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花園偶遇司馬茹後,一連幾日都不曾再見她出來招搖過,不知是她變聰明瞭還是安景涼叮囑了什麼,總之是消停了,我自也樂得如此。
這日纔剛起身用完早膳,便見長信殿的魏公公急急的趕來,只說太后娘娘有請。
我念起之前太后娘娘均是閉門不見,如何今日卻主動要我過去?難道……是有安公主的下落了?思及此,便是不作停留,只稍稍梳洗了一番便是趕往長信殿。
殿中焚着熟悉的檀香,太后一向信佛,尤其是最近,每日裡都要淨身唸佛三五個時辰,故而滿室都充盈着淡淡的好聞的檀香。
入了內室,便見太后穩穩的坐在軟榻上,對面坐着的乃終日陪伴在側的榮霜,我朝了太后行了禮,榮霜又同我見了禮,一番行禮後我纔在太后身旁坐了下來。
我想到杜涵月的事情很有可能當真是榮霜下的手,便是對她扯不出一絲笑來,如今太后又對她如此信任,我甚至連着對太后都要生出幾分懷疑來。
“太后娘娘可安好?”雖見她起色還算不錯,然我一時尋不出什麼話題,只得蒼白的問了這麼一句。
太后點了點頭算是應了,爾後朝我望來,伸手撫上我已經凸起的肚子,輕聲問道:“孩子,可還好?”
我道:“太后娘娘安心,太醫每日都會來替臣妾把平安脈,說是脈象穩定,胎位正常,無任何不妥。”
她擡頭朝我笑了笑,收回手,“那便好,哀家也放心。”
對面的榮霜輕柔的接到:“太后娘娘一心牽掛着皇后娘娘肚中的皇子,如今見皇后娘娘母子平安,倒是不枉費太后娘娘唸經誦佛爲皇后娘娘祈禱的一片心了。”
“如此倒也是好的,皇后如今身子重,事事須得小心謹慎,勿要操勞過度,免得傷了自己而累及腹中胎兒。”太后輕拍了拍我的手,淡笑着叮囑着。
我自是一一應了,“臣妾多謝太后娘娘關愛,只是如今後宮連連有事發生,臣妾實在有些力不從心,只願快些過去纔好。”
我斂了斂眉,顯出幾絲憂桑之色,眼角瞄向對面的榮霜,她卻是神色不變,依舊鎮定自若的樣子。
太后嘆了口氣道:“昨日哀家去見了太史,都說近日星象有變,恐有大難,之前紅光所現卻不過是轉瞬即逝,星盤異動,百年不遇,實在是怪異的很吶。”
我一驚,難道是我動了圖咒的緣故嗎?還是這其中還有別人也在操縱星盤?
“太后娘娘,臣妾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言?”
“說吧,不必忌諱什麼。”
我擡眼望向榮霜,她視線移過我,轉而投向太后,清淺啓脣道:“這宮中除了太史局,還有一個人是精通星象的,臣妾覺得這其中必定是同那人有關,太后娘娘必要趕緊採取行動,千萬不要讓她再故技重施。這於太后,於陛下,於整個漓月都不會是好事。”
榮霜口中的那人,若我沒猜錯,是勤太妃吧?可是,什麼叫故技重施,難道她此前已經用巫術做過什麼毀滅性的事了嗎?
太后沉默不語,許是早已明白,只是一直沒有想出合理的辦法來解決。
榮霜朝我望了一眼,又道:“太后娘娘今日既然將皇后娘娘請了來,有些話又何必再藏在心中,如今怕也只有讓皇后娘娘一試了,不管成與不成,我們必定要先下手爲強,萬不能錯失良機啊。”
我瞪眼瞧向榮霜,全然不明白她的話,她要我試什麼?
“太后娘娘……”我轉頭望向太后,輕喚了一聲。
太后緩緩擡起雙眸,微微嘆了口氣,爾後才慢慢講視線移至我身上,艱難的開了口道:“羽歌,你是否也懂得如何觀測星象,操縱星盤?”
我倒吸了一口氣,這事,除了青煙和我,絕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如何會?我望向榮霜,她卻是一臉平靜,似乎剛剛她從未說出那些話來。
我咬了咬脣,不知該如何回答,操縱星盤本就犯了大忌,此時的情況,如若我承認,指不定太后會讓我做什麼,可若不承認……顯然榮霜必定是掌握了我會觀測星象的證據,我縱使極力反駁,她或許也能找出我無法辯駁的證據來。
“皇后娘娘不必驚訝,娘娘自小喜歡花草占卜多於琴棋書畫,臣妾又聽聞娘娘剛進宮那會曾藉着打發時間的功夫替那些宮人佔過卜看過相,還解釋了很多星曆命運,臣妾想着興許娘娘當真是懂的,如今正是需要娘娘幫忙的時候,若娘娘果真有這本事,不妨承認了罷。”榮霜輕緩的說着,雖然解釋的理由很充分,可我信她纔怪,或許是上次啓動圖咒被人瞧了去,傳到了她耳裡,故而她如今以此來要挾我。
“羽歌,你當真會嗎?”
太后秉着期盼的眼神看着我,我被盯的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太后娘娘可否細細的同臣妾說明一下。”
太后只道:“星盤走勢昭示着一個國家存亡的命運,若有人逆天而行攪亂星運,帶來的不僅是整個國家的覆滅,更是一場人間大浩劫。這一次天現紅光,乃正氣,可這紅光卻只曇花一現,宇宙之中所呈現的卻是無底的黑洞,乃大凶之兆。這宮中從來都是太史局掌管天文曆法,吉凶之兆均能有所防範,可眼下卻是毫無頭緒,看不清猜不透測不明,實在叫人擔憂。”
我抿了抿脣,輕聲應道:“不瞞太后娘娘,臣妾確實知道一些天文曆法,只是如今連着太史局都沒有辦法解決的事,臣妾……怕也是無能爲力的。”這倒不是有意推脫,我確實是沒那能力,早前動用圖咒已經損了我很多元氣,爲了腹中胎兒,我已經決定不會再去動圖咒了,況且我還不是很清楚太后想要做什麼,又如何能匆匆同意呢。
“皇后娘娘是不知,若當真讓那位得了逞,那麼咱們……都不必活了。”榮霜肅然的接了我的話,面上的冷峻是我從未見過的。
我皺了皺眉,“貴妃口中的那位,可指的是誰?”便是心中已有猜測,卻也想自她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
榮霜未有遲疑,乾脆利落的回答道:“梅安宮的勤太妃擅長巫蠱之術,曾以此攪得後宮人仰馬翻,宮闈
霍亂,前朝的洛妃娘娘便是死在她的巫蠱之術中,除此以外,她還精通御人之術,能無形中控制人的思維和動作。她爲了報復羌族被滅之仇,埋伏許久,眼下她已經開始出擊了,皇后娘娘興許還不知其中的利害關係,臣妾只告訴娘娘一句話,她要毀了陛下,毀了漓月國,如此,娘娘可還坐得住?”
我大吃一驚,勤太妃不是安景塵的母妃嗎?安景塵如今不是和安景涼處於同一戰線的嗎?若真如同榮霜所言,那到底是安景涼被安景塵所騙還是按景塵被他母妃所騙呢?我,我又到底應該相信誰?
肚子隱隱有些作痛,我忙伸手輕撫了撫,待得情緒平靜了下來,方纔擡眸朝了太后問道:“貴妃方纔說的,可都是真的嗎?太后娘娘,太后姑媽,您能告訴我,到底什麼纔是真的嗎?”
太后面上閃過一絲憂心,復又伸手握上我冰冷的指尖,輕聲應道:“哀家知道今日你聽到這些,必定無法接受,可如今哀家也不想再瞞你了。哀家知道,皇帝一直在提防着哀家和成親王,皇帝他信了淮南王的話,以爲當年他的母妃是被哀家害死的……”
“呵呵……”太后不覺苦澀的笑了一聲,復又道,“哀家和洛妃雖算不得親密無間的姐妹,可哀家同她卻也相處融洽,縱使有什麼不快,也是被當年的勤妃所挑撥的。勤妃她計劃周密,早就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哀家身爲皇后,雖撫養了皇帝,卻終究皇帝早就將哀家當成了弒母的仇人,這些想法都是勤妃灌輸的,哀家從前並未在意,如今想來卻是非常後悔,可眼下皇帝早已先入爲主,再也不會相信哀家了,又有淮南王在旁慫恿,哀家倒是成了蛇蠍心腸的人了。”
這些所謂的‘事實’和我自安景塵那聽到的卻是截然不同,那麼到底,誰在說真話,誰又在撒謊呢?
“羽歌,你如今也已經是漓月國的皇后了,哀家實在不想你捲入這場是非中。隻眼下哀家勢單力薄,勤妃的邪術實在太過強大,哀家尋遍了天下能人異士,卻沒有一人是可以抵禦巫蠱之術的。所以,如果你當真精通天文星曆,何不試一試,也當是救皇帝於水火之中,可好?”
太后的話裡透漏出幾分無奈,可我如今卻是更加無奈,因爲我分不清真假,在知道事實到底是什麼之前,我不想採取任何行動。
廣袖下的雙拳緊握着,我咬着脣低眉不語,這件事情我必須要好好想想纔是,一定要弄清楚到底真相是什麼。
“太后娘娘,咱們就給皇后娘娘一些時間考慮吧,如今塞北霍亂還未攪平,安公主依舊生死未卜,此事也需從長計議,皇后娘娘明辨是非,定能想明白的。”榮霜適時出了聲,爾後起身朝了太后行禮道,“太后娘娘就先歇着吧,容臣妾單獨同皇后娘娘說幾句話,可好?”
太后擰了擰眉,朝了我和她擺了擺手,“也罷,哀家也乏了,你們就先退下吧。”復又朝我道,“羽歌,若是爲難,哀家不會逼你,正如榮霜所言,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我起身服了身子,點了點頭,爾後先榮霜一步,緩緩出了長信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