府增添了幾抹豔色。煙花三月正是下揚州的好時節,高樓中坐滿商賈佳麗,煙雨中只見那長袖飄飄,滿城春色。京中景色雖不及揚州,但如今也是夜市千燈,紅袖輕舞,一派繁華盛景下暗流涌動。
康熙下旨封了胤禎住師西寧,胤禛以前偶爾會歇在其餘侍妾的屋裡,現在幾乎是常住在年氏院子裡了。我的失寵早成定局,所以對胤禛的態度並不失落,反而覺得輕鬆了些,免得我還要整日裡費勁心思的討他歡心。
原先胤禛雖專寵年氏,可還有些雨露均沾的意思,年氏心中難免怏怏不樂,如今日日住在她那,她臉上的笑意也多了些,給福晉請安的時候不再陰沉着臉了,也見天的稱病了。
到了八月瓜果成熟之時,年氏診出了喜脈,看胤禛的樣子似是比弘時大婚時還要歡喜。
厚厚的白雲擋住了刺目的烈日,我在花園裡亂逛,看着一朵朵嬌豔欲滴的鮮花,幾隻蝴蝶落在了碧綠的葉子上歇息,微風輕輕的推着雲層前進,偶爾幾縷陽光透過厚重的雲層落到了地上,散射出迷人的光澤。
錦生小孩心性見了蝴蝶便要上前去捉,我見花園裡沒人也不拘束她,錦生興高采烈的追了幾步就鬱郁的回來了,不快道:“格格,年福晉在前面呢。”我心下一突,如今年氏懷着孕,福晉都比不得她金貴,我不願和她照面,若是出了什麼事我滿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錦生一拉我袖子,“年福晉正往這邊走呢,不過沒看見奴才。”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連忙拉着錦生藏到了一個假山裡面,剛剛藏好就見年氏帶着一羣奴才緩緩走來,像是要回西院。
我從假山裡向外望去,年氏的心情不錯,臉帶笑容,頗有興致的看着四周的景色,突然年氏臉色一變,微微上揚的嘴角耷拉了下來,我順着年氏的目光看去,只見李氏帶着竹湘向這走來。
李氏歡歡喜喜的走到年氏前,撫鬢兒後,連連笑道:“妹妹一向身子骨不好,我怕打擾了你休息,只派人送了東西過去,也沒親自去看望,今個在花園裡見到了,我可要給妹妹道喜了。”李氏笑的溫柔體貼,一臉無害的樣子。
年氏只是點了點頭,道:“有勞李福晉了。”年氏一臉的冷淡,不願與李氏多說。
李氏卻恍然不知的拉過年氏的手,關心道:“妹妹去我那坐一會子,咱們姐倆聊聊,你只養過一個小格格,經驗少。”小格格早逝是年氏的心頭之痛,年氏臉色立時變得慘白,失魂落魄的被李氏拉走了。
年氏這一胎做的不穩,她在灼華死後大病過一場,福晉藉機在年氏的藥裡又下了些甘遂,福晉撫養弘曆後,對我親厚了不少,有些隱私也會和我說說。年氏消停了幾年沒有懷上,如今藥性減弱才得以懷孕,不過看年氏的樣子,孩子也不會太健康了。
福晉不敢下紅花麝香這類的重藥,畢竟年氏懷過一胎,若是再無所出要引人懷疑,而且我估摸福晉也沒有想讓年氏斷子絕孫,而是想讓年氏飽嘗失子之痛。
年氏具體的情況我不得而知,胤禛和年氏都瞞的死死的,若不是我和福晉心裡有數,怕是都要覺得年氏這胎做的極穩呢。
入冬後我見過年氏幾次,只覺得年氏的肚子比同月份的婦人小一些,想來是腹中的孩子發育不好,不如健康的孩子大。
年氏生產正值初夏,天還不算太熱的時候,我和吉官坐在院中品茶,享受着午後的清閒,年氏卻苦苦的叫了一整天才生下了一個小阿哥,駱姑姑說的時候臉上的表情諱莫如深,錦繡和錦生也都有些擔憂。
我觀賞着多寶閣上流光溢彩的古董,微笑道:“你們急什麼,不過是個孩子。”不過是個孩子,且不說甘遂的藥性未消孩子體弱,便是個健康的嬰兒福晉李氏誰能容他活下去。年氏的孩子一出生胤禛就給孩子取了個小名,福宜,也不知剛出生的孩子能不能承受這麼大的福氣。
我找出了一副桃柳鴛鴦圖,圖右側工整的繡着鴛鴦于飛,畢之羅之。君子萬年,福祿宜之,這是當年我有孕時額娘送進來的。看着圖中雙宿雙飛的白頭鴛鴦,我淡淡的冷笑,福宜,只怕你的名字就是你的催命符。
我將鴛鴦圖卷好,吩咐駱姑姑道:“這幅畫倒和年福晉頗爲相宜,你給她送去吧。”
駱姑姑粗通文墨,自是知道鴛鴦圖中所說之意,心中暗喜,笑道:“這是迎親婚娶之詩,寫的詩夫妻愛慕,相依到老,不過福晉和王爺是正頭夫妻,年福晉身份再高也不過是個妾。”說罷,駱姑姑火急火燎的就要去給年氏送去。
我急急叫住她,“不急,你一個人去太打眼了,等李福晉宋格格他們送賀禮的時候一起去吧,順便也讓她們看看年福晉的恩寵。”
過了幾日李氏身邊的竹湘和宋氏身邊的墨兒叫着駱姑姑一起去給年氏請安,駱姑姑回來後在我耳邊悄聲道:“奴才拿出那幅桃柳鴛鴦圖的時候,年福晉倒是挺高興的,稱讚了幾句,只是竹湘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其他主子身邊的人也都有點不快。奴才看小阿哥身子骨本就弱,這麼一來估計更是活不長了。”
我漠然一笑道:“李福晉進府多年善於經營,家裡又是府中的包衣,想弄死個孩子也不是什麼難事,福晉對她都有所忌憚,更何況年福晉得罪了這麼多人。”
駱姑姑一臉陰狠,“自從出了雲英的事,府裡面的奴才見了年福晉都繞着走,還有哪個肯給她賣命。”
弘曆下了學就跑到我的院裡來,一來就抱着我這的蝦酥吃了起來,我看着弘曆狼吞虎嚥的樣子,給他倒了杯水,道:“慢點吃,別噎着了。”
弘曆吃的正歡,早就不管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了,邊吃邊道:“兒子一上午都沒吃東西了,餓壞了。”
我笑笑,摸了摸弘曆的頭,問道:“今怎麼沒纏着你三哥啊,跑到額娘這來了。”
弘曆被我一問有些噎着了,我趕忙把水遞給他,弘曆喝了一大口,順了氣才小聲的道:“三哥今天沒在府裡出去玩了。”
我從雲惠那得知胤禛最近對弘時的學業以及辦差很不滿意,覺得他不夠用功,把時間都花在了閒事上。我見弘時還是不思進取,有些頭疼的道:“你三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可不好啊,你阿瑪可對他有些不滿了。”
弘曆又拿起了一塊蝦酥,滿不在意的笑道:“三哥的本事想要應付差事應該沒問題,而且三哥說了阿瑪只在乎福宜,其餘的兒子笨點也沒關係。”弘曆把一整塊蝦酥塞到了嘴裡。
我看着弘曆好像小倉鼠一樣的吃法,笑道:“你啊就知道吃,你該多勸勸你三哥別老讓他和你阿瑪對着幹。”胤禛自從有了福宜,弘曆和弘晝確實變得可有可無了,但弘時是胤禛的長子,胤禛對他還是有些盼望的。
十月康熙冊封世子時獨獨落了弘時,胤禛對李氏擺了好幾個月的臉子,也一直冷着弘時。
要說胤禛的內心很矛盾,他寵愛福宜自然是希望弘時不被冊封,但若是落了弘時面子上也掛不住。
到了年底弘時的妾室鍾氏查出有了身孕,雖然不是嫡妻所生,但也是胤禛的長孫或長孫女,由此格外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