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被疑惑塞滿,卻又不能被媽媽發現,小心翼翼的隱起自己的抽泣聲。
“怎麼了,丫頭?咋不說話吶?”媽媽在電話那頭問道。
我忍了好一陣,才勉強忍住自己帶着哭腔的聲音,朝電話道了一句,“沒事兒,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傻丫頭,文昊呢?睡了嗎?”媽媽關切又帶着寵溺的聲音,每次打電話都不忘關心沈文昊的情況,這一次也不例外。
我還沒回話,媽媽便已經感覺到了不對,“丫頭啊,你在外頭?咋的了?和文昊吵架了?”
橋上有車經過,媽媽會發現我在外頭一點也不奇怪,我沒瞞她,因爲想瞞也瞞不住。也感謝這不算太安靜的環境,才讓媽媽沒有發現我聲音的異樣。
“嗯,我在外面辦點事情,現在正在回家的路上。他還沒睡呢,等着我回去。”我咧着嘴想要笑着和媽媽說這些話,結果話沒說完,卻咧着嘴哭了出來,趕緊將電話放到一邊兒。
從什麼時候開始,沈文昊不再會等着我下班回家?
“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外面晃悠啊,文昊該擔心了!趕緊回家去。”媽媽一聽我還在外頭,就開始責備我,她心心念的,都是我和文昊能夠好好過日子。
剛結婚那會兒,媽媽在老家遭受了不少的白眼。
大家都知道,喬家的姑娘在城裡找了個有錢的人家,都指望着結婚酒的時候能夠好好來城裡看看,看看城裡的有錢人家都長什麼樣。
誰知道,我和沈文昊一個旅遊結婚的決定,讓所有人的想法都落了空,每每說起這件事,人家就少不了埋汰媽媽幾句,每當這個時候,媽媽都沉默的不理會她們。
她從不爭辯,一心想和只要自己的姑娘好,就比什麼都好,從沒有半句怨言。
而這些,我還是有一次回老家,隔壁的伯伯告訴我的。
也正因爲那一次回去,沈文昊特意的去租了一輛寶馬開着回去,才讓那些喜歡說風言風語的人閉上了嘴。
“我知道了。”
我小聲的回答,媽媽終究還是聽出了我的不對,“丫頭啊,怎麼哭了?”
媽媽焦急的在電話那頭問,我慌忙的擦了眼淚,彷彿她可以看到我這會兒淚流滿面的樣子,過了一陣,才勉強笑着回答,“媽,我想你了,特別想。”
“傻丫頭!”媽媽在那頭輕罵了一句,我卻分明聽到她的聲音哽咽了,“想我幹啥呢,我在家裡什麼都好好的,實在想媽了,跟文昊商量一下,抽時間回來看媽媽唄,什麼都別買,媽用不着……就回來看看就行了。”
媽媽在那頭唸叨着,我在這頭聽着,“你爸爸昨天給我打電話,還唸叨你了,他估摸着也要回來了,也是想你得緊,你要是回來呀,就等你爸爸回來後再回來,省的你爸爸想你也沒見着,到時候他還得怨我……”
我實在聽不下去,眼淚撲撲的往下掉,最後不得不將電話掛掉,生怕媽媽聽到我在這頭已經泣不成聲。
過了好一陣,我纔拿起手機發了一條信息過去,“媽媽,我剛纔在電梯一下子沒信號了。我到家了,你早點休息。”
短短的兩句話,我卻硬是好半天才發了出去,眼淚啪嗒的掉在手機頻幕上,我拉了袖子擦掉,卻越擦越多,最後整個屏幕都花掉了,只得作罷。
蹲在地上,背靠着橋廊,任由淚水瘋狂的滑落,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難過在這一刻都肆意的宣泄了出來。
雙手緊緊的抱着自己的膝蓋,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又哭了多久,直到夜風吹得我忽然打了一個寒顫,我才驚覺已是深夜。
而我,無家可歸。
真正的成了無家可歸的人。
我傾盡了所有的真心,放棄了我所有的尊嚴,所換來的,卻是今天這樣無家可歸的下場。
手機叮噹的響個不停,竟然是沈文昊母親的號碼。
我遲疑了好久才接起電話,剛接通,那頭便是急急的聲音,“喬悅啊,你在哪裡呢?”
他們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找我?
肯定是沈文昊,他竟然將事情鬧到了父母那邊。
那媽媽……
我心裡猛然升起一陣擔憂。
媽媽的樣子應該是還不知道。
“我,我在外面。”我遲疑了一陣纔回答道。
“你呀!不是我說你,這都幾點了,你一個女人家家的還在外面瞎跑什麼呢?難怪文昊會不高興!”
文昊媽媽一聽我還在外面,便唸叨開了,雖然家裡的條件不如從前,讓她的性格有所收斂,但她彷彿與生俱來般的優越感卻是沒有半絲變化的,儘管這幾年我萬般努力償還家中的債務她心存感激,但因爲一直瞞着家裡我在西河上班的事情,所以,她一直也以爲,家裡債務之所以償還的這麼快,也都差不多是她兒子的功勞。
在她的眼裡,她有一位優秀的兒子,而我,則是高攀了他兒子的那個女人,有時候我想,如果不是當初公司財務已經出現虧空,她應該不會鬆口讓我嫁進來。畢竟那樣的情況下,江城有些名頭的人家,都會對沈家的財務狀況有所察覺,根本不會將自己的女兒嫁過來吧。
而一旦宣告破產,恐怕就更沒有人願意嫁給沈文昊了,畢竟誰也不願意一嫁過來就身負幾千萬的鉅債。
“他不高興嗎?”我聲音悠然轉冷,淡淡的問了一句。
“你這是什麼語氣!你看看你們,都結婚幾年了,你那肚子也沒一點響動,每天這麼不着家的,也就難怪了。文昊一天上班掙錢那麼累,你也不知道體諒一下!”文昊媽媽的責罵麼有停,反而越說越有理。
我忽然冷笑了一聲,她這大半夜的打給我,就是來聲討我的吧?
只是沈文昊他這是什麼意思?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他還犯的着讓他媽媽來噁心我嗎?
想當初,剛結婚的時候家裡就宣告破產,他父母擔心我反悔,不停的說好話,後來我們解決好所有的問題,簽好所有的借條,將他們送回老家之後,他媽媽的態度就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三不五時的,便打電話教育我爲人妻子該如何照顧丈夫,告訴我文昊的喜好,讓我將就着他一些之類的交代……
之前因爲他是文昊的母親,我一直都對她的態度選擇隱忍,不管她怎麼說,我都笑着應答過去。
沈文昊卻清楚得很,每次他媽媽打過電話來之後,我心裡的委屈和難受。
現在,在他提出離婚之後,竟然還不忘讓他媽媽在這大半夜的打電話來噁心我。
我心裡升起一股難以言明的難受,夾雜着失望,委屈,怨懟……
“肚子響動了,債務怎麼辦?”我冷笑着反問。
“債務有文昊來管,你瞎操心幹什麼,女人的本分就是生孩子!不下蛋的母雞算什麼母雞!”
文昊來管?
他確實有管!
管得好真好。
我真有種衝動,將沈文昊的所作所爲都告訴她,但心裡卻清楚,即便是我說了,她也不會相信,在她眼裡,她兒子始終是最優秀的。
然而,她卻將我喻作母雞!以往她也總唸叨生孩子的事情,也總是這般說我,說哪有母雞不下蛋的,你都是農村出來的娃,不下蛋的母雞哪還有養着的道理……
我心裡的怨懟更甚,之前堆積的所有怨氣一瞬間都爆發了出來,想也沒想,便冷聲的回了過去,“是,你說得對,您老是下了蛋的好母雞!”
“喬悅!你說什麼呢你!”
隔着電話我都能夠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我嘴角忽然上揚,竟然有種揚眉吐氣的快感。
這幾年,我一邊要拼命的掙錢,一邊還要忍受着他嗎媽三不五時的語言暴力,動不動就是說我不生孩子,要不就說我是農村來的孩子,或者就是我沒有將他兒子照顧好,簡直不像個女人……
看穿了沈文昊的面目,我便再也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忍受這個女人了!
“夠了!大半夜的,你不睡,人家還得睡!”
是沈文昊爸爸的聲音,吼完之後,沈文昊媽媽就開始不依不撓了,“她罵我是母雞!你聽到沒有,他罵我是母雞!”
沈文昊爸爸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喬悅啊,你媽她是這個樣子,你別理睬他,早點睡覺,爸爸知道你這幾年辛苦了,孩子的事情,不着急。”
沈文昊的父親是生意場上的老手,籠絡人心自然有一套,也清楚這幾年家裡的債務全靠我和沈文昊,退一步說,他更看得清楚自己兒子的能力。
只是,這樣客氣又體己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假,卻只有他自己清楚。
“生孩子這樣的事情,光我一個人努力沒用,男人不行,這孩子永遠也都生不出來。”我語氣惆悵的談了一句,不等沈文昊爸爸反應便掛斷了電話。
他是男人,自然聽的出我話裡的意思。
想要兒子嗎?可是你兒子不行!這輩子,恐怕也甭想要孫子了!
我在心裡惡毒的想到,想完又忍不住有些後悔。
這樣子的自己,竟然那麼的陌生。
陌生到,我都快要不認識自己。