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涼失子,心痛難耐,以迅猛的速度處置了一干宮人內侍,包括日日把脈的章太醫,後宮中瞬間人心惶惶,人人都噤若寒蟬。卻又不知是誰將那死嬰周身通紅之事傳到了太史局,於是乎那幫子掌管星象天文曆法的文官開始言詞進諫,說那死嬰爲不祥之物,恐會引起天下不安,以防萬一,必須殺死生下此不祥之物之人,換句話便是極力要求安景涼處死杜涵月。
我自宮人那聽聞後大吃一驚,星象之學乃天定常道,豈是這般無稽之談,這太史局可都養着些什麼人吶?倒是不提前有所戒備,只等事情出了之後,便將一切都推在別人身上,當真是可笑。
我只知道最近星象確實有所躁動,可這跟杜涵月產下死嬰卻是毫不相干的,我還在想莫不是當真有人爲在控制,借了星象浮動的時機好引起人心紊亂,這對國家社稷的安定來說着實不是什麼好事。
若果真如我所料,那我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梅安宮的勤太妃,放眼後宮,只有她是懂得巫蠱之術的,可害杜涵月的人明明是榮霜啊,她可是太后娘娘的人,她又怎會暗地裡和勤太妃勾結呢?這其中到底我還漏掉了什麼關鍵的東西?
縱是想破了腦袋也無用,這其間卻是聽聞安景涼雖然沒有應了那幫文官的要求,可卻也冷了杜涵月,便是她那樣傷心難受,他卻自此後一次都未去瞧過她,我是很想去,可身子實在吃不消,才走幾步就開始喘氣,只能一日日的命着青煙替我去看看她的情況,青煙每回回來都只嘆氣,看來杜涵月的心結是很難再打開了,亦或許她心中怨念太多,我只想着她萬別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
想了幾日,終是將一直置於櫃子最裡邊的星盤書拿了出來,上次無心替杜涵月卜了一卦,得的卻是下下籤,自此後我就將星盤書收了起來,我以爲我不會再用到它了,可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依着我的能耐想不出任何辦法可以幫杜涵月脫險,如今也唯有靠我之前的一點點本事了,這星盤該如何拯救,我必須好好想想纔是。
“娘娘,這書……”青煙盯着我手中的書本,皺着眉頭問道。
這書她是見過的,這上面是錯綜複雜的星象大盤,密密麻麻都是看不懂的文字,她從前無意中翻過,卻是嚇了一跳,自她口中得知,此乃羌胡文,在宮中是早就被禁了的,至於書上刻畫的圖咒,也是大忌之物,早前她就想要將此書給燒燬,好在被我偷偷藏了下來,也難怪她如今看到會詫異了。
我也不同她解釋什麼,只道:“本宮知道這是禁書,可如今只有此書才能救杜昭儀,你難道也想眼睜睜看着她被處死嗎?”
“可是……”青煙遲疑的應道,“可是杜昭儀如今不是還好好的嗎?陛下是不會殺她的,娘娘你又何必冒險?若是陛下知道還不定會發生什麼呢?”
我擡頭朝她望了望,知道她是爲我好,可我如今不只是在救杜涵月,更是在保自己不會受到同樣的迫害。
“青煙,你跟着本宮這麼久,難道還不瞭解本宮嗎?本宮何曾怕過什麼,至於陛下,你不說,本宮不說,陛下又怎會知道,恩?”
青煙抿了抿脣,低了眉目,我見她不再勸阻,便是朝她擺了擺手道:“好了,你先下去吧,在外候着,無本宮允許,千萬不要讓誰進來。”
“娘娘……”
我朝她淡笑道:“去吧。”
青煙有些不忍的咬了咬脣,我推了推她的手,她往後退了幾步,最終還是離開了。
我緩緩舒了一口氣,輕撫了撫微凸的肚子,輕聲道:“孩兒,你一定要保佑娘可以化解這場危機,這樣,娘可以安全,你也能安全,好嗎?”
腹中的孩子像是有了感應,微微踢了踢我的肚子,我輕笑了一聲,“真乖。”
淨了手,起身往炭火邊走去,往火盆子裡又加了幾塊,火苗一下子便躥了起來,幽暗的室內因着這把明火瞬間亮堂了不少。
我早前研究十二星座和星象變化,很多時候都只是依着星盤分析的,其實這其中還有幾種法術,可以在必要的時候控制星象走向,即在短時間內改變一段命運,然若是做這些勢必會得到同樣的反衝力,那樣的力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住的。二十一世紀根本不需要那樣做,人們知道各自的好壞,想要改變求的是神仙菩薩,與占卜之人並無關聯,所以我樂得自在,從未想過通過巫術去牽引宇宙星象軌跡,說句實在話,不去施巫也是怕遭天譴,畢竟那是在逆天而行。
可如今,我哪裡還管得了那些,文官的諫言不可怕,可怕的是對太史局深信不疑的安景涼,他那樣的人,對於杜涵月也不過就是一時的歡喜罷了,若是抵不住輿論壓力,說不定他還真的會處死杜涵月,這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好事。
如今在這宮中,我也唯有杜涵月一個姐妹,能與我扶持共進的只有她一人,若她不在了,我獨自一人孤軍奮戰,如何能擋得住那麼多的豺狼餓豹?所以我必須救下她,這是其一。其二,有人能那樣對杜涵月,就很有可能以同樣的手段來對付我,我不能拿腹中的孩子做賭注,我必須在事情發生之前就將它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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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書翻至最後一頁,那上面滿滿的一堆都是咒語,我集中精神,緩緩閉上雙眼,將那些咒語自口中默唸了出來,或許是我未專注,亦或是第一次使用,根本沒有辦法集中意念,大半個時辰過去了,面前的火壇一絲都未曾改變過。
我喘了口粗氣,又喝了口茶,稍稍坐了片刻,待得身子恢復了些元氣,方纔又翻開書本,我細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確認自己並沒有唸錯,可總覺得似乎還少了些什麼。
我努力回憶了一下當年師父在教我看星盤的時候曾經說過的話,他告誡我星象之學乃宇宙常規,若胡亂使用必定會帶來毀滅性的災難,亦說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使用咒語,因着在使用的時候……
哦對了,師父說過唸咒之時需將施咒之人的鮮血滴入炭火中,以達到和宇宙想通的目的,如此方能以此牽引星象走動,可這也是施咒之人最後會受到懲戒的原因。
思及此,來不及細想,轉身尋了小刀,望着撲閃撲閃的火苗,我咬了咬牙,一刀劃開了手指,忍痛將鮮紅的血液滴入面前的炭火中。火苗噌的一下子冒了上來,那中央的火心如同惡魔的笑臉一樣在黑暗中搖晃。
我撫了撫腦袋,下一秒立馬閉上了雙眸,靜心念起了咒語,眼前漆黑一片,只覺好多個聲音在腦中響起,直搗的整個腦袋生疼,我知道必定是咒語開始起效,便是一絲都不敢鬆懈。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牽制我的身體,同時腦中出現了廣闊浩淼的宇宙空間,無數的球狀物
體來回互相撞擊,就如同打在我身上一般,叫我整個身體疼痛不止。突然腦海中出現了一道光束,在我還未來得及反應之時,師父的影子卻是憑空出現了。
我大吃一驚,自從我十歲跟隨師父學星盤分析,五年後他便升了天,如今已過去了十年,他怎麼會在此時出現?
“羽歌,我就知道你終有一天還是會選擇施咒。”師父朝我嘆了一口氣,眼神中滿滿的都是心疼。
我捧住腦袋,眼睛卻是怎麼都睜不開,攤坐在椅子上,怕師父消失,口中咒語一刻都不曾停過。
“羽歌,我之前就跟你說過,這改變星象所要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以你的能耐如何能承受的住。”師父輕道,“當初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遲早要回到這裡,卻不想這一拖就是十五年,你如今回來了,想要回去也是有辦法的,便是萬萬不要動用圖咒,待得你完成了之前還未完成的事情之後,你便自然而然可以回到現實生活中去,可眼下咒語已經成效,你改變了命運的軌跡,也一併將你回去的時空之門上了鎖,從此你便只能留在這個時代了。”
咒語起效了?我心中一驚,更爲師父的那些話吃驚,他在世的那幾年裡,從未與我說過這些,我當時也只當是個愛好興趣才隨他學習命理的,沒想到這其中居然還有這些我不知道的秘密。
“師父,師父你告訴我,你的話是什麼意思?我不能回去了嗎?我要一直留在這裡了嗎?師父……”只覺自己呼吸越來越快,我停了咒語,開口急急問道。
腦海中師父的影像開始若影若現,他又嘆了口氣,道:“冥冥中自有天意,也罷,你這麼做或許也是註定的,既然再也回不去,那你就好好過下去吧。羽歌你要記得,命理之術不可濫用,若有朝一日,我再也不能出現在你的影像中,到那個時候,我也再也幫不了你了。羽歌,你本就是錦城相府的大小姐蘇羽歌,蘇家的命運還得由你來拯救,至於這漓月國,也是你最後的歸宿,至於你的良人……”
“師父,師父……”師父的影像越來越模糊,聲音也漸漸消散,我的心都揪在了一起,我突然感覺到自己似乎犯了什麼大錯,而且還是個致命性的錯誤,如此,恐怕是負了天意也負了師父的一番苦心。
“愛如鏡花水月,切勿當真……”師父的身影徹底的消失了,只留下最後一句,自遙遠的空谷中傳了過來。
嗡嗡作響的大腦瞬間靜了下來,我揮手想要去拉住師父,卻迎來熟悉的急切聲響,“娘娘您怎麼了?娘娘醒醒。”
耳邊是青煙的急切呼喚,我仿若經歷了一場大劫,額頭竟全是汗水,緩緩睜開雙眸,一切都是那樣平靜,只是面前的火堆已經滅了,我由着青煙扶起了身,恍然想起師父的話,忙的擡頭吩咐道,“趕緊,趕緊去太史局看看,可是星象有了躁動?”
“娘娘您……”
“趕緊去啊……”我打斷青煙的話,大聲命道。
青煙見此,忙喚了其它的宮人進來服侍我,爾後轉身急急往外去。
咒語既然成效,星象也該有了變化,那麼關於杜涵月那血嬰的不祥之兆也該解除了吧?然接下來我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呢?我撫了撫肚子,依舊能感覺到肚中孩兒的存在,只要,只要不傷及腹中的孩子,什麼懲罰,我都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